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七回 小世界大人物（下）
修真之人活的時間夠長，對於時間的概念也不好以凡人衡量，所以，對於他們來說，數百年之前發生的事情，和昨天發生的事情其實也沒有什麽兩樣。
“如果我們出動了那些黑泥，那麽那位皇帝陛下的行為便越發正義越發理直氣壯了，甚至，連投靠到我們這一方的修士們，心中都會有一些顧忌在的……”明澤就這樣陷入了沉思之中，“和那皇帝陛下所掌握的莫名力量相比，黑泥似乎是更為邪惡的一股力量。”
“正是這個道理。”黎凰點頭，“所以這件事情，需要你自己好生權衡。”
“我們可以讓那些修士們自己去發現黑泥的存在，並且讓他們自己掌控住黑泥的使用方法……”明澤沉吟了片刻之後，提出了一個有些異想天開的主意。
“哦？”黎凰挑了下眉毛，“你放心將那些黑泥的使用權交付出去嗎？”
“隻是做一做樣子，讓他們以為自己能夠控製那些黑泥，不可以嗎？”明澤開始認真地順著這個思路思考下去了，“還是說，這黑泥的控製權，交出去就收不回來了？”
“我可以放開一部分的權限。”黎凰點頭應道，“不過，這個權限具體怎麽設定方才可靠，你得好好考慮周全。”
“多謝黎凰前輩相助。”明澤得到了黎凰的支持，臉上的笑意頓時綻了開來。
而那迦黑月的臉色卻越發尷尬了起來，她已經意識到，在這種混亂的爭鬥的局麵之中，她是多麽尷尬多麽多餘的一個存在了。
……
於是，在一些明示暗示之下，一些修士們回想起了雲夢澤深處的一些蛛絲馬跡，於是有數名勇士在明澤的帶領下，反向折回了那片大陸，並開始翻山越嶺地向雲夢澤深處而去，至於黎凰那迦黑月還有那些被明澤說服了的饕客們，則繼續留在外海牽製著福王的注意力，為明澤等人的行動做著掩護。
沒過多久，明澤帶著的那群人便已經衝進了胥中那廢墟內部，而後，在早已經知曉一切的明澤的引導暗示下，這些人終於意外地發現了控製那些黑泥的方法，並意識到了那黑泥其實根本就是一種毫無自我意識的或許可以被歸類為法寶的玩意，於是，他們的心中，終於對那黑泥的存在放下心來。
與此同時，另外一種關於陰謀的猜測也已經在那片大陸上被散播了開來：“知道為什麽當年琉國抵擋蠻物抵擋了那麽多年卻不見勝負，但是雲夢侯一出現便輕而易舉地將那局麵穩定下來了嗎？因為當年那種局麵，本就是當時琉國那位君主為了維持住自己的威嚴和地位而硬生生造就出來的。”
“你看，有了那些蠻物，我們的生命受到了威脅，所以才會圍聚在一起，承認那麽一個皇帝的存在，並且在那些將領的指揮下打生打死，而琉國的基業，便也就在這種局麵下不斷地擴張——你可以仔細回想一下當初的琉國，你有沒有發現琉國的勢力其實一直都在擴張？有沒有覺得雖然琉國一直都在宣揚著軍費緊張，但是琉京卻一直在不斷地變得更加富麗堂皇？有沒有感受到，琉國其實是靠著他抵擋蠻物這件事之中表現出來的功績，才能在那麽多的無恥作為之後，依然表現出一種心懷天下蒼生的大義凜然的姿態？”
“我們都是經曆過當初抵抗蠻物之戰的人，回憶起來的話，有沒有覺得那些蠻物們的行動實在是過於規律了一些？難道這種規律背後，真的沒有人為控製的因素？”
“還有那些炮灰營裏的修士們，他們很多其實都是忤逆過九龍的勢力的後人……這完全就是借機鏟除異己之舉啊。”
“後來那些蠻物們是怎麽消退的還記得嗎？雲夢侯，那個娶了千鶴公主的沒來曆的小子，當初他與朱紫國的王子競爭，短短一年之內，就讓那個金丹境界的小輩找到了壓製蠻物的方法，更是直接開出了那麽一片雲夢澤——這種事情的發生，真的隻是因為巧合嗎？九龍田衝那些人，難道真的就不如那一個金丹境界的小輩嗎？”
“雲夢澤開了沒多久，九龍就得道飛升了……所以，莫非，他正是因為感知到了天意將近，為了積累點功德以保證飛升的順利成行，所以才決定就此收手的嗎？”
“九龍飛升的同時，雲夢侯也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之上——這其間莫非仍有關聯？”
“所以，我們當初打生打死那麽多年，原來竟隻是因為某一個人為了野心而編織的謊言嗎？”
……
