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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八回 口腹之欲

  單烏帶著人已經到達了他在沼澤地裏最初設下的傳送陣,而吃遍天早已等在那沼澤地裏,正急得有些團團亂轉。


  那些沒被妖火燒毀於是撤退到沼澤地裏的蠻物們回到了它們誕生的地方,正在那一片試驗場周圍的黑泥裏仿佛死物一樣地匍匐著一動不動,而吃遍天繞著那黑泥轉了半天,想下手卻又不敢下手,很是抓耳撓腮了一番。


  “你說過這些蠻物們你用過之後就隨便我吃的了。”吃遍天隻能掉頭,回衝到了單烏的身旁,頗有些懇求之意。


  而單烏正在指揮那五萬餘人依次進入傳送陣——那沼澤深處早已有單烏選定過的地方,現在正等著這些人前去開荒。


  “是啊,你看我都沒動手阻攔你。”單烏笑嘻嘻回答道,“連那些法陣都拆除了。”


  “誒,可是那些黑泥混著我不好下手啊。”吃遍天苦惱著說道,“那些黑泥的攻擊性太強,不好惹。”


  “你當初帶著一群普通修士,是怎麽把那些蠻物們從黑泥裏引出來的?”吃遍天坦誠了自己的挫敗感。


  “你知道怎麽釣魚麽?”單烏回問了一句,招了招手,叫過來了一個下屬,“你去陪這位前輩釣蠻物去。”


  那下屬毫不遲疑地領命,於是吃遍天半信半疑地就帶著那下屬去了附近的那片黑泥,然後吃遍天木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小修士直接往那黑泥衝了下去,及至隻有差不兩丈左右的高度,下頭那埋在黑泥裏的蠻物有了反應,從那黑泥裏冒出了頭來,而後追著那小修士就竄了出來,小修士則在這個時候無比靈活地轉向騰空。


  小修士的動作行雲流水,身後跟著的蠻物還在半空中張牙舞爪地掙紮著,看起來竟真的如同落水的魚鉤輕而易舉地釣起了一條魚一樣。


  吃遍天隻是稍稍遲疑了一下,立即湊到了近前,一伸手便將那已經開始下墜的蠻物給定在了半空中,而後轉眼看向那小修士,臉上亦露出了驚歎之色:“沒想到單烏隨便一個手下都是這麽能幹。”


  “小兄弟,有沒有興趣入我珍薈樓?每天就這樣給我釣一隻蠻物上來,我給你……唔,這個數。”吃遍天控住了那隻蠻物之後,向那小修士比劃道。


  “我隻聽從統領的安排。”那小修士搖了搖頭,似乎完全沒有被吃遍天的開價打動。


  “哈哈,這筆賬,我想你們那位統領也會算,他一定會同意的。”吃遍天笑了起來,一手搭在了那小修士的肩膀上,看起來是胸有成竹。


  “還是請前輩先問過統領才好。”那小修士有些尷尬地從吃遍天的手裏掙脫了出來。


  “走,我們這就去找你那統領商量去。”吃遍天大笑,再次伸手,將那小修士給抓進了掌中。


  ……


  “他們當年怎麽沒想到請你用吃的來解決這些蠻物?那樣的話,哪裏還需要那麽多城牆?”看著吃遍天慢條斯理地將一隻蠻物剝皮,剔骨,抽筋,片肉,過程中還時不時地偷吃上一兩口……單烏仍舊覺得自己的嗓子眼裏堵著了一團惡心的臭味。


  “誰讓他們把蠻物形容得那麽沒有食欲,讓人一聽就沒有興趣了。”吃遍天抱怨著,同時充滿滿足感地看著眼前被拆分出來的兩堆——能吃的部分,不能吃的部分。


  “這世上的東西對你來說,是不是就這樣分為能吃的和不能吃的?”單烏好奇地問道。


  “能吃的,不能吃的,還有想吃吃不到的。”說起最後一個分類的時候,吃遍天的語氣裏居然頗有些憾恨之意。


  “你難道還真將什麽東西吃絕種過?”單烏驚疑地問道。


  “嗬嗬,是啊……”吃遍天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就我一開始碰見你的時候,你遇到的那隻青紋蝦。”


  “其實那蝦子當年行動起來可是成群結隊烏泱烏泱一大片的哦,在海裏頭招搖的時候可威風了。”吃遍天說著,臉上露出了回味的表情,“哎呀,那個時候我開了一場大宴,撈了其中數量最多的一群蝦,用那青紋蝦做了一百零八道菜,和其他幾個饕客一起吃了整整一個月……”


  “後來我們吃上了癮,便隔三差五地吃上一回,一個沒節製,回過神來的時候就發現那蝦群似乎被我們吃斷根了。”吃遍天狠狠擦了把口水,長歎了一口氣,“當然那會兒也是有一兩隻漏網的,現在可能還分布在海域各處散播子孫,但是想要找到像樣的蝦群,卻是根本不可能了。”


