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客廳沒開燈，卻柔和溫暖一片，房間被橘黃的燭光填滿。
到處擺滿了蠟燭。
地板上，茶几上，落地窗邊，各種不規則的圖案，自然少不了心形。
除了蠟燭，房間里花香四溢。
蘇韻再低頭仔細看去，哪還能看到地板，上面鋪著一層厚厚的花瓣。
她脫掉鞋子，光著腳丫慢慢走進去，流動的空氣使蠟燭順著同一個方向輕輕搖曳。
火紅的蠟燭，亮黃的燭光，跳動的燭火發出滋滋的聲響，像是在訴說著一個跟幸福有關的故事。
一切美到了極致。
蘇韻踩在花瓣上，軟軟綿綿，冰涼柔軟。
她轉頭看蔣慕承，他靠在玄關處，一直靜靜看著她。
光線不足，朦朧中，他冷峻的五官被暈染了一層溫和的暖黃色，說不出的撩人心弦。
「蔣慕承，你真老土！」蘇韻嬌嗔道。
俗不可耐的驚喜，可身為戀愛中的女人，心裡依舊跟裹了蜜一樣甜。
「.……」蔣慕承心塞的看著蘇韻，他花了那麼多心思，結果就換來她一句，老土。
蘇韻又問：「什麼時候準備的？」
蔣慕承扯了個謊：「中午送你回醫院后。」
其實早在第一次買了玫瑰花后，他就開始動起了這個心思。
之前他在花店買過一束紅玫瑰，因為他不太喜歡花香，買后就直接放後備箱，結果回家就給忘記了，直到第二天才想起來，但花被悶的都已經發蔫，當時他就讓秘書聯繫法國的花卉種植基地。
一直到今天早上，玫瑰才從法國空運過來，工作人員在冷藏室把所有玫瑰花瓣從□□剪下，晚上運到這裡鋪滿公寓的所有角落。
原本今晚還有餐廳送來的法餐和紅酒，但晚上有了那麼不愉快的經歷后，他就臨時讓他們撤走。
「蘇韻。」
「恩？」她正蹲下來抓了一把玫瑰花瓣放在鼻尖嗅，又看了看顏色，不是她平常所見的玫瑰花品種，然後抬頭看著蔣慕承，「這是什麼花？」
「路易十四玫瑰花。」
「.……」原來還有這種玫瑰花，她孤陋寡聞了。
蔣慕承再次喊她：「蘇韻。」
蘇韻知道他想說什麼，「四哥如果你要是跟我道歉，就免了。」
沒帶她出去吃飯，好像也不是他的錯，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並不長，有點空餘的時間都膩在了家裡。
蔣慕承沒打算道歉，這事道歉不頂用。
他現在想跟她說的是：「蘇韻，我跟你，我們兩個不是只談情說愛就夠的，以後我們還有那麼多年要一起過，中間免不了會磕磕碰碰，我也不可能做的面面俱到，但只要你提出來，我就會一點一點的改，如果有改的不盡如你意的地方，你也體諒著點，行嗎？」
蘇韻望著他，有些失神。
良久后，她說：「四哥，你過來抱抱我吧。」
蔣慕承把外套脫下來，隨手置於玄關處，慢慢走到她身邊，將她一個公主抱抱起。
問她：「想吃什麼？」
「你會做什麼？」
「煎蛋」
「.……那就煎蛋吧。」
蔣慕承將她放在廚房琉璃台上，開始給她做煎蛋。
蘇韻輕輕晃著腿，看著她愛的男人穿著圍裙給她做吃的，雖然只是一個煎蛋，但她很知足。
她拿出手機對著蔣慕承拍了幾張。
蔣慕承聞聲回頭，「拍我的？」
蘇韻看了看照片很滿意，她搖頭：「拍地上的玫瑰花瓣。」
蔣慕承：「……」
吃過煎蛋，蔣慕承又倒了杯溫水餵給她喝，喝過水，他抱起她，「去卧室吧。」
蘇韻摟著他的脖子：「可是我今晚不想。」
她總要懲罰他一下，不能他兩句情話一說，她就乖乖躺在床上。
「中午把你餵飽了，你當然不想。」
「.……」
到了卧室，依舊是鮮花的海洋。
這香味太濃也是要人命，蘇韻覺得馬上就要被香氣給窒息。
問他：「你到底買了多少朵玫瑰？」
「我也不知道。」
「怎麼可能！」
「我只負責轉賬，他們按照我的錢配花。」所以他真不知道有多少朵，也不關心。
「多少錢？」
「很俗的兩組數字組合。」
愛情里很俗的兩組數字就是，520和1314，所以兩個的組合就是5201314，蘇韻掰著手指頭數了一下，5百多萬。
她瞪大眼，「蔣慕承，你瘋了吧！」
「難得瘋一次。」
