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九回 找茬的魔神(下)
王懷炅與單烏和那魔神之間隔了千山萬水。甚至連那魔神與單烏在說些什麽都聽不清了。
但是王懷炅卻依然能夠看到單烏和魔神在短暫僵持的刹那,那種似乎是互相撂話的嘴唇動作,同時那魔神的表情也變得越來越不悅,於是王懷炅不免有些抓耳撓腮,仿佛一場好戲自己隻能看見一半,另一半看不分明的部分便仿佛一根稻草,不斷地在他的心底撩撥著。
“真想知道他說了什麽讓那魔神臉色那麽糟糕。”王懷炅搓著手,“要是能學學就好了,到時候回頭應對那群老家夥,可就不用再這麽頭大的。”
“不過那魔神雖然逼得很緊,但是看起來好像也不是真的想要單烏的命,反而是想要送出自己的命一樣……”王懷炅觀察著兩人之間的爭鬥,察覺到了一絲異樣,眉頭微皺,轉而醒悟,“是了,他是在逼著單烏下殺手。”
“他現在等於是拿捏著一個人質,這個人質還是之前除魔之戰中的大功臣。”
“如果單烏沒能將那人質從魔神控製之下救出來,抑或在這個過程之中傷到自己的話,他身為佛子的能耐也會受到質疑……”王懷炅考慮著自己站在單烏的立場上所能做的事情,不免覺得有些心驚,“隻是,那魔神幾乎是奪舍了那名修士,單烏又能用什麽辦法將那人從魔神分身的控製下拯救出來呢?”
“如果單烏在無能為力之下,選擇不顧那人質性命,隻求殺傷魔神的話……這種事情傳出去多少會讓人心寒的,畢竟大家奮力殺滅魔物,可不是為了給自己的未來挖坑,等著被自己同陣營的人圍而殺之的——畢竟,聽那魔神之前的話語,似乎除魔過多之人,都有可能被他輕易附身。”
“如果不能在這裏壓下那魔神的風頭,可是後患無窮之事啊。”
“而我竟也不知該如何插手……”王懷炅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毛,“或者,佛子會需要一個能夠替他執刀染血之人?”
“如果我殺了那被魔神附身之人,然後認錯領罰,承認是我貿然出手,打斷了佛子的計劃,那散修之死罪過在我,再然後以天極宗的身份給予補償……是不是可以解決掉這個局麵?”王懷炅盤算著,卻到底還是在這個主意之上畫了個大大的叉。
“這是飲鴆止渴之法,那魔神隻要再來幾次,情況依然無法改變……甚至可能會變得更壞。”
……
“你這個道貌岸然的小子,要是我將你做的那些事都說出去,你還能端住這樣的身份麽?”魔神的聲音如針尖一樣往單烏的耳朵裏鑽,似乎是想將他的腦子也直接鑽透一樣。
“那你首先要做的,應該是封住我的嘴,然後,說服某些大能們放棄我這麽個人。”單烏輕笑,指尖的陣紋明明滅滅,顯然是在布置些什麽。
魔神當然看得見單烏動得這些手腳,隻是並沒有將此放在心上——單烏有沒有能耐將他從這句身體之中驅趕出去並解決眼下的這個局麵並不是重點,他真正關心的是,自己能夠從單烏身上挖出什麽隱秘來。
“這些年來,不管他往哪個宗門之中,他都隻是一個外圍之人,那些執掌宗門的主要人物在商討事情的時候,也從來都是將他排除在外的,可以說他雖然有佛子的身份,但也隻是一個擺著好看的存在……這十餘年來,在我的關注下,他幾乎什麽事情都沒有做過。”魔神的心中的疑慮便由此而生。
“可是,與此相對的,他卻能夠輕易地說動那幾家宗門之中,那些真正高高在上的掌控者……”
“他用那些無所事事不被重視的表現欺騙了我,讓我以為自己麵對的其實還是那堆廢話一堆的糟老頭子……”
“當然,在真正的各家宗主的命令麵前,這些糟老頭子們的意見,從來都不是問題。”
“可奇怪的是,蓬萊宗主這些人,到底是為了什麽,才願意因為他的存在……而插手我的事情的呢?而且還是利用了如此迂回的插手方法。”
“這個小子的身上一定還有什麽隱秘,這隱秘,必然是指向了一個天大的利益。”
……
“你真的見過佛祖嗎?”魔神分身如此問道。
“我說見過你相信嗎?”單烏反問,“其實我也很想問,你見過佛祖麽?畢竟傳說之中,佛魔不過一線之間呢。”
“嘿嘿嘿,傳說是真的哦。”魔神怪笑,“你信奉的那佛祖可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呢,怎麽樣,有沒有覺得信仰崩塌了?”
