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看完那條評論后,蘇韻指尖都冒著涼氣,又開始胸悶氣短,她使勁揉了揉胸口,往前走了幾步,坐在路邊的長椅上。


  評論就簡單的一個字『呵』,連標點符號都沒有。


  令她心跳加速的不是這個呵字,而是留評人竟然是蔣慕承。


  幾個小時前田甜還提醒她,蔣慕承的車剛進三環。


  現在就來興師問罪了。


  就一個呵字,蘇韻看不出半點頭緒。


  她又翻出私信箱,前幾天她因為心虛,給蔣慕承私信了,長篇大幅的表達了自己的歉意。


  可私信發出后,如石沉大海。


  她的指間觸在發送鍵上,猶豫著要不要再把致歉信重新發一遍。


  後來心一橫,按了發送。


  兩分鐘后,有回復。


  蔣慕承:【你已經發過一遍。】


  蘇韻:「.……」既然看了,也沒回復,又再次來找她,那就是準備繼續追究她的責任。


  她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將那晚的事和盤托出,希望得到他的諒解,畢竟她真不是有意的,不是居心叵測的利用他的知名度達到某種目的。


  蘇韻:【蔣先生,您好,如果方便的話,可以給我一個您的聯繫方式嗎?我想當面跟您解釋一下微博那件事。】


  其實她也沒抱多大的希望,畢竟蔣慕承那樣的人是不會隨便把聯繫方式給別人的。


  隨後,蘇韻就收到了今晚蔣慕承的第二條私信,十一個數字。


  盯著那一長串手機號碼,她愣了半晌。


  有那麼一刻,她懷疑,蔣慕承的微博號是不是被盜了.……

  靜謐的夜,夏風吹過,但沒有半分的涼快,還是照常悶熱。


  蘇韻把十一個數字輸入屏幕,看了又看。


  最後按了撥打鍵。


  話筒里傳來聲音不算小的『嘟嘟』聲。


  周圍草叢裡還有清晰的蟲鳴。


  可蘇韻什麼都聽不到。


  只有自己心臟撲通撲通狂跳。


  這心跳像孩子的兩手隨意撥弄的琴弦。


  雜亂無章。


  又像夜晚的海浪拍打著焦岩。


  洶湧澎拜。


  職業病的原因,蘇韻下意識摸了摸耳朵,沒戴聽診器啊。


  可心跳的聲音就是清晰到不行。


  電話接通后,那邊沒有任何聲音。


  安靜的令人窒息。


  蘇韻小聲『喂』了一聲,又自報家門:「蔣先生您好,我是『傳聞半真.……』」半假兩字還沒出口,被就打斷。


  蔣慕承低沉的聲音傳來:「我知道。」


  蘇韻又是一怔,這聲音.……不是一般的好聽,有點像高速服務區遇到的那個男人。


  然後又在心裡狠狠鄙視了自己一番,都死到臨頭了,還想服務區的那個男人,除了她,也沒誰了。


  蔣慕承說了幾個字后便沒有下文。


  應該是等著她坦白。


  蘇韻就把那晚的事說了個大概,但是把倆小護士的花痴行為給自動過略掉。


  不知道是天氣太悶熱,還是因為太緊張,她的手心都是汗水。


  最後她又說了句:「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之後就聽蔣慕承說:「恩。早點休息吧。」隨即切段了通話。


  蘇韻:「.……」


  看著暗下去的屏幕,她還是感覺不太真實。


  這事就這麼完了?


