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回 囚(中)
“難道我還在真能被他超越不成?”瓔珞將視線從單烏所在的靜室的方向收回,暗自唾罵了一聲。
眼下她正獨自坐在花廳之中,麵前放著的是一個小小的鳥籠,籠子裏困著一直朱紅色的長尾巴小鳥。
那小鳥一時不停地蹦躂著,想要撞開那困住自己的鳥籠衝出去,卻每每被那鳥籠之上的靈光彈回——這鳥籠之上的靈光也沒有什麽殺傷力,所以這小鳥雖然在籠子裏上下翻飛,更是豎起了全身的羽毛,卻也一直沒有受到致命的傷害。
“安靜一點。”瓔珞低頭看著那小鳥,沉默了半晌之後,輕聲地說了這四個字。
那小鳥仿佛感受到了天敵的降臨,頓時停下了翻騰的動作,張著全身的羽毛,擺出了嚴陣以待的姿勢。
瓔珞冷哼了一聲,伸手打開了那個鳥籠,將那朱紅色的小鳥捏在了手心之中。
一絲粉紅色的煙霧纏住了那小鳥的爪子,如同給那小鳥加上了一雙鐐銬,就算瓔珞張開了手掌,那小鳥撲騰著飛出了花廳,盤桓了數圈之後,卻還是乖乖地回到了瓔珞的掌心,甚至開始用頭蹭著瓔珞的手心,做出了一副討好的姿態來,又哪裏能夠看出之前那一臉的誓死不從?
“真是毫無挑戰。”瓔珞輕嗤了一聲,一揮手,切斷了糾纏在那隻小鳥腳上的粉色煙霧,可是那小鳥的舉動卻並沒有因此發生改變,依然對瓔珞表現出了無限的眷戀。
瓔珞的手中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馴獸環,那小鳥立即跳了起來,將自己的腦袋往那馴獸環之中塞去,生怕晚上一秒,瓔珞就會改變主意,將它再次拋棄於茫茫青空之中。
在感受到了馴獸環之中那已經立下的契約之後,瓔珞抬手,示意那小鳥往周圍的花園之中飛去。
那小鳥領受了瓔珞的指令,振翅一躍,便“咻”地一聲落在了一朵正在盛開的花朵之上,而後稍稍調整了一下姿勢之後,便將長長的鳥喙插進了那花朵之中。
原本還開著的姹紫嫣紅的花朵瞬間便幹癟了起來,這種幹癟順著花莖蔓延而下,幾乎隻是呼吸之間,便將那一叢正長得蓬勃旺盛欣欣向榮的花草給變成了皺縮成一團的枯萎藤蔓。
小鳥似乎是吃到了美味的食物,在從那團枯萎藤蔓上再度飛起的時候,竟是揚起了頭,咯咯幾聲後,發出了一聲如同歌聲一般又清脆又悠揚的鳴叫。
小鳥一邊叫喚著一邊落在了花廳的屋簷之上,迎著陽光,甩動著尾羽,亦歌亦舞,繼而那尾羽之上竟漸漸地匯聚了幾團小小的火焰,隨著它的動作左右搖擺。
這鳥名為朱雉,火屬性的妖獸,以花木靈氣日月精華為食,能歌善舞,卻是性格高傲,並不喜親近人類,更別說對誰表示順從了。
所以成年的朱雉十分難以捕捉,成功者寥寥無幾。
而瓔珞的那些追求者在某日獵殺了一堆朱雉之後,從它的巢穴之中發現了一枚仍有生命跡象的蛋,立即巴巴地送到了瓔珞的麵前,瓔珞也很是耗費了一番精力,方才將這隻小鳥給孵了出來,卻沒想這妖獸厭惡人類的本能似乎是刻在血脈之中一樣,非但沒有如同其他初生的妖獸那樣對瓔珞產生孺慕之意,反而如見到殺父仇人一般,在瓔珞還沒有防備的時候,就從瓔珞的手上咬下過一塊肉來。
瓔珞當即便想將這不聽話的小鳥捏死,但是顧慮到自己在孵化這顆蛋的過程中所花費的精力以及靈石,瓔珞還是暫且忍下了這口氣,隻將這小鳥關在了籠子裏,等待來日方長。
這一等,就等到了單烏將桃花帳轉贈給她的那一天。
——鮫人這種生物對於世間萬物似乎都有著無比的親和力,甚至可以說,除了狡猾卑劣又貪婪的人類,這世間幾乎沒有一種生物會對鮫人生出敵意。
所以,有了桃花帳的幫助,瓔珞終於能夠讓這隻幼年的朱雉乖乖地套上馴獸圈,認可自己妖奴的身份。
“這桃花帳可真是個好東西。”瓔珞將視線從那跳著舞的朱雉身上收回,繼而投注到了自己身上披著的這層桃花一般色澤的披帛上——這正是桃花帳在她手裏的姿態。
“連朱雉這樣的妖獸都可輕易馴服,卻不知……這桃花帳,是不是也可以用來馴服人類?”瓔珞的心中升起了難解的疑問,“妖獸和人類之間的差距,真的有那麽巨大麽?”
