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一回 更深入(上)
那一塊被單烏帶人占據了的地麵又擴張了不少,上已經修建起了像模像樣的營地,當中甚至還建起了一個被嚴密保護起來的傳送法陣。
沒有人知道那傳送法陣有什麽用,會通往何方,畢竟這附近最近的人類聚集地就是隧鄴城,而隧鄴城中根本就沒有傳送陣。
更何況,這法陣從建成之日開始,就一次都沒有被使用過,連試驗都沒有。
一些人留下來守護這片營地,一些人被單烏帶著在遠離傳送陣的所在另辟了一塊沼澤,外陣套著內陣,嚴密的守護法陣的重點對內卻不對外——法陣的裏頭,單烏分門別類地圈養了一堆大大小小的蠻物和黑泥,而這些駐守在附近的修士亦被吩咐每隔一段時間就去附近捕捉一些活物來喂養這些蠻物,並隨時記錄這些玩意的生長狀態。
安頓好了這些之後,單烏帶著一支百人小隊,開始以瀕臨眾人極限的速度開始向那沼澤地中深入探索,在見識過那黑泥隱蔽在樹叢之中的模樣之後,單烏等人已經能夠無比準確地判斷出哪些地方是有黑泥存在的區域,甚至連那黑泥的體積大小都可以判斷,於是一個個紅圈出現在了那沼澤地的地圖之上,隻要單烏願意,他現在甚至能夠畫出來一條足夠安全的,數十萬人無需隱匿法陣都能深入沼澤地的路線出來了。
並且,單烏已經發現,或許是因為人類的蹤跡多停留在沼澤的邊緣地帶,而蠻物的生成其實有一個必要的條件就是被吞吃的人類屍體,所以隻有邊緣部分的這些黑泥之中才會生出蠻物,深處一些的黑泥雖然在被攻擊之後也會暴怒,但是多半是以黑色浪潮的模樣進行追擊,並沒有那些白花花的肉體產生。
這樣的結果讓單烏開始將黑泥與那些蠻物當成了兩種不同的存在看待,雖然這兩者明顯是同一個來源。
在單烏的感受中,雖然不知道這些蠻物在成熟之後是用什麽東西思考或者說思考了些什麽,但是與那些隻要些沼澤生物就滿足了的黑泥不同,這些蠻物們似乎擁有了一種想要壯大自己的本能——它們想要製造出更多自己的同類,所以它們迫切地想要吃人,而這或許就是他們鍥而不舍地離開那黑泥母體,往人類陣營之中闖蕩的原因。
並且,這些蠻物從產生到成熟並自主離開的時間差不多就是一個月,根據隧鄴城那些戰報推斷,剛好能與那些被犧牲的炮灰們掛上鉤,這猜測讓單烏忍不住有些嘴角抽搐。
“那些被碾碎的黑泥難道真的能夠帶著殘骸們回到沼澤之中麽?不,或者該問,之前的戰事中,他們難道真的將那些蠻物完全碾碎了?”單烏不由地冷笑,並越發肯定自己之前的推測,“所以,這所謂的源源不絕的蠻物,果然都是那些人有心造就的局麵麽?”
於是,單烏就這樣一邊搜集著有關黑泥的種種訊息,一邊往那沼澤地中深入,距離地圖上標注的胥中也越來越近了。
單烏沒有注意到,由於他過於追求速度,沒有使用那隱匿陣法,帶著這群人這樣肆無忌憚地在這沼澤地上空縱橫的行為,已經徹底擾亂了這片沼澤之上的氣息,讓那些新生的蠻物們在彷徨之際,沒有依照以往的慣例前往隧鄴城的方向去尋找新鮮的口糧,反而掉過了頭,向著他這支百人小隊前進的方向圍攏了過來。
……
桑剛也有些坐不住了。
“單烏回不來也就罷了,為何連那些蠻物也不出現了?”桑剛算著日子,坐立不安,“當初放下話許諾的時間是一年,可這一轉眼,竟就過了三個多月了,我才參與了一場圍剿,還隻分得了一點皮毛的功勞……”
“何不稍安勿躁?反正也不會有人回來與你分薄功勞。”西卡安撫道,在他看來,單烏離開的時間越久,活著回來的可能性就越低。
“我擔心他能將那些蠻物給堵在沼澤之中。”桑剛還是有些不安,“根據這隧鄴城之前的戰報,連接兩個月都沒見到蠻物,這可能性著實太低了。”
“殿下你待如何?”西卡皺起了眉頭,“不管殿下怎麽想,我都是不可能同意殿下你進入沼澤的。”
“我……”桑剛正打算將自己的雄心壯誌說出口,被西卡這麽一堵,隻能悻悻地轉過身去,給西卡留下了一個背影。
“總在這兒呆著,我都快要生鏽了。”桑剛沉默了半晌,終於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殿下如果真的有心想要做些什麽,不如試著去與吃遍天套套關係?”西卡提出了一個讓桑剛驚訝到猛然轉頭的提議。
