第四十三章
蔣慕承從咖啡館出來,一輛黑色低調的汽車緩緩停在他面前,副駕駛的車窗稍稍降了點下來,他看到了熟悉的卻又不待見的一張臉。
他下意識瞥了眼汽車後車窗,知道是誰坐在後面。他像是沒看到一樣,大步繞過汽車車頭,向著自己的座駕走去。
不得已,後車窗降下,車裡的人對著他咬牙喊道:「蔣慕承,你特么的狂死了!趕緊給我滾上來!」
蔣慕承回頭,望著後車座的那人幾秒,笑說:「既然求人辦事,就要有誠意,你這態度,擺明了欺負我們小老百姓。」
蔣慕平氣的想罵人,可想到今晚是代表官.方,而不是他個人跟蔣慕承談,只好收起自己的情緒,放軟了語氣:「趕緊上來!」
蔣慕承也沒再錙銖必較,看了眼周圍,這才打開車門坐上去。
坐在副駕駛的秘書回頭對著蔣慕承淺笑點頭:「蔣總。」
蔣慕承抬了下眼皮,沒愛搭理。
秘書早就習慣,悻悻的轉身坐好。
蔣慕平清了清嗓子,「知道我今晚為什麼找你吧?」
蔣慕承頭也沒抬,「不知道。」
蔣慕平氣的指了指他,卻又不好發飆,只好一忍再忍,直奔主題:「你都花了那麼多錢雇了雇傭兵,就應該知道袁氏暗地裡還操控什麼市場。」
蔣慕承抬頭看了自家二哥一眼,沒置可否。
蔣慕平又說:」這幾年,公.安明知道袁氏不幹凈,可是苦於找不到證據,又靠近不了他們核心機密,而且袁氏也是兩手準備,這些年,他們收購成立了多家私人醫院,還又辦學校。」
「萬一的萬一,他們被逼急了,想要魚死網破,醫院那些病人,學校的孩子,都會是他們手裡的籌碼。」
所以就連公.安部都不敢輕舉妄動,怕打草驚蛇。
說著蔣慕平嘆了口氣,「袁家的兩兄弟是靠什麼起家的,又有多嗜血殘暴,你大概也聽說過一二,這就是當初我不讓你摻和這個案子的最主要原因,我不想你因為一個女人,有可能把自己的命都搭上。」
他也有私心,撇開蔣慕承會不會聽話,按照他的意思找個門當戶對的妻子不說,他更希望蔣家所有的人都平安無事。
那天他找蘇韻談,把話說的那麼難聽,一部分是因為他多年的希望破滅,他心有不甘,但大部分是因為他不想蔣慕承牽扯到這個案子里。
可他是越怕什麼,就越來什麼。
蔣慕承竟然膽肥的要明槍明刀的跟袁氏對著干,他太了解蔣慕承,一旦決定的事情就不會有迴旋的餘地。
他現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扭轉不了任何局面,唯一能幫上忙的就是把蔣慕承要面臨的危險降到最低。
「這幾年公.安沒有明著關注袁氏,一是袁氏牽扯太複雜,需要從長計議,二是袁氏跟公.安幾位高層關係密切,我們還又沒有徹底摸清是哪些人,也就顧慮重重,找不到合適的切入口。既然你執意要摻和進來,那我就把其中的利害關係說給你,讓你……」
蔣慕承打斷他:「不用,我心裡有數。我就是想知道,我是不是把袁家的人弄死了,也算是立功?」
蔣慕平:「.……你給我收斂著點,不管他們犯了什麼錯,也是由法律來懲罰,你別給我逞能!」
蔣慕承冷哼了聲,然後又想到什麼事,就若有所思的盯著蔣慕平看,也不說話。
蔣慕平被他盯的心裡直發毛,「有屁就放!」
「過兩天我要去上海,想讓蘇韻陪我一起,你給蘇韻請個長假,理由么,隨便你編。」
說著,蔣慕承嘴角噙著一抹揶揄的笑:「要不,就說您心臟病又犯了?」
「滾下去!」
蔣慕承打開車門,右腳支地,左腳還在車裡,又坐起來,叮囑句:「蔣老二,吩咐你的那些愚蠢下屬,凡是都要聽我指揮,別到時候一點忙都幫不上,還凈給我添亂!」
蔣慕平氣的一腳將他踹下去,拉上車門,吩咐司機:「開車!」
蔣慕承猝不及防的跌了個四仰八叉,還好以前被老頭子逼的在部.隊待過幾年,他下意識的護住頭部,除了脊背有點疼,也沒有傷到哪裡。
保鏢趕緊跑過來扶起。
蔣慕承彎腰拍了拍褲子,黑著臉:「特么的還沒看夠是嗎!」
保鏢嘴角直抽搐。
蔣慕承雙手叉腰,舌尖舔舔牙齒,氣的五臟六腑都疼,沒好氣的問:「袁穎呢!」
保鏢:「還在咖啡廳。」蔣書記的車來了后,他們就沒讓袁穎出來。
蔣慕承的胸口還在不斷起伏,越想越窩囊,這個仇他先記下了,改天一定要加倍還給蔣老二。
坐上車,保鏢壓低聲音跟他說了句話,問他:「我們現在回哪?」
蔣慕承若有所思,問:「蘇韻呢?」
「蘇醫生在公寓。」
「我們回別墅。」
「好。」
半個小時后,汽車平穩的開到別墅區,蔣慕承別墅右邊的路上停了幾輛絕版防彈車。
蔣慕承的車沒有開進別墅,在路口停下,他走下來后,防彈車裡的人也下車,是袁穎的父親袁國梁,還有傅明琰的父親傅遠忠。
蔣慕承倚在車門上,並未走上前,摸出煙盒點了根煙,嘴角噙著一抹嘲諷的冷笑,淡淡的望著他們倆。
袁國梁臉色變了變,知道蔣慕承狂,只是沒想到狂的目中無人,連聲招呼都不打。
沒辦法,氣氛不能再這麼僵持下去,袁國梁走上前去,傅遠忠緊隨其後。