單烏但笑不語,那魔神怪笑了兩聲之後覺得有些無趣:“好吧,你這小子本就是個裝腔作勢的假和尚。”
那魔神還想要再說些什麽,就聽到單烏不懷好意地開了口:“你想不想見一見佛祖他老人家?”
下一刻,單烏的指尖往虛空之處輕輕一點,仿佛點在水麵上一樣,一圈圈漣漪擴散了開來,而後魔神與單烏便已經消失在了眾人的眼前。
魔神冷哼一聲,方想動手直接扯開眼下這層遮蔽,卻突然有些驚恐地抬頭看向了單烏。
單烏臉上依然是那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嘴角亦掛著淺淡的笑意,甚至還維持著那個伸手前指點向虛空的動作。
單烏的指尖剛剛好久對著那魔神分身的額頭,並且,在單烏的指尖之處,居然真的呈現出了一片虛空——一片通往另外一個世界的虛空。
周圍有無形的靈力壓逼過來,在魔神分身的手腳上收緊——這些壓力相對魔神分身如今的力量來說,其實就好像一隻貓掛在了他的胳膊和小腿上,隻要甩動手腳便能輕易掙脫,但是不知為何,那魔神分身居然一時之間完全忘記了掙紮。
從單烏指尖的虛空之中傳遞過來了一股讓那魔神感到熟悉的氣息,可那魔神還沒有分辨出那股氣息究竟是何來曆的時候,便有一股強大的掠奪意誌衝了出來,如利劍一般,筆直地刺入了那魔神分身如今盤踞著的,原本屬於那修士的識海之中。
這股意誌的目標極其明確,甫一出現,便直衝這魔神分身之中蘊含的那點信力而去,而後仿佛毒蛇一樣,張開大口,將那點信力給全數吞噬。
魔神附身之人雙眼之中的鬼火黯淡了片刻,而後那光芒明明滅滅,似乎是想要抗爭,但卻有些無能為力,畢竟雙方在神明之道上的領悟天差地別——一個是真正的人間神明,另一個卻隻是在魔化眾生之後,方才生出來了一些神明的本能。
單烏的手指緩緩前推,於是那一團侵占了他人肉身的小小鬼火就這樣一點點地從那被附身之人的後腦勺處被擠了出來,下一刻,那曾被魔物附身之人便被單烏調動陣法周轉到了這處空間之外,場中便隻剩下了單烏和那麽一團鬼火。
小火團不安地顫抖著,仿佛被釘在了單烏的指尖之上,想要逃離又逃不開,隻能吱吱怪叫著發出了求饒之聲。
可是這顯然無法讓單烏指尖所傳來的那股意識有所動搖,一顆全新的信力光點正在毫不留情地往那團鬼火之中鑽去。
“不要逼人太甚!”那團鬼火猛地收緊,繼而爆發,巨大的力量直接將單烏給掀飛了出去,甚至連單烏隔開的這一處無人窺探的空間也被撕了個粉碎。
與這一股力量一起擴散開來的,還有那魔神最後的叫囂:
“你們真的想要魔劫停止嗎?那就把這佛子的性命交出來吧!”
……
單烏在這衝擊之中少了一條胳膊,整個人也往後翻滾著飛去,好不容易才在半空之中穩下身形,再度抬眼望去的時候,天地之間已是一片清朗。
單烏當然感知到了那魔神的叫囂,微微撇嘴,嘖了一聲,而後一團靈光匯聚,那條胳膊再度成型。
那一群守在一旁的修士們也被這股力量衝撞得東倒西歪,好不容易互相攙扶著穩住身形,在意識到方才那魔神說了什麽話之後,一個個臉上又浮現出了尷尬的神色來。
而見到單烏回返,那群人一個個往臉上堆起了笑:“哈哈哈,這魔神還真是可笑,以為這麽毫無憑據的一句話,就能讓我們窩裏反了嗎?”
“是啊是啊,要是沒有佛子,我們現在隻怕早就神不知鬼不覺地被那魔神占據了肉身,死得不明不白了。”另外也有人附和道。
與此同時,那個之前被魔神附身,後來被單烏丟出去的修士也從攙扶者的懷中幽幽轉醒,在弄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之後,立即上前向單烏表示感謝。
“救命之恩,沒齒難忘。”那修士如此說道,“那魔神居然如此陰損,這筆賬,我一定會想方設法找他討回來的。”
場麵上看起來依然其樂融融,但是每個人心裏都留下了一個疙瘩——魔神的那句話,很難不讓人多想。
王懷炅察覺到了不妥,微微皺了眉,主動向單烏迎了過去,並且站在了一個護衛的位置上。
王懷炅當然沒那個能耐保護單烏,但是這個站位,卻是在向所有人說明他王懷炅以及天極宗的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