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六回 啪啪啪的小算盤(上)
“扣下了?”寧王啞然失笑,半晌之後又問了一句,“吃遍天會做這麽蠢的事情?”
“這……或許要問雲夢侯。”那下屬隻能匯報自己查出來的那些事情,卻無法做出合適的分析,畢竟以他的地位,還根本接觸不到那些真正核心的內幕。
“很好,你先退下吧。”寧王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已然心中有數,那下屬也稍稍鬆了一口氣,倒退著離開了寧王的視線範圍。
“這吃遍天……是想插手這雙方的戰事之中,並且分走一杯羹嗎?”寧王當然清楚吃遍天是個怎樣唯利是圖陰險狡詐的人,但凡他有所動作,便意味著他又盯上了什麽旁人暫時還看不出來的潛在的利益。
“有時候真是不得不佩服吃遍天的眼力,夠刁鑽……當年似乎就是吃遍天將單烏給撿回來,並且一路扶植到了如今這地步的。”寧王將這一整場戰事翻來覆去想了一通,沒有想到什麽值得注意的潛在價值,終於不得不服了輸。
“吃遍天從來不做無用之事,如果眼下看起來無用,隻能說明,我依然無法將事情看得與他一樣長遠。”寧王的心思轉了幾轉,竟又活絡了起來,“既然如此,我不如就盯住吃遍天的舉動,他做什麽我做什麽,就算慢上半拍,也不至於一口湯都喝不到吧。”
於是寧王捏了個響指,片刻之後,他的幾個心腹便已經匯聚到了這露台之上。
“你們有誰,願往那些闇人駐地一行?”寧王讓自己的這些心腹們自薦,“至於任務,便是盯緊吃遍天那些下屬們的舉動,並及時回報。”
……
三天後,單烏帶著一身風塵回到了亥奚城。
“不知雲夢侯此行,有何收獲?”寧王吩咐侍從給單烏奉茶,而他的眼裏滿是期待之意。
“殿下且看。”單烏待得那些侍從全部退下之後,方才如此說道,同時揮手在廳中空地鋪展開來一麵地圖,上麵標注了好些個關鍵之處,並有各色曲線,看起來仿佛是調兵的路線和計劃。
“這是我重新調整之後的進軍路線。”單烏指點著這幅地圖,將自己的計劃一條一條地說了出來,甚至連敵方勢力會有什麽反應都說得無比篤定,好像接下來兩個月內會發生的一切,他都已經透過什麽天眼秘術看了個清清楚楚。
“你怎麽會如此篤定對方的應對?”寧王提出了一些疑問,同時指著地圖,說出了一些可能的意外之處。
“我當然知道。”單烏笑著回答,“我這一趟可不是白走的。”
“莫非雲夢侯你是收買了某些關鍵人物?”寧王的眼珠子轉了轉,覺得事情隻有這麽一種可能——對方有一個處於關鍵位置上的人物已經成為了己方的內線,這才能支撐起單烏如此複雜精密,以至於容不得半點差錯的行軍計劃。
單烏但笑不語,看表情擺明了默認。
“除此之外,寧王殿下這段時間裏接待的那些個人,也該打發回去了。”單烏在稍稍的停頓之後,繼續說道,“那些人早些回去的話,剛好可以散布一些動搖人心的言論,順便宣揚一下我琉國光輝燦爛的形象。”
“哈,這是自然,我稍後便去安排這些人。”寧王目光閃爍著回答——那些人與他合謀,真正打算動搖的,隻怕是琉國這一側的人心。
單烏好像完全沒有留意寧王那些細微的表情,仍舊無比認真地解釋著自己計劃中的種種細節,直到寧王開口打斷:“你聽說過吃遍天那邊發生的事情了麽?”
“嗯?你是說他那一群被扣下來的下屬?”單烏似乎有些意外寧王的提問,稍稍一愣之後,方才咧嘴笑了起來,“我覺得,吃遍天這回搞不好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願聞其詳。”寧王立即追問。
“那些闇人們對吃遍天有什麽吸引力我暫時還不知道,但是,吃遍天的那群下屬很有可能是真的回不來了——就算吃遍天用八抬大轎去請,那些人都不會願意回來。”單烏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竟是笑得肩膀都有些發抖,“那群人,已經成為了闇人供奉的那位——好像是叫那迦黑月神的神明的忠實信徒了。”
“信徒?”寧王的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似乎完全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麽個走向——他這邊派出去的心腹依然沒有消息傳來,所以他無法驗證單烏所言是否正確。
同時,寧王也不免有些擔憂——萬一自己的那位心腹也被闇人的神明俘獲,也開始信仰所謂的神明了呢?
