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二回 自掘墳墓(上)
不患寡而患不均。
當所有人都是苦兮兮的被秋奎欺壓的階層的時候,大家依然能夠維持住一個互相幫助的平和氛圍,然而,當其中的幾個人莫名其妙地就受到了秋奎的打賞之後,其他人便於心中生出了不滿了。
這種不滿一部分是因為“憑什麽是那三個人”,另一部分是因為“我這麽拚死拚活是為了什麽?”
當然與此同時開始滋生於眾人心中的,是一種忐忑不安:“這三個人就這樣被收買了嗎?他們會成為那人欺壓我們的幫手嗎?或者說……那三個人是什麽時候背叛了我們,投向了那個人?”
“我們的日子會更難過嗎?”村民們的心中生出了擔憂,而後他們便開始緊緊地盯住了那三個人的一舉一動。
而那三個人還沉浸在得到獎賞的喜悅之中,並沒有察覺到周遭的這些動蕩——這三個人湊成堆,以一種無比喜悅的姿態,互相慶賀,而後將那半碗水兩粒米給喝了幹淨吃了幹淨,完全沒有表現出想要與其他人共享的意圖。
於是,下半夜,秋奎例行開始修煉的時候,這村子裏的其他人全部動作了起來,直接衝進那三人的屋子裏,將尚在沉睡之中的那三個人堵住了口鼻五花大綁,而後架到了那斷崖邊緣,在所有人注目之下,狠狠地丟了出去。
這個過程之中,秋奎一直將自己給封在自己那間尤其高大些的茅草屋中安靜修煉,努力尋找突破瓶頸的方法,完全無法分心去關照外頭的那些動靜。
……
秋奎想明白了這其中關節,卻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同時追究這麽多人的責任——米和水都是靠人頭數的,如果他真的因此而大開殺戒,最後自己就會隻剩下自己以及那可憐兮兮的三粒米一碗水。
但是,不追究責任的話,他便等於是向這麽一群村民認了輸服了軟,也意味著以後這些村民們可以抱成團以性命為本錢來向自己提出種種要求,而自己亦不得不屈辱地應承——這是秋奎絕對不想看到的場麵。
所以秋奎選擇了不說破,但是相應的,那些村民們也必須為此付出代價——隻要他們推出個替罪羊來,大家就可以和和氣氣地再坐下來談了。
“跟我玩花樣,一群小崽子,還太嫩了。”秋奎的心中暗自得意。
……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這些人靠著那水中的靈力還勉強能夠支撐,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便已經有人支撐不住,在搖那紡車的時候突然昏倒了。
於是,夜晚,當秋奎再一次進入入定狀態的時候,這些村民們不得不湊到一起開始商議了。
“怎麽辦?我覺得那個人的意誌實在是太堅決了,再撐下去的話,大家都會死的。”
“你不是說他舍不得那些米粒那些水,所以一定不會舍得看我們所有人一起死的麽?”
“他現在是在刻意表現出了堅決的不在乎我們生死的模樣,而我們如果也能以堅定不移毫不畏死的姿態對抗,爭一個勢均力敵的話,那還有一線生機——現在這境況就是我們雙方意誌力的對決,關鍵就是看我們誰先認輸……”
“要怎樣表現出毫不畏死?是不是一定要有人死?”
“是的……”
“所以,現在擺在我們眼前的就是兩條路,要麽,我們推選出一個人出來,由他承擔起謀殺那三個人的責任,接受那人的處罰——這處罰可能會是死亡;另一條路,就是大家一起死捱,等到餓死的人的數量達到一定程度之後,他必然也不會繼續堅持。”
“兩條路各有利弊。”
“選擇前者的話……除了那單獨的一個人要犧牲性命之外,大家所遭的罪都會小一些,至於結果,便是一切都回到最初的狀態。”
“而選擇了後者,活下來的人日後便有了與他談判的資本,但是,且不說餓著肚子等死的感覺好不好受,又或者我們可以改用跳崖威脅……這一條路的關鍵是,我們如果想要讓他服軟,那麽死掉的人,必然不可能隻是一個,甚至可能需要在座的半數……有就死的覺悟。”
“那麽,這兩條路,怎麽選?怎麽賭?”