“如果我可以真正馴服那些人的話……”想象中太過美好的景色讓瓔珞的心頭有些意動,但是她很快便冷靜了下來,將這些妄想都拋諸腦後。
“白日夢以後再做,你現在最需要思考的一件事,就是怎樣將單烏這個人……也如同這些妖獸一樣,給馴得乖乖聽話,並且,永不背叛……”
瓔珞心中盤算著這個問題,良久之後仍沒有確切的答案,心中不免暴躁,而在抬頭看到那仍然在無憂無慮地唱歌跳舞的朱雉,瓔珞輕輕哼了一聲,抬手指向了單烏將自己關起來的那處靜室的方向:“去,將他給我帶到這裏來。”
那朱雉領命,立即撲騰著翅膀如離弦之劍一般,咻地跨過了這片花圃以及一些不算矮小的樓宇,最後“篤”地一聲,撞在了單烏所在那靜室的大門上,同時身上的火焰亦爆發開來,直接在那大門之上燒穿了一個洞,連同那些用以屏蔽動靜的脆弱的法陣。
這一記撞擊實在是又突兀又犀利,單烏甚至來不及收功,身上的靈力都因此紊亂了片刻,但他仍是一刻不停地躍起,後退,並在身前撐起了一麵小小的龜甲盾——這種防禦法器至少比他單純的護身靈光要穩固得多。
回過神來的單烏在發現衝進屋內的是一隻帶著馴獸環的幼年朱雉之後,方才暗自鬆了一口氣,收起了防備的姿態。
“她這是讓我過去?”單烏看著那蹦躂著的小鳥,猜測著那些舉動的含義。
“她是又有了什麽新鮮花樣?”單烏心中疑惑,但是仍然跟在那隻朱雉的身後,往花廳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瓔珞小姐今天又有了什麽興致,需要在下作陪?”單烏看到在那花廳之中妝容隨意姿態慵懶的瓔珞,便知道這女人今日應當是不會拜見或者接見什麽外人,於是暗暗鬆了一口氣。
在單烏看來,和裝腔作勢地應對那些世家子弟相比,直接應對瓔珞要輕鬆得多——畢竟雙方如今也算是知根知底,很多事情都可以直接拿到台麵上說,也就少了睜眼說瞎話的這一層挑戰。
“前段時間,你的一位舊識似乎想要見你一麵,可惜被白虎城的守衛攔在了城外。”瓔珞懶洋洋地說道,“嗯,或許是三個月之前吧,我也是剛剛才想起來。”
“嗬嗬,難為瓔珞小姐你還能替在下記住些事情啊。”在聽到這三個月的時間的時候,單烏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卻不知道前來尋找在下的,是哪一位熟人呢?”單烏跨進花廳,拖了個蒲團在瓔珞的對麵盤膝坐下。
“那家夥也是個新入的金丹,似乎是叫做陳安吧。”瓔珞摸著下巴,似乎是在努力回憶一般,將一句話說得是斷斷續續拖泥帶水,更以一些毫無必要的停頓,勾起了單烏心中的好奇之意。
“陳安?”這個名字讓單烏微微一愣,“他出關了?也已經結丹了?”
“看起來是的,而且他一出關,便急吼吼地想要見你一麵……難不成,你們之間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關係麽?”瓔珞撐著下頜饒有興趣地看著單烏,很想看到他對於此事的反應——瓔珞需要通過這些反應,來判斷單烏想要離開白虎城的決心有多強,是不是真的一直在等待著那些虛無縹緲的外援。
“當初參加入門之試的時候便是在他那裏報名的,後來關係也一直不錯。”單烏回答道,“卻不知他有沒有給我留下什麽話?”
“哦,他似乎是想要問你一句,什麽時候才能再回方丈山上看上一眼。”瓔珞沒有看出自己想要的答案,有些失望地拋出了這麽一句話來。
“回去看一眼?”單烏的眉頭微微蹙起,還沒有想出什麽苗頭,黎凰便已經在他的心裏做出了提示。
“伊伊。”黎凰說道,“他掛心的,必然是伊伊。”
“什麽意思?”單烏追問了一句。
“我借用伊伊的軀殼拋頭露麵的那段時間……似乎是真的勾動起他的心思了……”黎凰的回答有些心虛——她那個時候想要驗證天魔魅舞的效用,最方便的對象便是陳安,於是陳安為了伊伊的那些神魂顛倒糾結矛盾,黎凰都一一看在了眼裏。
所以,黎凰甚至比陳安都還要清楚他心底的那些悸動。
“你是想說,陳安他急著來找我,催我回方丈山,其實是想要催我回去那個院子,將伊伊給喚出來?”單烏順著黎凰的指點分析道,“不過,我們就算回去,也不可能真給他將伊伊叫出來——天魔分身離開我們太遠,便會失去控製的,這一次繼續欺騙他的話……下一次呢?”
“正是如此。”黎凰還是有些不安,“我隻是有些擔心另外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