“這詞對我們來說似乎有些遙遠,但是對那群生活在黑暗中的闇人來說,這個詞可是他們生而為人的最為重要的意義。”單烏解釋道,“對麵那些聯軍雖然都各自有著自己的神明,但是對神明的執念強烈到闇人那種地步的……似乎也沒有第二家了。”
“那些闇人們不但自己信仰那位那迦黑月神,甚至還敵視其他那些信仰著別種神明,或者根本就毫無信仰的修士,他們其中的很多人,都期待著那迦黑月的威名傳遍天下的那一刻,而那同樣也將是異教徒以及無信之人在這個世界上徹底消亡的時刻……不誇張的說,那就是一群將瘋狂給刻進了骨子裏的怪物。”單烏繼續說道,同時用手指點著那地圖上被他用黑色用力標出的一塊區域,“所以你看,我在這麽多的計劃中,甚至努力地回避了這一塊區域——因為像闇人這樣的存在,如果我們不能一鼓作氣將它們的老窩斷掉,斬草除根,那麽未來的日子裏,我們所需要應對的,便將是他們完全不要命的瘋狂報複。”
“到那個時候,沒準他們會派人潛入琉國,然後跑到琉京最熱鬧的一條街上,引動金丹自爆也說不準啊。”單烏隨口舉了一個所謂“瘋狂報複”的例子。
“聽起來不怎麽美妙。”寧王的眼角跳動了一下,“那麽,吃遍天的那群人,又怎麽會成為信徒,甚至不肯離開呢?”
“如果我沒猜錯,那些人最初的時候,應該是想假裝著信仰那迦黑月,好博取那些闇人們的好感,融入那些闇人群體之中,再進行所謂的生意談判,卻沒想,這一裝,就把自己陷進去了。”單烏的視線飄向了珍薈樓的方向,同時嘴角的笑意亦幸災樂禍得讓人有些不忍直視。
“那所謂神明真這麽玄乎?”寧王露出了有些不可思議的表情。
“不要問我,我可沒敢嚐試。”單烏攤手,露出了一副無賴模樣。
“不過,如此說來,這一戰之中,總是要想法子收拾掉這些闇人的。”寧王的手指在一旁的茶幾上輕輕叩著。
在寧王看來,不管是因為單烏所強調的那些闇人以及他們的神明所具有的瘋狂的潛力,還是因為吃遍天所眼紅的闇人們身上所能得到的利益,都指向了一個同樣的結論——琉國與這諸國聯軍之間的戰事,必須終結在黑月國的消亡之上。
於是寧王的視線微微飄轉,落到了那地圖的一角——單烏這整個行軍計劃,最終那些匯合而起的大軍所指向的位置,正是黑月國的所在。
“看來他也是早有打算。”寧王暗暗點了點頭。
“不過,既然吃遍天這一回陷進去了那麽多屬下……他真的還能袖手旁觀當一個純粹的生意人麽?”寧王抬眼,看向單烏,看似普通的問話裏,帶著些別有用心的試探。
“如果你的立場是站在琉京那邊的話,這一切會不會是你與吃遍天的刻意安排呢?”寧王默默地等待著單烏的回答,“你與吃遍天唱這一出雙簧,再拋一個看似誘人的餌,而後我便可能如同朱紫國那位王子一樣,被你們坑個一敗塗地……”
“他最好主動些。”單烏回答,同時伸手指向了角落裏的黑月國的邊境位置,“否則的話,我們便隻能暫時的止步於此,而沒有這一了百了的借口了。”
“你希望吃遍天打頭陣?”寧王聽出了單烏話語裏的意思。
“他有最好的借口。”單烏回答,“如果出兵黑月國的時候,我們還沒有找到足夠好的借口來安撫其他的小國的話,我們所需要麵對的,就是比現在還要強烈得多的反抗了,並且,這種反抗會持續到雙方真正分出勝負。”
“確實如此。”寧王點了點頭,“這些小國都有所謂的神明和信徒,萬一它們被激起了誓死反抗的決心……它們的聯盟會變得空前的牢固,而這也是我至今都不能親自出手的緣故。”
“並且,吃遍天明顯比我們更了解那些闇人。”單烏又補充了一句,“如果能有他打頭陣,我們甚至可以跟在他的後麵白撿些便宜。”
“但是,我們需要付出些什麽,才能換到這撿便宜的機會呢?”寧王繼續問道,他清楚吃遍天那精於算計絕不肯讓別人占便宜的本性。
“我們什麽都不用付出。”單烏對著寧王擺了擺手指,“我們隻需要等——等吃遍天帶著豐厚的條件,上門來求我們出手的那個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