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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三回 遇人不淑(下)

  朱半賢從書房出來的時候,招了招手,院子裏立即便有其他下屬湊了過來,而後朱半賢往書房裏一指,那下屬會意,立即小跑著去取了草席麻袋,沒過多久,朱府的後門打開,一輛被草席蓋得嚴嚴實實的板車被推了出來,並順著小道一路來到海邊斷崖之處。


  草席和裏頭的東西都被捆紮得嚴嚴實實,並且上麵還拴上了好幾塊石頭,而後被人骨碌碌地推下了斷崖,撲通一聲,便掉進了海水之中,再無痕跡。


  與此同時,住在寂空隔壁的老王家裏也來了一個不速之客,老王見勢不妙,剛想從後門溜走,卻被人直接一刀從背心穿透,倒在地上,一聲沒吭,便已一命嗚呼。


  殺人者將老王的家裏隨便亂翻亂砸了一通之後,飄然遠去,過了片刻,有人來找老王打算商量下出海之事,結果一推門便看到了老王橫屍於地的模樣,立即尖叫了起來,手忙腳亂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


  沒過多久,老王的住處便被人嚴加看管了起來,大牛更是一臉悲憤之色得堵在了門口,讓那些想要看熱鬧探聽消息的人不敢上前。


  如此,又過了小半個時辰,接到了消息的朱半賢帶著寂空急匆匆地趕了過來,剛到巷口,轎子還沒落地,朱半賢便已經衝了出去,啪啪啪地一溜小跑,衝進了老王的住處——寂空雖然也是心急如焚,卻仍比朱半賢慢了半步。


  於是當寂空進入那一片狼藉的所在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朱半賢跪在老王的身邊,一臉悲戚之色,雙手顫抖著,似乎想要將老王扶起,但卻又怕自己在觸碰之中越發地確定老王的死訊。


  大牛看起來已經冷靜了下來,甚至能夠向朱半賢有條有理地匯報對這麽個現場的調查結果。


  “老王應該是察覺到了形式不妙,轉身想要逃跑,結果卻被人一刀穿心。”大牛一字一句地說道,“而根據老王身上的創口看來,殺死老王的人所用的……正是那剔骨尖刀。”


  “剔骨尖刀?”寂空和朱半賢都是一驚,同時抬眼看向了大牛。


  “你確定沒有看錯?”朱半賢又問了一遍,想要一個更加穩妥的確認。


  “沒有錯,就是昨天那群小叫花子們所用的那種刀。”大牛重重地點了點頭,“我從昨天繳獲的那幾柄刀裏挑了一柄用來作為對比,刀口可以完全吻合,隻是這用刀之人的手法十分嫻熟,說明並不是生手,而是已經將殺人之事視作尋常的存在。”


  “所以,你的結論是什麽?”朱半賢的臉色陰沉了起來。


  “報複殺人。”大牛說道,“應當是那群小叫花子們的同伴,甚至可能就是幕後之人,在知道那群小叫花子們被帶走之後,心有不平,便將怒氣轉移到了老王身上,畢竟……那天晚上,正是老王溜出來找我,這才壞了他們的好事的。”


  大牛一邊說道,一邊狠狠地捶著自己的心口,一副極端自責的模樣:“是我不好,那天晚上是我大意了——以那群小子的做事習慣,肯定會留一個人在外麵望風的,那望風之人想來是看到了老王的模樣以及作為,回頭匯報給了這凶手知曉,於是老王才遭遇了這殺身之禍……我沒能將那望風之人也一並拿住,實是失策……”


  “這不是自責的時候。”朱半賢的聲音冷了下來,“你現在立即帶人去藤街,把有可能動手的人都控製起來。”


  “啊?這就動手?”大牛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


  “現在不動手什麽時候動手?難道要等他們真正亮出刀子來對普通島民大開殺戒麽?”朱半賢猛地站起身,甚至因為衝得太猛而稍微踉蹌了一下。


  周圍人立即相扶,而朱半賢在穩住身形之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兵貴神速,那人現在肯定想不到我們居然敢直接動手,多半還沉浸在讓我吃癟的沾沾自喜中,所以,這是我們動手最好的時機。”


  “是!”大牛會意,用力點了點頭,“我一定會將那罪魁禍首揪出來,替老王報仇雪恨的。”


  “如果有人膽敢反抗,殺無赦!”朱半賢又如此補充了一句。


  ……


  整個過程之中,寂空都仿佛遊魂一樣地站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做些什麽。


  寂空還記得自己早上出門前老王樂嗬嗬地抬手衝自己打招呼的畫麵,記得老王滿臉崇敬之色地對著自己說著有關朱半賢的種種事跡的情景,記得老王帶人來替他收拾房間,並且過問他一日三餐等等舉動中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關懷之意,更記得老王對自己歎的那口氣——“我兒子如果還活著的話……”


