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四回 生米做熟(上)
周鸞在黎凰的引導之下,無比欣喜地接受了自己腦海之中冒出來的那一連串的念頭,並將這些念頭產生的原因歸結於自己想要保護黎凰的強烈信念——信念足夠強大,奇跡便足夠了不起。
沉浸於自我感動之中的周鸞並沒有意識到,就算他真的腦袋突然開竅了思維變活絡了,他也不會憑空就知道那麽多有關破解法陣的種種訣竅和細節,更不會認為自己應該從黎凰的身上取走那朱雀金環,並以這金環的威力來抵抗那九龍吞水大陣。
——那朱雀金環是黎凰從那太虛幻境之中得到的一件法寶,這法寶就算在當世眾多知名法寶之間爭個排名,也可輕易排在前列。
於是,借這朱雀金環之力,半吊子的周鸞帶著那一群散修抵抗住了無天道人的九龍吞水大陣,並且在以鳴顫震碎那些凝滯的海水之時,將隊伍中的一些人送了出去。
兵分兩路——一路以周鸞為主,以朱雀金環護住黎凰,並喚出了朱雀精魂與那九條水龍糾纏,成功地將那無天道人的注意力給吸引了過來;另一路則以那個使用番天印的修士為主,趁著這海水翻湧氣息混亂的當兒,潛入那無天道人的洞府之中,並直接出手,拿下了那個已經被法陣和朱雀精魂攝走了全部心神的無天道人。
當無天道人被完全製住之後,黎凰方才解開了自己加在自己身上的封印,醒轉過來,接替周鸞成為了實際的掌控之人。
直到這個時候,這群完全可以稱得上是烏合之眾的散修之中,才漸漸顯現出一定的格局來。
而這一切,其實都可算是立足於夢華女的遺澤之上。
……
“你想讓自己帶領的這群人成個氣候,還需要更多的戰鬥才行啊。”單烏評價著黎凰費力捏出來的這麽一支隊伍,“難道你打算帶著他們繼續去挑釁那些支持瓔珞的散修們麽?那些人零零星星都是散修,實力相當有限,根本不可能帶來足夠大的外力威脅,而一旦外力威脅不足,這隊伍……其實很容易也就散了。”
“是啊,這邊的修真界如此太平,一旦有些出格的舉動,散修聯盟還有那些宗門巨頭,隨便發句話出個聲,用唾沫都能淹死人了……”黎凰同樣也知道這問題的關鍵,“比較起來,你那頭又是蠻物又是周邊小國又是種種神明的,倒是很適合大作特作。”
“聽你的意思,似乎已有解決之道?”單烏聽出了黎凰那擺明是胸有成竹的語氣。
“你以為這處坊市之中,就全都是我的人了麽?”黎凰勾著嘴角,一臉等著看好戲的表情,同時手中還把玩著那顆從無心道人洞府之中搜出來的七星鰻的魚卵——半透明的薄膜包裹著略有些渾濁的液體,正中心則漂浮著一條漸漸成型的小小鰻魚,正在黎凰的靈力安撫之下,輕輕顫抖。
“這些人大放厥詞,自然會有有心人聽在耳裏,留在心裏,並且轉個手,去向更多人大肆宣揚。”黎凰點著那水晶之上幾個混在人群之中表情古怪的修士說道,“大家都是散修,雖然水火不容,但是秉性其實差不了多少……所以隻需要再等待一段時間就好,麻煩會不斷地找上門的。”
“最初的時候或許隻是一個兩個的零星麻煩,但是次數多了之後,不但我身邊的這群人的火氣被撩撥起來,另外那堆人也不會輕易看得開,到時候再生些摩擦死傷幾個人,這無聊的陣營遊戲,便可以大玩特玩一番了。”黎凰的手指輕輕在那鰻魚卵上一彈,內裏蜷曲著的小鰻魚全身一抽,複又舒展開來,好像喝了酒一樣,在那渾濁的液體之中左右搖擺。
“你覺得瓔珞會願意控製那些散修,並陪你將這個遊戲玩下去?”單烏再次問道,“或者說,就算她有心,但是如果她回到蓬萊之後便再也無法出來了呢?要知道,另個陣營之中的散修如果沒有瓔珞作為核心,他們就算有心想要集結並從你的手下找回場麵,隻怕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她一定會想辦法出來的。”黎凰篤定地說道,“她是一個很會折騰的女人。”
……
“會折騰麽?”單烏將意識從黎凰的那一側撤了回來,回想起自己見過的瓔珞那一副野心勃勃的不安分的模樣,不得不承認黎凰的判斷。
“一個月後,你真的會來琉京向我提親嗎?”千鶴的聲音怯怯地傳來,打斷了單烏與黎凰之間的交流。
千鶴此時已經帶著自己的那些個手下站在了傳送陣上,正等著向單烏道別。
