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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五回 各行其道

  單烏一直默默地旁觀著這一切,在他的眼裏,這些隱沒在光暈之中的小人都隻是那位太真道人的過往,並且,與這些光暈中亂紛紛的景象相比,更讓他感興趣的事情是,這太真道人是如何發現了自己的存在,如同如意金那樣直接與自己的神識接觸到了一起不說,甚至能讓自己的神識在她所處的空間之中顯形。


  “她的記憶裏有一道封印,很明顯。”太真道人開口說道,而單烏正站在她的麵前,在她這個光暈迷亂的空間之中,呈現出了一個虛影的模樣。


  “原來如此。”單烏點了點頭,那道替黎凰封印白甸的印記同樣也是天魔秘術,某些隱隱的共鳴似乎很容易讓自己暴露在這位太真道人眼中。


  “恕我冒昧,請問您是什麽樣的存在呢?是太真道人本尊殘留人世的執念麽?”單烏恭恭敬敬地對那太真道人行了一禮,以那神識虛影的行事,這種神識虛影的動作與自身肉體動作的分割讓單烏有了一種奇妙的感受,特別是如今他的肉身正靠坐在一張太師椅上,紋絲不動地盯著眼前那八千人的訓練。


  “一縷意識,一段被人遺忘的記憶,也可以說是一道心魔。”太真道人遲疑了片刻之後,回答道。


  “心魔?”單烏微微愣了一下,隨即醒悟——一段過往想不開放不下的記憶,本就是最容易化為心魔的存在。


  “那些劍意,那些被留存於世的執念……莫非也可認為是一道道形態各異的心魔?”單烏的思緒忍不住就擴散了開來,他想到了存在於那無心之劍的碎片之中,存在於那山水墨寶之中的形態意境都完全不同的青蓮劍意,甚至想到了蓬萊的劍塚之中,那些或許就這樣被永遠深埋的某些人的種種過往。


  “心魔也可以通過封印一段記憶而抹去麽?”單烏忍不住問道。


  “無中生有,萬象天魔。”那太真道人如此回答道,話音未落,黎凰的身形便已經重新出現在了兩人之間,而在發現了單烏的虛影之後,黎凰忍不住輕聲“咦”了一聲,甚至有些不怎麽自然地將視線飄轉了開來。


  “你比我更適合這天魔魅舞。”太真道人對著黎凰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麽,隻是抬手一揮,瞬間一切光影消失,待到黎凰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她已經立足於一處周圍都是冰雪鏡麵的洞窟之中,鏡麵之上倒映出了無數的自己,以及無數的飛珖翠山等人。


  而在她的麵前,一座小小的水晶蓮台,上麵端放著一個玩具一樣的小盒子,盒子裏麵,是細微且逼真的庭院山水——正是他們方才所處的莊園。


  黎凰的手中,那麵足有人高的銅鏡已經變成了巴掌大小,一麵光可鑒人,另一麵則是微微凸起的浮雕,但是卻已不再是那女子的身影,而是被一圈圈蓮花花瓣的圖紋所包圍著的四行凹陷的小字,而嵌在這些凹陷之中的,是一種綠到有些妖異的碧玉:


  “金甲銀笙盡已同,蒼茫羅袖隔風塵。望君休洗蓮花血,留記千年妾淚痕。”


  黎凰的手指輕輕摸過那四行小字,辨認出了這麽一首詩。


  “蓮花血?”黎凰的心中暗道,“曾有說法,受天大的冤屈而死之人,其鮮血三年可化碧玉……莫非就是這些綠色的東西?”


  ……


  單烏的神識被扔了回來,那感覺仿佛是自己的腦袋被人狠狠地摜了一下,於是單烏忍不住就從那太師椅上彈跳了起來,驚得下方那八千人同時停下了動作,呆呆愣愣地看著單烏,生怕他又想出了什麽折騰人的主意,或者說是不是又打算大開一通殺戒。


  單烏扶著腦袋站了片刻,回過神來,迎上那八千多人的視線,心裏稍稍有些尷尬,麵上卻絲毫不顯,反而順勢上前了一步:“聽我號令,諸部列陣!”