  *

  翌日。


  蘇韻頂著個熊貓眼去上班,整個人都無精打采。


  昨夜她徹夜未眠。


  早會過後,蘇韻就準備去vip住院部看望劉文玉。


  還沒走出辦公室,就被何主任喊住:「蘇韻,是不是去劉部那裡?」


  蘇韻點頭。


  「劉部的檢查報告都出來了,你一起帶過去吧。」何主任把桌子上的一摞檢查報告單還有ct片遞給她。


  「好。」蘇韻在文件櫃里找了個大號方便袋把所有的報告單和ct片裝進去,離開辦公室。


  出了辦公室,她就開始打哈欠。


  昨晚回去后她吃過泡麵,困意全無。


  躺在床上就發了條微信給田甜,哪知田甜昨晚留在電視台值夜班,正愁著無聊沒事幹。


  於是兩人從一點鐘聊到凌晨五點半。


  起先她們聊了聊蔣慕承,後來她又跟田甜說起了服務區的那個男人,於是一發而不可收拾。


  其實來來回回就借煙那麼一件事,但她們就是聊了四個多小時后,蘇韻感覺還沒怎麼盡興。


  這明明是酷暑七月,她怎麼就能發春了呢?


  這不科學。
……

  醫院的停車場。


  蔣慕承剛從婦產科那邊回來,他把蔣小米送過去產檢,安排了保姆陪著,他就離開了,還要趕著回公司開會。


  還沒走到自己的座駕前,聽有人喊他:「蔣總。」


  蔣慕承頭循聲轉頭,淺笑著:「章秘書。」又問:「陪劉部來檢查工作?」


  章秘書回:「劉部前兩天身體不好,住院了。我過來彙報工作。」


  蔣慕承:「行,那就不耽誤你工作了,我一會兒上去看看劉部。」


  章秘書離開停車場。


  蔣慕承沒有回車上,親自去花店買了一束花,直奔住院部。


  劉文玉的專屬病房他還記得。


  蔣慕承到了病房時,章秘書已經彙報完工作離開,病房只有劉文玉一人。


  劉文玉笑說:「又是章秘書多事跟你說我住院的吧?」


  蔣慕承洗過手坐在床前:「這還用章秘書說嘛,就看醫院的醫生個個神情緊張,就知道您在醫院裡。」


  劉文玉指指他,氣的半晌都沒說出一個字。


  蔣慕承拿了一個蘋果開始削皮:「阿姨,您也彆氣,我就是選擇了實話實說而已。」


  劉文玉:「.……」


  這麼些年,她已經習慣了蔣慕承和她兒子這麼沒大沒小的開玩笑氣她。


  蔣慕承認真削著果皮,又問道:「林樾知道您住院嗎?」


  提起兒子,劉文玉的語氣立馬變差:「沒告訴他,看著他我就氣不打一處來,都這麼大了,心也定不下來,成天想著玩。」


  說著又看向蔣慕承:「對了,小四啊,阿姨想讓你幫個忙。」


  蔣慕承把削好的蘋果遞給劉文玉:「又讓我給林樾上政治課?」


  「那倒不是。」劉文玉若有所思的咬了口蘋果,想著要怎麼說蔣慕承才能站在她這邊,幫著她一起對付兒子。


  這時病房門口有人敲門。


  「劉部,是我,小蘇。」


  「小蘇啊,進來吧。」劉文玉覺著蘇韻來的太是時候了,她剛才的難題也迎刃而解。


  蘇韻推門進去時,首先看到的不是劉文玉,而是坐在床邊的那個男人。


  他手裡拿著水果刀,正在用紙巾擦著刀刃。


  蘇韻再看看劉文玉手裡的蘋果,便什麼都明白了。


  他的眼神依舊是淡淡的,沒有什麼溫度。


  跟第一次遇見一樣,他就看了她一眼,便收回視線。


  對於她出現在這裡,沒有分毫的驚訝。


  可蘇韻遠沒有那個男人淡定。


  心底都炸鍋了。


  昨夜被她討論一整夜的,以為這輩子後會無期的男人,今天怎麼就出現了在了眼前?


  他和劉部的相處看上去很熟稔親密。


  他們是什麼關係?

  因為男人壓根沒打算跟她打招呼,蘇韻也就裝作不認識。


  來不及想太多,蘇韻調整好心情走過去。


  隨著離他的距離越來越近,她的心臟又出現異常,心律不齊,心悸,胸悶氣短。


  跟昨晚打電話給蔣慕承時的癥狀一樣。


  對了,還跟在服務區時出現的情況也類似。


  她心臟不會真出什麼問題了吧?