  這怎麽看都是一個好人,應該善有善報長命百歲的老王,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死在了一柄從背後捅過來的尖刀之下。


  並且,如果硬要追究這柄尖刀之上的因果,便會發現這因果竟是再一次地牽連到了寂空的身上——如果不是他招惹來的那群小叫花子,老王也許就不會死。


  緊接著,從朱半賢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殺意也讓寂空不知所措起來,“殺無赦”這三個字更是讓寂空深刻地體會到了朱半賢的堅決,大牛和那些人高馬大的壯漢們那瞪圓了的赤紅的雙眼,亦足以讓寂空生出那血色漫天的預感——這一場爭鬥,藤街注定血流成河。


  “那其中必然也會有無辜之人……”寂空的心跳開始變得劇烈,“我應該出麵阻止這場殺戮。”


  然而當寂空與朱半賢那滿是紅血絲的雙眼對上的時候,寂空心裏頭那些“莫要傷及無辜”的勸說和道理,就再也無法說出口了,於是一時之間,糾結萬端。


  朱半賢卻仿佛知道寂空這一臉糾結的是想要說什麽一樣,於是冷哼了一聲之後,先一步地開了口,一字一句,如同宣判:


  “那些人養出了那群膽敢打家劫舍的小叫花子,又收容了這樣殺人無算的冷血殺手——所以,他們是幫凶,是凶手的後盾和退路,是凶手的同盟,是更多凶手誕生的搖籃……”


  “他們一點都不無辜。”


  ……


  喊打喊殺的聲音遠遠傳來,間或混雜了各種慘烈的尖叫,而在太陽即將落山的時候,一把火從藤街的一側燒了起來,火借風勢,隻是幾個呼吸的時間,便將幾乎全是木板房屋的藤街給完全包裹了進去。


  騷亂頓時隨著這場大火蔓延到了全島,有人心中忐忑,有人惶惶不知所措,也有人突然意識到藤街之中有那些牽連的關係,心痛莫名,卻也不敢輕舉妄動。


  寂空聞到了從風中傳來的血腥味,同樣也感受到了不遠處那大火所帶來的熱烘烘的氣流,並且那些接連不斷的慘叫聲依然在鍥而不舍地往寂空的耳朵裏鑽,每一聲都會激得寂空難以自控地全身一顫。


  寂空完全沒有直麵麵對那場大火以及那場紛亂的勇氣,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隻是閉上眼睛,麵牆而站,手籠在袖子裏捏著那串念珠,一遍又一遍地誦念著往生咒,意圖超度這一場紛爭之中所誕生的無辜亡魂,好讓他們毫無痛苦地去往傳說中的彼岸之地。


  “我竟沒能阻止這人間慘劇的發生。”寂空的心裏是翻來覆去的自責。


  往生咒根本無法壓下寂空心裏的那濃厚的罪惡感,而隨著太陽的落山,周圍溫度的漸漸降低,以及陰陽兩界之間短暫的重疊,陰魂鬼物的漸漸活躍,更是讓寂空生出了一種人間如鬼域的恐懼之感——他突然發現自己似乎是真的開始懼怕起黑夜的到來了。


  而朱半賢亦敏銳地察覺到了寂空心中的動搖,於是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就勾起了一絲弧度。


  ……


  天涯海閣派來迎接佛子的隊伍已經順利地和單烏所在的樓船匯合了,蘇青的那個徒兒,也就是那個小骷髏轉生而成的女孩子也混在這隊伍之中,於是這隊伍幾乎是一上船,那女孩兒便被蘇青從中拉了出來,並且帶到了單烏和王懷炅的麵前。


  “小女子蘇媚,參見兩位前輩。”那小女孩兒似乎還有些怯場,見到單烏和王懷炅兩人之後,立即恭恭敬敬地行禮。


  既然被稱了前輩,自然便不能失禮,於是單烏低著頭,手籠在袖子裏裝腔作勢地沉默了半晌,方才抽出來了一根看起來仿佛玉質的發釵來,通體潔白瑩潤,頂端帶了數點微紅,剛好被雕成了幾瓣紅梅的樣子,嬌媚且又不失傲骨,竟是襯極了蘇媚。


  於是蘇媚在接過那發釵的時候,那愛不釋手的表情竟是藏都藏不住,幾乎就想立即將這發釵插到自己頭上去了。


  “這其實是件法器,你可以試著祭煉一下,具體能發揮什麽作用……就看你自己的悟性了。”單烏如此補充了一句。


  “多謝前輩。”蘇媚笑得是眉眼彎彎。


  王懷炅卻在邊上不滿了起來。


  “你倒是再多煉製一段時間啊,等我將禮物拿出手後,你再顯擺自己的手藝不好麽?”王懷炅捏著自己手上的戒指,滿臉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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