當初有關蠻物的出現和消退過程之中的蹊蹺的確太多，單烏的來曆以及他真正的能耐也的確是一個迷，於是很多人在內心那一點與那迦黑月有關的誘導之下，竟真的就開始對這些傳言信以為真了。
並且，在對比了現在這位福王想要將天下修士都視作奴隸的所作所為之後，當初九龍組建軍隊的那種種細節，都已經被人貼上了別有用心的標槍，再也別想撇清了。
“嗬嗬，我就說，這個世界上怎麽可能真有那麽大公無私心懷天下蒼生的人……不過現在看來，當初那位九龍，可比現在這一位小皇帝要會裝腔作勢得多。”
人們在背地裏各種揣測非議，但是大家表麵上卻依然是對福王一排忠心耿耿的模樣，畢竟大家都還沒那個勇氣去揭竿而起——這些人在麵對福王所帶來的壓力的時候，可是連投奔明澤搏一個可能性的勇氣都沒有的。
福王當然也察覺到了這些人心之中的小小變故，但是他卻不以為意，因為他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隻要擁有絕對強大的力量，那麽不管那些小卒子們心中在想些什麽，歸根結底都是無關緊要之事。
而福王甚至覺得，看到那些人氣急敗壞咬牙切齒但是又無可奈何甚至還要硬扯出乖順笑容的的模樣，似乎更讓人心曠神怡。
“這樣才有趣。”福王心中暗道，“同理，黎凰這個女人，越是想要折騰出什麽來，便越是讓人充滿興趣。”
……
“兩個世界果然又開始重疊了。”單烏在得知黎凰那一頭發生的事情之後，忍不住如此感歎著，並對那黑泥以及小蒼山之間的關係再度生出了揣測，冥冥之中，他隻覺得這個世界似乎正在一點一點地完全按照他的那些離奇猜測靠近著，甚至讓他時不時地生出了一種“我已經掌控了這個世界的規則”，或者“這個世界的規則是依著我的心願而定的”等等諸如此類的自大想法。
“我真的能做到這一點嗎？”每當那種自大的想法冒出頭來的時候，單烏便會立即用這種自我問責來將那種自大給壓服下去，但是他雖然能夠壓服得了這一次兩次，十次八次之後，便連他自己也已經有些動搖了。
“我做得到？”單烏的自問已經漸漸變成了這般用詞。
“沒準呢。”一直安靜著的如意金突然冒出了這麽一句，“也許這個所謂的大千世界對你來說，就好像那些化神高人們的小世界一樣，是可以憑借自己的意念控製和改變的呢。”
“嗯？”如意金的接話讓單烏微微一愣，隨即他突然有了一些奇妙的感應，於是不由自主地臉色一變，並有些緊張兮兮地問道，“是師尊這樣認為的？”
“……是。”如意金遲疑了片刻，似乎是在與另一頭的環星子商議了一番之後，方才給出了回答，“搞不好，連明澤所在的那個世界，都可以歸結於你的掌控之中呢。”
“師尊為何會有如此感慨，是不是那頭有什麽異常？”單烏的敏銳讓他很快便抓住了如意金的這麽一絲遲疑。
“比較怪異的事情。”如意金遲疑了片刻之後，將單烏走後環星子身上的異常老老實實交代了一番，而單烏聽完，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竟是傻了一樣毫無反應。
良久，單烏有些尷尬地扯了下嘴角：“其實我不知道該作何感想……”
“我覺得你師尊現在也已經不知道自己能有什麽感受了。”如意金回答，“他似乎認命了，然後，他現在已經開始期待——期待你真正成為掌控這世界的存在，那樣的話，他也算是解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嗬……”單烏的嘴角微微勾了一下，“師尊果然還是師尊。”
“不知道師尊在想開認命之前自己糾結了多久。”單烏的心中默默想著，“以及，師尊表示自己想開認命……他到底是真心的釋然，還是隻是希望我不會因此而對他心懷愧疚？”
“你能幫我明確一下定位嗎？”單烏懷著有些複雜的心情向如意金提出了請求，“我想回去見師尊一眼，可是現在的我卻已經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做，不過我可以努力試上一試。”如意金回答，“不過，我覺得，你也許可以不依靠我就做到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