「蔣四弟日理萬機,中川的大門檻也高,我只能在這裡等著四弟,一起去喝杯茶。」
蔣慕承緩緩吐了口煙霧,說:「你都說了我日理萬機,哪還有喝茶的功夫!袁董要是缺茶葉,我現在就讓管家準備幾包上好的茶葉送給你。」
袁國梁半眯著眼,眼神鋒利,可依舊是笑眯眯的表情,「讓四弟破費了。難得我們有時間見一面,還得勞煩四弟移步茶室,我們坐下來喝喝茶敘敘舊。」
蔣慕承彈彈煙灰:「我們之間不急於這一時,以後我們見面的機會多的是,就是你不來找我,我也會去看你!」
「這麼說,今晚四弟是不肯給面子了?」
這時防彈車裡又下來幾個黑衣男人,款步走到蔣慕承身邊,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傅遠忠聲音溫和:「蔣四弟啊,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有些事要跟你請教,順便喝喝茶,聊聊生意上的事。」
蔣慕承掃了傅遠忠一眼,「什麼時候傅廳也辭.官下海經商了?」
傅遠忠憋著口氣,沒吱聲。
袁國梁下巴輕揚,「蔣四弟,上車吧。」
蔣慕承笑了兩聲,笑的輕狂不屑,還是維持著之前慵懶的姿勢,聲音是冷的:「威脅我?」
袁國梁:「不敢!」
蔣慕承把煙含在嘴邊,轉身彎腰從車窗探進去,拿出手機,在他們眼前晃晃,把煙從嘴邊夾住后,才說:「給你們聽點刺激好玩的。」
說著就把手機扔過去,袁國梁接住手機后,按照蔣慕承說的,打開一個音頻,裡面熟悉的聲音傳來,只是聽到第一句,他臉色就發青。
袁國梁怎麼都沒想到,他十多分鐘前跟傅遠忠在車裡的對話,竟然被錄音,又轉瞬到了蔣慕承手裡。
手機的擴音器里傳出清晰又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傅遠忠:蔣慕承可不是個善茬,他要是動起真格的,就是蔣老二都奈何不了他,前兩天聽蔣老二身邊的人說,蔣慕承因為蘇韻的事已經跟他鬧翻。
袁國梁:看今晚談的結果如何,如果他油鹽不進,執意要跟我們袁氏過不去,就找人解決了他。
傅遠忠:他要是出了意外,蔣老大蔣老二,還有蔣老五不會善罷甘休,遲早會查到是我們做的,我們沒有必要給自己樹這麼多敵人。
袁國梁:當然不會找殺.手解決,蔣慕承有夜跑的習慣,就找個癮君子,多給他吸食一些毒品,引導他開車去撞蔣慕承,撞死後公.安也沒法子,只以為是肇事者吸毒出現幻覺后的意外車禍。肇事者會因吸毒過量死掉,到時候死無對證,就是蔣老大也無回天之力!
音頻到此戛然而止。
蔣慕承用力把煙頭摁在車門上,抬眸看他們:「精彩嗎?刺激吧!」
這時蔣慕承車上又下來個拿著攝像機的男人,把相機里的記憶卡取下來交給袁國梁。
蔣慕承幽幽說道:「給您一份回家好好回味一下,這是從你們過來到剛才,所有的錄像。如果拍攝的角度不到位,還請見諒。」
袁國梁氣的手都發抖。
蔣慕承笑,「我已經把錄像和音頻同步給了公.安部,當然,這個證據並不能說明什麼,畢竟您還沒實施,但是——」
他故意停頓了兩秒,說道:「以後,我,還有我家人的安全就要全部交給袁董,我謹代表我家人在此謝過袁董了。」
袁國梁氣歸氣,畢竟經歷過大風浪,還沒有自亂陣腳,嘴角牽了牽,聲音也算沉穩:「能為蔣四弟盡點綿薄之力,是袁某的榮幸。」
蔣慕承又掏出一支煙,沒抽,只是放在手裡捻著,「從今晚開始,我身邊的人,就算是走路被人蹭了下,我都有理由認為是您派人故意為之。」
「你!!」袁國梁手掌握成拳頭,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這麼多年,從沒被人這麼明目張胆的威脅過。
蔣慕承手指間細細碎碎的煙絲紛紛落在地上,他冷冷的掃了眼站在他身邊的袁國梁的幾個保鏢,「還不滾!」
保鏢不敢擅自行動,看向袁國梁。
有片刻的沉默,袁國梁咬著牙,只好揮揮手讓他們撤開。
蔣慕承拉開車門坐上去,離開前他又說了句:「袁董,過兩天我要去趟上海,到時候咱們再好好敘敘舊。」他加重了敘敘舊三字。
蔣慕承的汽車叫囂著,絕塵而去。
傅遠忠咬肌緊繃,太陽穴也突突直跳,他一直都沒想明白:「蔣慕承怎麼會拿到我們的錄音?」
袁國梁用力握著手掌,指關節啪啪啪的清脆作響,「我們內部出問題了。」保鏢里出了內鬼,否則誰有機會在他們車裡安裝竊聽器。
夜色深處,傅遠忠的神情陰晴難辨,問:「現在要怎麼辦?」
袁國梁如淬了毒的眼神看向蔣慕承汽車離開的方向,聲音冰冷:「就憑他,還掀不起什麼風浪!」
傅遠忠若有所思,瞅向袁國梁:「過兩天,我親自去找蘇韻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