  “讓我來試試看,你們是不是真的能夠跟上我的指令。”單烏活動了一下手指,笑得有些不懷好意。


  八千餘人,頓時如臨大敵。


  ……


  “看起來夢華姑娘收獲不少。”飛珖見黎凰收起了銅鏡,上前一步,開口詢問。


  “的確,多謝諸位承讓了。”黎凰微笑回頭,向著場中眾人行了一禮,而後開始解釋,“這兒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乃是鏡廊。”


  “此地又有何玄機?”飛珖幾乎是立即追問。


  “玄機就在周圍這些倒影之中。”黎凰回答,“想來諸位也已經看見了周圍這萬千倒影,亦感受到了神識受限——雖然眼下我們似乎還算能夠分辨這些倒影與真實,但是一旦置身其中,難免眼花繚亂,不分真假。”


  “如何離開此地?”飛珖再問。


  “鏡廊隻有一條路。”黎凰伸手一指,那萬千鏡麵之間,果然有那麽一條不知通往何方的通道,“走到盡處,自有出路,不過路途中間,切莫偏離,正所謂我行我道,萬物不縈。”


  “隻有一條直道,是麽?”飛珖的視線轉向了那條通道,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


  而在這個時候,黎凰的視線轉向其他兩人,似乎頗有些語重心長地吩咐道:“希望這一陣,我們不要再損失人手了,因為鏡廊出去之後,需要麵對的,就是真正的殺陣了。”


  “殺陣?”聽聞這兩個字,翠山與郭絕都警惕了起來,之前的陣勢之中雖有意外,但是大家都可察覺到那些陣勢本身仍是以圍困迷惑為主,並沒有太濃厚的殺意,但是如果一個法陣被特別強調為殺陣的話,便意味著那些陣勢極有可能主動攻擊入侵之人,並且在破陣之前,不死不休。


  “我也希望不要再少人了。”飛珖若有所思地看了黎凰一眼,清了清嗓子,稍稍提高了聲音,“我有有一個建議,不知是否可行。”


  “願聞其詳。”黎凰似乎知道飛珖想要說什麽,嘴角已經不由自主地帶上了一絲笑意。


  飛珖被黎凰的笑意弄得心裏有些忐忑,但是既然已經開了口,便隻能繼續說下去:“既然這條通道隻有一個方向,並且要求不能偏離直道,那麽此段行程,不如由我帶路……出發之後,我會放出劍意在前方引路,你們的氣機與我相連,如有偏移,我會以劍吟之聲提醒。”


  “的確,飛珖道友乃是劍修,而劍修一道,講的就是個一心一意一往無前。”郭絕點了點頭,理解了飛珖的提議。


  “如此,便由飛珖道友打頭,並且由我殿後。”黎凰開口補充道,“雖然一心一意這一點上我比不了飛珖道友,但是我畢竟長於陣法,就算有什麽意外,也不至於陷入太深。”


  “正是如此。”飛珖點了點頭,“並且,如果這鏡廊的盡頭之處便是殺陣的話,由我們三人頂在前方,應當也能為夢華道友掩護一二,畢竟破陣之事,仍需道友指點。”


  翠山正準備抗議讓“夢華”一人殿後一事,被飛珖這麽一說,頓時低下了頭,盤算片刻之後,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反對此事的理由,隻能應了一聲:“那便如此行事。”


  而黎凰亦在此時抬眼,迎上了飛珖依然帶有審視的視線,無比真誠地又強調了一遍:“這一回,我們是真的不能再損同伴了。”


  飛珖就這樣與黎凰對視了短短片刻,而後輕哼了一聲,別過臉去,仿佛是在說:“姑且就相信你這一回。”


  ……


  單烏已經讓下方的士卒們列出了一個堪堪成型的大五行陣,這是一種極為基礎的陣型,當初在那片大陸之上,一群築基練氣境界的修士破開紫霞山使用的便是這些陣型,此時被單烏原樣複製出來,目的不為怎麽增加這些修士的進攻威力,隻是想讓這些散亂不成型的修士們能從最簡單的陣勢開始,整合起一個能讓自己滿意的響應速度,而不是如眼下這般——每一道指令發下去之後,這些人都要亂上半天才能湊合成型,並且那艱難成就的陣型還總是一副千瘡百孔的模樣。


  “明天這個時候我會過來驗收,你們要是達不到我的要求,會發生什麽,你們自己想。”單烏撂下了一句話,轉身消失在了那高台之上。


  那幾名小隊長瞬間就冒出了一頭一臉的冷汗,隻覺得自己這顆腦袋在肩膀上似乎很不安分的樣子,隨時可能如同一個皮球一樣骨碌碌地彈跳到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之中,同時亦有人心虛地將視線投到了這訓練場當中那十幾個仍未被收起的透明牢籠之上——那裏頭已經幹涸並開始發黑的血肉模糊,似乎正昭示著他們這些人的明天。


  甚至,不知何時,單烏身為吃遍天的好友的消息亦在這些士卒之中傳遞了開來,更讓這些膽戰心驚的士卒們想到了更為可怕的事情。


  “齊雲貴那些人,自從被帶走之後……似乎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那些人好像就從這廿一營裏消失了一樣,但是自從統領進來之後,這廿一營就再也沒出去過一個人。”


  “吃遍天是個饕客,統領他……會不會也是?”


  “據說饕客是無所不吃的……”


  “所以,到底什麽叫做死得更有價值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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