這段時間之中,千鶴以公主巡視領地的名義在這沼澤地裏逗留到了現在,期間由單烏帶著,遊覽過了這沼澤地裏的每一座城池,並給每一座城都重新起了個名字,而當那些刻著城名的牌坊矗立在每座城池的邊沿的時候,這些看起來仍舊未成氣候的場景,亦終於有了點能夠變成邊陲重鎮的兆頭了。
並且,由於這位千鶴公主的逗留,以及這段時間裏單烏特地聯係吃遍天一起降低了的傳送陣的使用費用,使得很多人都開始對這幾座新城生出了好奇,往來試探,其中的一些人甚至就帶著對自己所具有的“遠見”的自得,選擇了在這些新城之中的長久駐留。
於是,借著公主出巡的這陣風,不光吃遍天手裏那日趨完善的傳送陣又大大出了一次風頭,單烏控製下的這片沼澤地,以及那屏障之外的無人涉足之地,亦在那些普通修士的口耳相傳之中,成為了一個全新的冒險樂園,滿滿的都是大發橫財的機遇,突破境界的契機,擺脫枯燥無望的修煉生涯的起點……
“恭送千鶴公主。”單烏在這道別之際,站在法陣邊緣,對著千鶴深深地行了一禮,算是為了這一趟的公主出巡所帶來的利益向千鶴表達了自己由衷的感謝。
繼而,單烏維持著這恭送的姿勢,微微抬起了頭,對著千鶴有些輕佻地眨了一下眼睛。
“以及,沒有一個月了,還有二十天。”單烏給出了自己的回答,這答案換來了千鶴的粲然一笑,而後那傳送法陣亮起,千鶴的身影漸漸地就消失在了靈光背後。
……
“還有二十天。”千鶴在回到宮中的時候,依然沉浸在這幾乎將她完全淹沒了的欣喜中無法自拔,以至於他幾乎都沒有察覺到身遭那些護衛的動靜。
“我們的妹妹似乎很滿意自己的未來駙馬啊?”一個有些嘲諷的聲音在千鶴的身後響起,千鶴大吃一驚,連忙回頭,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她的身後居然站了一位不速之客。
白袍,玉冠,麵目有七八分像是九龍先生,但是其身上流露而出的威勢明顯要稚嫩得多,眉眼之間的鋒芒更是不加掩飾——這人正是千鶴的某一位皇兄,之前一直在琉國的邊境地帶,近日方才回京述職。
“寧王殿下?”千鶴輕聲喚道,察覺到了一絲來者不善的意味,並且她亦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與這位寧王殿下之間實力的差距,這讓她越發有些驚慌——曾幾何時,自己的哥哥居然已經有了逼近父皇的實力了?
“怎麽不像以前那樣,喊我七哥哥了?”寧王笑著問道,上前了一步,而千鶴身軀一顫,竟本能地後退了一步。
“果然女生外向,有了心上人,就開始疏遠自家親人了。”寧王有些無奈地一攤手,“我說,就算你我許久未見,你也不至於生分至此吧。”
“不……我隻是沒有想到七哥哥會突然造訪,一時之間,不知眼前所見究竟是真是幻。”千鶴很快便回過神來,嘴角帶笑,無可挑剔地向著自己的這位哥哥行了一禮,仿佛自己仍是那個活潑可愛的小妹妹,對自己的這位兄長充滿了仰慕。
“不請我進你的花園裏坐一坐麽?”寧王大笑著上前,好像自己一直很老實地留在這過道之中,等待著千鶴的歸來。
“這是自然。”千鶴亦向著那寧王迎了上去,“我此次從雲夢澤中歸來,可是帶回了一些上好的美酒呢。”
“雲夢澤?”這個名字讓寧王的臉上露出了些微疑惑之色,但是很快他便反應了過來,“的確,那沼澤地如今為我琉國所有,的確應該有一個專屬的足夠合適的名字,再不能沼澤地沼澤地的稱呼了。”
“七哥哥有興趣聽我說那雲夢澤中的種種麽?”千鶴察覺到了寧王話語之中生出的好奇之意。
“哈,這可正是我前來拜訪妹妹你的目的之一啊。”寧王點頭笑道。
……
“父皇怎麽會同意寧王來見我的?還是因為寧王給出了什麽讓父皇無法抗拒的條件?”千鶴的心底滿是忐忑,“並且,方才他一露麵,話語的重點便是單烏……莫非,這是又要給單烏出什麽難題了?”
“他許諾給我還有二十天,難道眼下又會生出什麽變故不成?”千鶴的心裏越發的不安,眼前這突兀的訪客讓她覺得自己正踩在了一個表麵上覆著冰層的池塘上——周圍是天寒地凍,而自己,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