  “所以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們便約定,不管是發現了多麽美味的食物,在確定這食物不會斷絕傳承之前,絕對不能吃得太過放肆,要學會細水長流,要在每次下口的時候,多想一想明天你還能吃到些什麽……”吃遍天的臉上出現了一種仿佛傳道一樣神聖的表情來,“身為饕客,我們所期待的明天,是越來越多的美味,而不是範圍越來越狹窄的食譜,所以,我們甚至有義務去維護每一樣食物的世代傳承,不惜代價。”


  “居然有這麽長遠的想法?”單烏稍稍驚詫了一下。


  “我們存活的時間如此悠久,怎麽能隻在乎一時的歡愉呢?”吃遍天反問。


  “幸好我也沒打算將這些蠻物給斬盡殺絕。”單烏輕笑了一聲,“所以我們還能做朋友?”


  “嘿嘿,好朋友,心領神會,本就不用多說話。”吃遍天心滿意足地拈了一塊肥肉扔進了嘴裏,吧唧吧唧地咀嚼著,同時向單烏征詢著意見,“我打算在這兒開場大宴,就以這些蠻物作為原料,你可有什麽提議沒有?”


  “求之不得。”單烏回答,“不過總歸是要等一段時間,我相信你與你的那些饕客朋友們,是不會想在這臭泥塘的包圍下,頂著頭頂上的那些瘴氣,還大快朵頤的吧?”


  “你打算怎麽做?”吃遍天問。


  “山林之中有城池,沼澤地裏同樣也可以有。”單烏笑道,“我既然打算拿這片地兒當聘禮,總歸是要將這些地方都清理幹淨的。”


  “而我的這場大宴,便算是恭喜你在此地立足紮根的大禮好了。”吃遍天也領會到了單烏的言外之意。


  ……


  皇甫真一磨磨唧唧拖延著時間,看起來是在忙著整理隧鄴城的內務,實際上卻在四處聯絡自己的盟友,希望能得到支援——不管是人力還是金錢,用以頂過修複隧鄴城的這個難關,以免東邊這些個聯盟被那皇帝出手從中卡斷,逐步蠶食。


  這不是個很簡單的事情,雖然皇甫真一能夠將其中利弊講得無比清楚,但是眾城主優先考慮的依然是自己的利益。


  萬一這隧鄴城主借走了人不還怎麽辦?萬一那些錢拿走了又被他虧了怎麽辦?萬一隧鄴城的戰損真嚴重到起複不能的地步了又怎麽辦?

  要知道,隧鄴城如今可是個大豁口,留駐的士卒數量有限士氣低落,還不斷有人棄城逃跑,而上一次出頭擺平了蠻物衝城的單烏又率兵出走了,也就是說那些有可能為人所控的變聰明了的蠻物們隨時可能會再衝一次城,到那個時候,地圖上還有沒有隧鄴城這個存在都是兩說。


  更何況左驍衛和田衝如今還在那隧鄴城裏頭呆著呢,而這一點同樣讓那些城主心中打鼓——誰知道自己交付給皇甫真一的這些東西,是不是會被這位隧鄴城主轉頭交給那左驍衛邀功?可別到時候那皇甫真一與田衝一起榮華富貴,自己這些周邊的城主就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了。


  “風向微妙的時候,還是先顧自己為妙。”這是周邊那些城主心裏頭的打算,所以對皇甫真一派去的那些遊說之人俱是能拖就拖,實在拖不過去了就給個模棱兩可的答案,讓人自己回去百般糾結。


  皇甫真一很快便被周邊這些城主的態度弄得氣都氣不起來了,特別是在見到田衝那一副胸有成竹悠然自得的架勢之後,皇甫真一甚至隱隱覺得自己這一回搞不好真是大勢已去。


  “我還要撐下去麽?”皇甫真一如今再看隧鄴城,便隻覺得自己的心好像在被人一刀刀地片成了薄片,每一片都帶著滿滿的心血。


  ……


  朱紫國那邊的情況顯然更為糟糕。


  這段時日之中,每到半夜三更,桑剛便會被那種強烈的饑餓感所困擾,神智不清,舉止癲狂,除非能夠吃上足夠數量的人肉,否則根本不會恢複清醒。


  西卡勉強試了幾次,都沒能解除桑剛身上的異樣,而桑剛需要的人肉數量也在日益增多,開始的時候不過隻需阿魯巴的一條胳膊,後來幾乎都需要吃掉半個阿魯巴才會停止,這種情況讓阿魯巴都無法再淡定地自我奉獻犧牲下去了,於是和西卡商議過後,索性直接趁著這兵荒馬亂的夜色,往那隧鄴城的兵營裏偷幾個人出來——反正這段時間一直有人在偷跑,少幾個人並不奇怪。


  而那些人最後連皮帶骨頭都會消失在桑剛的胃裏,剛好等於是直接毀屍滅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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