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三回 西卡之死(下)
單烏有些震驚於吃遍天的雄心壯誌,愣了片刻之後,到底還是搖著頭笑了起來。
“雖然覺得哪裏不太對,但是好像也沒什麽不可以的。”單烏評價了一句。
“嘿嘿。”吃遍天搓著手,有些坐立難安,好像立即就想要動身一樣,“過段時間我先去嚐嚐鮮,如果的確美味,我就帶些回來讓你也嚐嚐。”
“所以你現在還留在這裏做什麽?”單烏注意到了吃遍天那一副想走又舍不得現在就走的模樣。
“等西卡變成蠻物。”吃遍天回答道,“我想看看瞧他這種修為境界的人變成了蠻物之後,滋味會不會更好一些。”
“唔……”單烏默默地捂著嘴,看著下頭那仍在緩緩蠕動的黑泥,以及黑泥深處時不時傳來的悶響,確定西卡已經完全不可能逃出生天……於是單烏覺得自己心頭對這些沼澤地裏的生物的惡心之感似乎稍稍地淡化了一些。
……
大隊人馬的動靜很難遮掩,所以單烏之前刻意安排了行進的路線,讓這大隊人馬在一處陷阱上空停留了許久,方才分出小隊,四下散開,過了一段距離之後才在另外一點重新集結。
而這處陷阱就是單烏特意為了即將到來的追蹤者準備的。
單烏不知道追上來的人會是西卡還是田衝等人的手下,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做最壞的打算最充分的準備。
陷阱的主體正是那一大灘披著草木露出水麵的內裏有葫蘆形空洞的黑泥,周圍被單烏布下了一個看起來還沒完工的守護大陣,甚至還留了一隊士卒在那上頭裝模作樣——這一切都是貨真價實毫無虛假的存在,所以才能夠騙過西卡的雙眼。
但是進入葫蘆洞之後的情況就不一樣了。
葫蘆洞是一個除了出口之外沒有一絲縫隙存在的接近於密閉的空間,單烏可以極大限度地提高這洞中空氣裏極樂散的濃度;並且,由於這些黑泥對神識有吸收的作用,所以西卡的神識根本不可能穿透那黑泥牆壁延伸到外界,這也意味著西卡又一次陷入了他在靜室閉關之時所遭遇的境況。
陣在局外。
葫蘆洞的底部有一個巨大的聚靈法陣,匯集而來的靈力很好地安撫了這些黑泥的躁動,並且那些布在黑泥外圍的幻陣亦可通過這當中的聚靈法陣的勾連,在這葫蘆洞裏產生作用。
並且,為了讓一切都顯得更為可信,單烏甚至在洞裏也安排了一隊人馬,自己也親身進了那葫蘆洞迎接西卡。
西卡被自己的野心以及單烏擺在他麵前的利益衝昏了頭腦,居然真的就毫無防備地開始試圖以神識壓製手裏的那團黑泥。
西卡那個時候還沒意識到,其實他手裏這看起來不起眼的一小團黑泥,和周圍的那些牆壁根本就是連為一體的,而自己這樣意圖壓製的行為,正是在對自己眼下所在的這個葫蘆洞發起挑釁。
單烏就趁著西卡的神識被這葫蘆洞牽製的當兒,借著那幻陣溜了出去,並立馬帶著自己人離開了地麵——這個時候,這葫蘆洞已經開始因為西卡的挑釁而漸漸地合攏洞口了。
西卡在發現異常之後,本能地對著這葫蘆洞的牆壁一通狂轟濫炸,甚至還碾碎了那聚靈法陣,終於是徹底地激怒了那團黑泥……
……
桑剛看著自己腰間那一枚驟然碎裂並稀裏嘩啦落到地上的玉符,滿臉的震驚之色。
“發生了什麽事?”阿魯巴看出了桑剛神色間的驚懼之意,知道方才所發生的事情必然無比嚴重。
“國師……身亡了……”桑剛將地麵上的那些殘屑招回了手中,“這枚玉符是我與國師大人之間的聯絡玉符,國師大人甚至還分了一縷命魂在這玉符之上,以示效忠,而如今這玉符破碎,正是由國師大人的命魂消失引起的,這足以說明國師大人已遭不測。”
“啊?”阿魯巴的臉上是同樣驚訝的表情,片刻之後,這表情就已經轉成了苦瓜臉的模樣,“沒有國師大人撐腰,我們留在這隧鄴城豈不是凶多吉少?”