村民們麵麵相覷,與其說不好拿定主意倒不如說是不好意思曝露出自己的怯懦,於是最後,每個人都用一張小紙寫下了自己的決定,而後團起這小紙條,並將其扔進了一個小小的陶罐之中。
而後,眾目睽睽之下,這陶罐之中的紙條被一個個打開,有人念出了那紙條上標作示意的數字,另有一人在邊上用石子計數。
結果顯然毫無意外地一邊倒。
大半的人都選擇了妥協,選擇推出去一個替罪羊了結此事,而後大家繼續享受那僅僅比快要餓死好上一點點的生活——且不說這些人本就沒有什麽抗爭之心,更因為死一個人的話,這個人可能不是自己,死一半人,多半就會輪到自己的頭上了。
那些還想要努力一把的人有些失望,但也隻好服從大多數人的決定,於是問題現在就剩下了——誰願意去死。
漫長的沉默之後,依然還是抽簽。
當寫著“死”字的紙條緩緩在其中一人的手中展開的時候,那人臉上的表情,霎時間便也和死差不了多少了。
……
秋奎踏著第二天的陽光出現在那群村民麵前的時候,抽簽抽中的那個人已經麵色慘白地被人五花大綁地押在了村中空地上,周圍的村民們跪了一圈,向秋奎展示著自己的順從。
“嘖。”秋奎得意了起來,甚至覺得自己玩弄人心真是一把好手,“如果魔神看到我做的這些事情,一定會給我一個不錯的地位的。”
然後,他便做了一件讓村民們更加驚恐和暗自慶幸的事情——他用那些村民們紡出來的金絲編製成了一個網眼細密的漁網,將那村民給罩在其中,而後懸掛在了一根柱子的頂端,並將其懸在了那斷崖的上空。
金絲纖細,也足夠鋒利,於是那村民一被懸空,便由於自身的重量往下方一墜,那金絲幾乎是立即就割破了他的衣裳和皮膚——伴隨著那村民的慘叫,那漁網的下方立即就開始淅瀝瀝地滴起血來。
那懸崖下方翻卷而上的妖風等於是在火上澆油——那人吊在漁網之中本就不敢輕舉妄動,那妖風還反複不斷地將那漁網給吹得左搖右擺,每甩動一次,那漁網便會將那村民束縛得更緊一些,於是除了血之外,那村民的皮肉竟也開始如同秋風之中的落葉一樣,在那狂風之中翻卷著遠去了。
那村民痛苦地哀嚎,一心隻求速死,偏偏秋奎在這個時候大方了起來,給了他充足的水和米粒,硬生生地吊起了他的那一口氣。
於是,那村民硬生生地在那懸崖上方哀嚎了三天三夜方才漸漸沒了聲音,又過了兩天之後,居然硬生生地就被甩成了那金絲漁網裏一副還掛著些碎肉的骷髏骨架。
“如果你們沒有人主動站出來的話,我本來打算從你們當中隨意挑出三個人來享受一下這金絲漁網的。”秋奎的聲音陰測測地讓人心底發寒,“所以現在,我想,你們應該知道怎麽做才是正確的了吧?”
那一副骨頭就那樣吊在了懸崖邊上,以作警示。
而後,秋奎發現,這個小村子裏頭的氣氛,越來越像是一座墳墓了。
……
在所有人都以為這個村子大概會這樣繼續死寂下去的時候,那一直橫行霸道仿佛萬事萬物盡在掌握的秋奎,突然就發了狂。
——秋奎終於不得不承認,再充足的靈力都無法幫助他突破自身的界限,就像他無法突破這個小小的村莊一樣。
然而總是有那麽一點點希望的苗頭吊在前方,卻怎麽也不可能觸及到的感覺,亦仿佛一把鈍刀子在反反複複地割著他的肉將他淩遲一樣。
秋奎甚至恍惚自己是不是也是被捆縛在了那金絲漁網之中,正被妖風來來回回地翻卷著。
“這他媽的還不如之前那個一無所有的封禁!”秋奎狀若瘋魔,從自己那大房子裏衝了出來,而後一陣颶風一樣地將這村子裏所有的房屋都推倒,並將拆下來的那些木頭茅草全部堆到了村子中央,隨即一把火便熊熊地燒了起來,映照得頭頂上那朗朗晴空上的璀璨日頭都黯然失色,周圍的村民們被驚嚇得四處躲藏,卻躲不過秋奎的速度,於是他們一個個都被秋奎揪住了腦袋,而後一把丟進了那火堆之中。
有的人直接裝在那燃燒的木柱上的時候就已經腦漿崩裂一命嗚呼了,有的人斷了胳膊瘸了腿,滿身著了火還想努力掙紮,拚命地往火堆之外爬去,看起來仿佛從地獄業火之中複生的魔物。
“你們這些垃圾,還有什麽活下去的必要?”那群仍在掙紮的村民讓秋奎越發不滿,於是他頓時一個閃身上前。
那些村民的腦袋頓時便如西瓜一樣,啪啦啪啦地碎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