  她暗暗在心底呼了口氣,盡量讓自己看上去沒什麼異樣。


  對著劉文玉笑道:「劉部,您的檢查報告都出來了,我把這次的跟上次的檢查報告對比了下,沒什麼異常,您平時要多注意休息。」


  劉文玉點頭:「小蘇啊,辛苦了。」


  蘇韻沒做停留,放下報告就離開了病房。


  關上門時,她又看了眼那個男人,遺憾的是,男人微微垂眸,並未看向門口。


  待蘇韻一走,劉文玉就問蔣慕承:「小四啊,剛才那個蘇醫生,你覺得怎麼樣?就憑你的第一印象。」


  劉文玉很清楚,讓蔣慕承這樣的聰明人幫忙,沒有必要迂迴試探,開門見山的效果最好。


  蔣慕承眉心微蹙。


  憑第一印象?


  在服務區主動搭訕,問他借煙和打火機,明明不會抽煙,還非要硬撐著吸一口。


  臨走時,她跟她朋友說,他去她老家那邊是為了跟蹤她。


  蔣慕承摸不透劉文玉何出此言,便說了句:「挺漂亮的。」


  劉文玉心想,我看中的兒媳婦,自然不會丑。


  她之所以讓老何把休假的蘇韻從老家給叫回來,就是想把她介紹給林樾。


  林樾之前有女朋友,作為母親,她雖然不喜歡那個女孩,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自家兒子。


  因為她知道就算把他們給強拆了,就林樾那樣的逆反心理,說不定還真會跟那女孩私定終身。


  現在他自己跟那女孩分手了,安排他跟蘇韻見面的機會就不能再錯過。


  劉文玉言語間滿是驕傲:「小蘇不但人漂亮,醫術水平更漂亮,人品最漂亮。」


  蔣慕承聽了后倒是頗為詫異,因為這是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聽劉文玉對一個女孩子有如此高的讚譽。


  劉文玉又說:「這孩子沒有父母,來自一個小城,但身上有一股子韌勁,我就喜歡這樣的女孩子。」


  劉文玉看向蔣慕承,話鋒一轉,「我準備撮合小蘇跟林樾,你覺得怎麼樣?」


  蔣慕承微怔,隨即又說:「感情這事,得看他們自己。」


  劉文玉便順水推舟:「林樾什麼樣的性格,你最清楚,他就喜歡跟我對著干。我讓他往東,他偏要朝西。」


  說罷,劉文玉嘆口氣,看向蔣慕承:「小四啊,你跟林樾關係最好,他又什麼都聽你的,阿姨想讓你幫我個忙。」


  「阿姨,您說。」


  二十分鐘后,劉文玉終於說完,說的口乾舌燥。


  喝了一大杯水都沒有解渴。


  蔣慕承再次領教到到了劉文玉的口若懸河。


  說了這麼多,原來就是讓他勸林樾去跟蘇韻相親,而且還不能讓林樾敷衍了事……

  這是第一次劉文玉開口讓他幫忙,她又是長輩,無論如何,他不能拂了她面子。


  蔣慕承便應下來,「我儘力。」


  對『我儘力』這三個字,劉文玉自然是沒那麼滿意的,於是又給蔣慕承小小施了點壓。


  她說:「這兩年我身體越來越吃不消,我準備申請內退。」


  蔣慕承不自覺的將視線落在劉文玉臉上。


  病情已經這麼嚴重?


  劉文玉的話里說不出的無奈:「我這人忙慣了,一閑下來肯定難受,說不定病情更嚴重。我思來想去,只能找個別的事轉移注意力。」


  說著,劉文玉故意停頓了下,望向蔣慕承,語氣殷切:「小四啊,我可就指望著你去撮合他們倆,我好早點抱孫子。」


  蔣慕承:「.……」


  都是套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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