“你找個人,追過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麽。”桑剛將手裏的玉符碎片交在了阿魯巴的手上。
“我這就親自去一趟。”阿魯巴為了表示自己的重視,掉過頭立即就要離開,卻被桑剛出手攔住。
“你不準去!”桑剛沉著臉說道,“國師遭遇不測,我身邊最值得信任托付的人就隻有你了,你要再有個三長兩短,我或許都撐不到回國。”
“這……屬下領命!”阿魯巴因為桑剛的信任而生出了那麽一刹那的幸福感,於是他立刻將自己的胸膛挺得更高了一些。
……
“我該怎麽辦呢?”桑剛在看著阿魯巴出門去安排人事了之後,有些苦惱地在房間裏轉了起來,“我難道真的就該這樣認輸,然後灰溜溜地回到朱紫國去呢?”
桑剛就這樣在自己的房屋裏轉悠了大半天,傍晚時分傾斜的日光黯淡的天色更他想到了夜晚來臨之後,自己即將獨自麵對的那能夠讓人喪失理智的饑餓感,心情頓時越發地糟糕,甚至隱隱覺得前方隻剩下了死路一條。
“死路麽……”西卡的死如同一個魔咒,不斷地引誘著桑剛想到“自我了結”這種事情,而桑剛在自己的房間裏呆著憋悶,於是起身離開,不知不覺,竟就來到了西卡號稱閉關的靜室之前。
靜室的周圍落著一圈屏蔽法陣,門窗緊閉,一枚令牌掛在門口,上麵是閃閃發亮的一個“閉”字——那一片靈光如同水流一樣起伏流轉,看著竟是頗有些生氣,就好像西卡隨時會打開那扇大門,麵帶微笑著走出來一樣。
“唉。”越是這樣的場景,越讓桑剛覺得觸景生情滿懷蕭瑟,於是他上前了一步,伸手在那個“閉”字上輕輕一碰。
“閉”字應手而散,同時這靜室周圍的靈光也瞬間完全黯淡了下去,隻留下了那一扇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大門。
一股陰冷的氣息環繞著這處靜室彌漫了開來,甚至讓桑剛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他會留下些什麽嗎?”桑剛遲疑著推開了門,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進了那間靜室,似乎是生怕自己這高壯的身軀因為莽撞而觸及並損毀到什麽關鍵的東西。
可是桑剛很快就失望了,因為這靜室裏頭實在是單調到一目了然——牆上掛著些靜心的字畫,頭頂上懸掛著盤旋而下的用以靜心凝神的淨蓮香,當中地麵上安放著的一個半新不舊的蒲團,以及地麵上刻著的一些有聚靈之效的法陣……
這隧鄴城中的靜室,幾乎每一間都是如此格局,哪怕是分配給桑剛這些來自於朱紫國的貴客的,也並沒有什麽不同特殊之處。
桑剛於是忍不住又歎了一口氣,知道這裏根本不可能有西卡留下的任何痕跡,於是轉過了身去,就要離開。
他的身後突然就傳來了一個聲音:“原來桑剛王子對西卡大人還是真有一番情義在的啊。”
“誰?”桑剛猛地回頭,在看清楚那個說話的人影之後瞳孔一縮,手掌抬起,險些一道術法就要扔出去了。
這道術法沒扔出去的關鍵,是因為他看出了那隻是一道由傳訊法陣投影過來的畫麵,並不是真人——雖然桑剛之前環顧四周的時候,根本沒有發現此地有傳訊法陣的紋樣。
“單烏?”桑剛咬牙切齒地念著這個名字。
“正是在下。”單烏向著桑剛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我其實一直都在等著殿下的到來。”
“你知道我會到這裏來?”桑剛的臉色微微有些泛青——他忍不住開始猜測西卡與單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串通的可能性,否則的話,單烏是怎麽將自己的傳訊影像侵入到西卡的靜室之中的?
“哈,王子殿下稍安勿躁。”單烏笑著說道,“我先說一件能讓殿下安心的事情吧——我弄出來的這個能夠投影到西卡大人靜室之中的傳訊法陣,西卡大人其實並不知情。”
“他怎麽可能不知情?”桑剛心裏暗道,更用鼻子對著單烏,輕嗤了一聲。
單烏也懶得解釋自己都是如何在修改西卡靜室附近的陣盤給西卡帶來幻覺的時候,是怎麽順便就改了某一個傳訊的陣盤這種事——這種事情的真真假假還是讓桑剛自己去操心比較好,單烏隻需要繼續給桑剛添堵就行了。
“第二件能讓殿下安心的事情,想來殿下已經知道了——西卡大人已經死在沼澤地裏了。”單烏繼續說道。
桑剛的臉色一沉,手指彈動著,想將這麽一處傳訊法陣也給砸爛。
於是他揮手一道靈力往單烏那投影腳下的地磚上砸去,卻隻能在地板上砸出一個坑來,根本沒有影響到單烏的一絲半毫。
“這傳訊法陣難道真的不在此處?”西卡皺著眉頭死盯著地上的那些紋路,毫無頭緒。
而單烏卻不管不顧地再次開了口:“第三件能讓殿下安心的事情是,我已經替殿下想好該怎麽應對眼下的境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