蘇韻聽后一陣肉疼，這麼多錢，在c城購買三四套房子，就是在北京，也夠買個小套的好點的學區房。
想到這麼多錢就被她踩在腳下，過不了幾天就會變成垃圾，她心裡在滴血。
雖然知道他有錢，錢多到都不知道要怎麼花，可至少目前對她來說，她還沒法理所應當的去享受這樣的奢侈。
走到床邊，蔣慕承把蘇韻放在全是花瓣的大床上，低頭含著她的嘴唇輾轉嘶磨了兩分鐘，鬆開她，「撇開這些錢不多，你就說你高不高興？」
「怎麼可能不高興。」哪個女人不希望被男人捧在手心裡去寵著，她也是個有世俗心的小女人，自然免不了俗。
蔣慕承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頰，「那就值了。」
蘇韻還是忍不住心酸嘆氣口氣：「咱倆的差距就在這裡，我要的是牛奶麵包，你要的是鮮花紅酒。」
這就是雲泥之別，門不當戶不對的悲哀。
蔣慕承把她往懷裡緊了緊。
他已經習慣金字塔頂端的生活，對他來說，五百萬，大概就跟尋常人家的五萬塊差不多，所以戀愛時，花五萬塊錢買鮮花，好像也不是多麼奢侈過分的事，但他忘記，這些對蘇韻來說，就是天文數字。
他突然意識到，他和她之間的差距可能還不止這些。
「蘇韻，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就好比我是站在山頂，你站在山腳下，我們看到的人和事都不同，這不怪你，是我考慮不周。給我點時間，我下到山下，陪你一起往上爬，以後你就會慢慢習慣我現在的生活。」
如果一味的讓她遷就他的生活，他們之間遲早要出問題。
所以，他願意陪她把最平凡的路再走一遍。
他低頭親了親她的眼角，「不許哭！」
蘇韻吸了吸鼻子，把臉埋在他的胸口。
這個男人，總是願意為她屈尊降貴。
*
翌日下午。
林樾為了完成蔣慕承交代的任務，迫不得已，吃過午飯後就早早跑到傅明琰辦公室候著。
傅明琰已經明說晚上沒空去喝酒，可林樾就是不然，死乞白賴的盯著他：「姐夫，你要不去，我媳婦就黃了。」
傅明琰莫名其妙的看著他：「我去不去喝酒，跟你追不追的上女人有直接關係嗎？」
「有，當然有。」林樾雖然不喜歡錶姐，但是對這個姐夫，他討厭不起來，甚至是同情的。
就算蔣慕承之前有過交代，可他還是沒法隱瞞傅明琰，他想蔣慕承的交代應該是針對袁穎，而不是傅明琰。
「姐夫，實話實說吧，是四哥讓我約你和我姐的，如果我沒猜錯，肯定跟蘇韻有關，大概我姐又做了什麼欺負蘇韻的事，四哥看不下，想收拾我姐，但我姐是你老婆，四哥覺得應該跟你吱一聲。」
傅明琰正在寫病歷，突然手裡的筆也跟著顫了一下，袁穎又欺負蘇韻？所以那晚蘇韻才會在公園哭的那麼傷心？
「把地址發我手機上吧。」
林樾也嘆口氣，「姐夫，真不是我鐵石心腸，胳膊肘往外拐，是我姐她的確太過分，先不說這回她是怎麼欺負蘇韻的，就是先前，她故意歪曲事實，夥同葉晴嵐封殺蘇檸檸，就做的太過分。」
傅明琰抬頭，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林樾又說：「姐夫，你放心，今晚四哥也不會怎麼為難我姐，頂多是當著你的面給她點警告，四哥真要收拾人，就不會自己出面。當然，四哥要真是做的太過分，我也不會讓的。」
再不喜歡袁穎，好歹也是他表姐，總不能讓人隨便欺負吧。
所以他心裡也是矛盾的。
*
下班后，傅明琰主動發了條信息給袁穎，說晚上找她有事談，不管是談什麼事，袁穎還是欣然前往。
她心裡也算有底，因為不管談什麼都不會是談離婚，只要傅明琰父母還活著，他就別想離婚。
有時候袁穎也苦悶抑鬱，萬一等哪天老人都不在了，她跟傅明琰的婚姻要何去何從？
大概唯一能綁住他的就是孩子。
孩子？
她是不是也要考慮造個孩子出來？
袁穎精心打扮一番，又挑了件性感的裙子換上，在鏡子前轉了好幾圈，這才滿意出門。
只是到達咖啡廳時，袁穎心裡不由咯噔一下，蔣慕承為何也在？