“你在開什麽玩笑?”桑剛反問,“他可是單烏那個小子最大的靠山呢。”
“可是據我這段時間的觀察,對單烏而言,吃遍天這個靠山,似乎也不是多麽穩當。”西卡說道,“我收到了一些內部的消息,皇甫曾經去向吃遍天收取單烏的買命錢,結果吃遍天說這錢得讓單烏自己出,並且後來吃遍天舉辦的那場拍賣會上,單烏想要私下裏購買一副陣盤,也被吃遍天以在商言商的理由拒絕了。”
“你是想說,吃遍天與單烏之間其實隻是單純的交易?單烏現在沒有足夠的東西出手,吃遍天便也不再當他是個同伴了?”桑剛皺了皺眉頭,還是覺得西卡的解釋沒有什麽說服力——他可是親眼見過吃遍天與單烏之間的相處的。
“不,我想表達的是——吃遍天或許真的很看重單烏,但是吃遍天更是一個足夠精明和六親不認的商人。”西卡強調了一下自己的觀點,“作為一個追逐利益的商人,隻要價碼合適,他什麽都可以出賣。”
“你是想說,我們或許可以買到他的支持?”桑剛又低頭盤算了半晌,“可是,我覺得那琉國皇帝似乎並不喜歡吃遍天,我去和吃遍天套關係這事要是讓那皇帝知道了,是不是反而會降低他對我的評價?”
“琉國皇帝看不順眼吃遍天,是因為吃遍天在他的麵前斂走了太多的財富。”西卡提點道,“而那些財富,原本也該有你的份。”
“是了,吃遍天在琉國的境內放肆斂財,等於是從那琉國皇帝腰包裏掏錢,而我將來身為琉國駙馬,這皇帝的腰包,自然也就是我的腰包,我得將吃遍天的這隻手從偷錢變成送錢……”桑剛的眼睛亮了起來,“而應對這種精明的商人其實隻有一個方法——將欲取之,必先予之。”
“若殿下你無法走好這一步,那麽等殿下迎娶千鶴公主之後,總還是要與吃遍天直接對上的……到那個時候,可就沒有眼下這麽多轉圜迂回的餘地了。”
“至少得先讓他相信,在單烏的問題上,我們之間並沒有完全無法解決的矛盾。”
……
在花了好幾天的時間終於越過了一片可算汪洋的水麵之後,呈現在單烏麵前的,是一片廣袤的叢林,草木蔥鬱,鳥語花香,甚至連上空的瘴氣都淡了不少,依稀可見陽光從縫隙之中灑落。
但是單烏等人的精神卻幾近繃緊到了極限,隱匿的陣法一絲不苟,將眾人的氣息給掩蓋得幹幹淨淨。
“胥中……”單烏看著眼前這片陸地,喃喃地嘀咕了一聲——很顯然,那地圖之上,圍繞在胥中兩個字邊上的濃厚的黑雲,示意的應當就是這片看起來仿佛是黑泥偽裝而成的陸地。
“真的是這麽大的一片黑泥?但是為何還會有活物的存在?”單烏有些疑惑地看著那些在枝頭跳來跳去的羽毛繽紛的鳥兒,沒敢貿然靠近。
“難道是這些玩意兒為了保證自己口糧不缺,才允許了這些鳥兒的存在?”單烏的腦中閃過了這麽個念頭,隻覺得這些黑泥還真是研究不盡——每次單烏都覺得自己已經足夠了解這些玩意兒的時候,這些黑泥便總會呈現出一些讓他意外的表現來。
就好像單烏本以為在自己那隱匿的法陣之下,隻要不主動挑釁那些黑泥,自己帶領的這隻小隊便能夠安然無恙地往那叢林的中央深入,直至到達目的地。
於是,當隊伍行進了大半天,單烏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等人居然不知不覺地被一層陰影籠罩了的時候,他便知道自己大概是又一次低估了這些黑泥的能耐了。
——單烏等人的身後,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一道黑泥構建的,高得足以遮天蔽日的浪頭,那些原本覆蓋在地麵上草木和鳥獸都如同死物一樣粘附在那豎立而起的黑泥之上,而這個浪頭的前端正緩緩越過單烏等人的頭頂,往眾人前進的方向垂落而下,不出意外的話,這一個浪頭過去,單烏等人,便注定全軍覆沒。
“變陣!”眼見這黑泥浪頭的前端已經開始下壓,單烏當機立斷,下了命令。
原本的隱匿陣法瞬間散去,這百餘人護在單烏的身旁,轉眼便組成了一組殺陣,所有人身上的靈力都往著最前端的那個人身上湧去。
而後這百餘人便在單烏的一聲令下,如離弦之箭一般,向著眾人頭頂上那浪頭最高的地方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