還有林樾。
之前她因為股權轉讓這事主動約蔣慕承，蔣慕承都不見，就連她父親賣著老臉主動打電話過去，也是吃了閉門羹。
難不成這事有林樾在中間調和，所以有了轉機？
傅明琰已經看到她，她只好故作鎮定，邁著優雅的步伐走過去。
「四哥。」
蔣慕承淡淡『嗯』了一聲。
袁穎在傅明琰身邊坐下來，暗暗做了個深呼吸，視線瞟向林樾，可林樾偏偏不看她，一直低頭看手機。
蔣慕承做事向來開門見山，懶得繞彎子，他拿出一個檔案袋，推到傅明琰跟前，「看完后，你有問，我必答。」
傅明琰疑惑的看了眼蔣慕承，最終什麼也沒問，拿起檔案袋緩緩打開，不知為何，明明還沒有看到裡面的東西，他心臟就莫名的發慌。
他直覺跟蘇韻有關。
但願不是什麼不好的東西。
他將手伸進去，摸了下，是照片。
難道是以前他跟蘇韻的合影？
也不對，就算還給他，也不用把林樾跟袁穎一起叫上。
傅明琰抽了幾張照片，當照片里的人清晰的映入眼帘時，他心臟上像被釘了釘子一般，疼的都沒法呼吸。
他的雙手忍不住發抖，照片上是蘇韻穿著一件深v性感的短裙，被一個男人摟在懷裡，蘇韻則低著頭，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
他又抽出底下一張，背景應該是娛樂場所的包間里，蘇韻的長發被一個男人撕扯著，從動作上看，男人在打她，而她在躲避。
那個男人，就是化成灰他都認得，是袁穎的堂弟，袁峰。
袁穎也看到了照片，她的臉色比死灰般還難看。這些照片既然已經到了蔣慕承手裡，為何他還不跟蘇韻分手？
問題是，有袁峰的照片她早就處理掉，怎麼又出現了？
蔣慕承不應該是暗中銷毀這些照片嗎？他怎麼不按常理，又把這些不堪入目的照片拿給傅明琰看，是要當著傅明琰的面跟她算賬？
他怎麼可以狠成這樣！
袁穎暗暗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勉強能說出話來，「四哥，這是不是有人惡作劇呀？怎麼可能……袁峰怎麼可能跟蘇韻認識。」
蔣慕承只冷冷的說了句：「照片是真的。」
袁穎臉色泛白，「蘇韻現在是你女朋友，你怎麼想起來給……明琰看？倘若是真的，這種事.……不是越少人知道對蘇韻越好嗎？」
她怎麼都沒有料到蔣慕承會來這麼狠的一招，釜底抽薪，直接把蘇韻的不堪*暴露在傅明琰面前。
蔣慕承反問：「是不是我不拿給傅醫生看，他就永遠都不會知道？」
袁穎心裡咯噔一下，緊張的咽了咽口水：「這.……我怎麼知道。」
蔣慕承『呵』了一聲，盯著她，幽幽說道：「是么？」
袁穎被問的手心都開始冒冷汗，心臟早就慌的快要跳出來。
又看了幾張后，傅明琰再也沒有勇氣看下去。
心就像被鈍刀一刀刀凌遲了一樣。
那晚蘇韻在他懷裡，失聲痛哭時說，他離開后，她的世界都塌了，他以為她只是太過想念他，沒想到她還經歷了這麼多痛苦骯髒又不堪的事。
蔣慕承雖然沒看，但一樣，也是被凌虐著。他問傅明琰：「還多呢，每張都不一樣，不看了？」
傅明琰把照片塞回檔案袋。這輩子，他也不會再得救。
蔣慕承又說：「想知道的，你盡可以問，我說了，有問必答。」
傅明琰搖搖頭。
他都知道是誰做的，還多此一舉幹嘛。
他以為當初他對婚姻的妥協，可以換回蘇韻的平靜生活，原來他錯的這麼可笑。
他差點把蘇韻的一生都毀掉。
他要拿什麼就救贖自己？
蔣慕承望了傅明琰幾秒，沒再說什麼，轉而看向袁穎，聲音冷淡凜冽：「你呢，有什麼想說的嗎？」
袁穎有點發懵，回神后，脊背開始發涼，身體也不由發顫，她一時間吃不準蔣慕承這句話到底是幾個意思，但她知道，今晚這一劫，她躲不過去。
蔣慕承略有停頓，音調一如的低沉緩慢：「既然沒有，那接下來我們就好好分析論證一下，如果我不主動拿出照片給傅醫生看，那麼這些照片是不是就永遠到不了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