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回 表裏不一(下)
於是,在夢華某一次因為聽了虞琴的煽動,好奇進入了某處閑置已久的宮室進行“探險尋寶”的時候,中了那早已埋布下的詛咒。
這詛咒其實最初的時候看著並不像是詛咒——容顏不改,對於不管哪個女人其實都是一種向往,所以夢華那個時候也沒有覺得這件事情是虞琴的陰謀,隻是有些懊惱自己的大意。
再後來又過了很多年,虞琴修煉天魔魅舞漸漸開始影響到她自己的容貌,美貌的提升使得她開始引起了其他那些男修的注意,而其中,就有那麽一個讓她和夢華同樣怦然心動之人。
虞琴可以說是使出了渾身解數來誘惑這個男人,卻沒想這男人在厭棄了虞琴那些單薄乏味的魅惑手段之後,最終還是偏向了那可能永遠隻有那張小女孩麵孔的夢華。
虞琴當然很不甘心,嫉妒到幾乎發狂,進而覺得夢華的存在已經成為了她修行路上最大的一塊石頭,是會搶走她的一切的存在,不管是男人是功法還是在天涯海閣之中的地位,於是虞琴認定——隻有將夢華趕出天涯海閣,她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人生。
於是她使了手段,讓人傷了自己,並將一切罪過都栽贓給了夢華,最終逼得夢華不得不逃出天涯海閣,自尋生路。
虞琴勝利了,甚至因此得到了那個男人的同情,並成功結成了雙修道侶,直到某一天,她曾經做過的事情,被那個男人一樁樁一件件地重新挖了出來。
虞琴先一步殺死了那個男人。
而夢華,在那個時候,已經進入了散修聯盟。
……
黎凰默默地看完了這些故事,特別是看過了那些有關夢華的相關訊息之後,輕笑了一聲,將手從虞琴的額頭上抽了回來。
虞琴的雙眼空茫了片刻之後,複又靈動了起來,身上甚至出現了一種天魔魅舞打成之後那從裏向外豔光四射的氣場,從容起身,稍稍整理了一下衣物之後,對著黎凰行了一禮。
——虞琴已經被黎凰煉成了天魔分身。
“好了,現在可以隨便讓她做什麽了。”黎凰輕聲地自言自語了一句,而後整個人身再次翻轉,將單烏給轉了出來。
“有點意思。”單烏繞著虞琴轉了幾圈,似乎是想要看出這天魔分身的底細。
“是不是等我們離開天涯海閣之後,她便會陷入長久的昏迷之中?”單烏在心底默問。
“是的。”黎凰回答,“不過我覺得,我們或許可以將她作為我們送給那位夢華的禮物。”
“換取她那邊的那一份天魔魅舞?”單烏理解了黎凰的意圖。
“正是。”黎凰應道,“所以我們離開的時候,不妨將她也一起帶走,反正你有那馴獸圈,找個無人知曉的隱秘之處直接套住她便可,也不會有其他影響。”
“或許應該多買幾個馴獸圈,讓你將伊伊那具軀殼也帶上。”單烏想到了被擱在蓬萊之中的那具軀殼,“這種東西感覺和人皮麵具一樣,多少還是有點用的。”
“的確如此。”黎凰表示讚同,而在這個時候,虞琴已經轉身,如主人一般,帶著單烏往那傳送陣的方向走去。
“你真的要現在就離開?”黎凰對單烏的舉動有些不解,“這壁畫之中的隱秘,以及壁畫另一側的世界,你不打算弄清楚了再走?”
“這個世界上應該不止兩處壁畫。”單烏回答道,“其實我有一個假想——我覺得這麵壁畫,其實很有可能是一個球形,不過這個球形比較大而已。”
單烏的意識之中出現了一片混沌,混沌當中漂浮著一顆透明氣泡一樣的球體,球體的內部繁雜紛亂,好像是另外一片混沌的存在。
“你是想說,兩個世界交界的時候,形成的界麵並不是我所以為的那種巨大的平麵,而是這樣的一顆球?”黎凰看到了那球體邊上漂浮著的數字,立即便知道這根本不是自己能夠理解的範疇,直接便問出了結論。
“是的,我覺得這個球體處於我們這個世界之中,當然,其結構可以是這種真實可見的壁畫,也很有可能無處不在,就如神識與我們的肉身一樣……”
“無處不在?”黎凰將這四個字重複了一遍。
“兩個世界互為表裏的話,你我這樣的存在,隻要能像理解肉身與神識之間的關係那樣理解通透這一層界麵的道理,應當是能夠隨意穿梭於這兩個世界之中的,甚至,你我想要再次分開,應該也是循著這個道理走下去。”
“言之有理。”黎凰表示了讚同,繼而有些自嘲地笑了起來。
“我哀求你不要拋棄我,卻沒想到到頭來,竟會與你融為一體。”黎凰是語氣裏滿是哭笑不得,“上一次我請求升仙道讓他們給我一個足以傾倒眾生的肉身,結果卻得了一個貓身。”
“你說,我是不是還是不要許願比較好?”黎凰問了一句,單烏恍惚間都能看到那隻貓一臉頹喪的畫麵。
“下次你許願的時候,別許自身相關的好了。”單烏回答道,“我總覺得升仙道後麵的那些存在,似乎很樂於看你進退兩難。”
……
金壇的樓船來到了天涯海閣附近,請求入山門的帖子剛遞出去沒有多久,單烏其實還沒死的消息便已經傳了出來,與此同時的還有單烏已經成功結丹了的消息——消息的傳遞人,依然還是蘇青。
金壇當即就打了退堂鼓,但是拜山的帖子已經遞了上去,就這麽掉頭離開,實在是心虛得有些反常,於是金壇吩咐下屬好好地將蒲璜給藏進了船體深處之後,方才駕著那華麗麗的樓船往天涯海閣之中行去。
樓船這種東西基本上隻有飛花樓會下功夫裝飾,更何況金壇的樓船在小蒼山之會的時候還出現過,所以單烏在遠遠地看到那靠近天涯海閣的樓船時候,便已經認出了那樓船的來曆。
“金壇?”單烏喃喃地念叨著這個名字,“這是來找蘇青的?”
單烏的猜測還沒怎麽發揮,蘇青便已經來到了虞琴常年所在的這空中花園之中。
在發現單烏也在的時候,蘇青微微有些尷尬,低著頭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口稱前輩,並拘謹地保持了一段距離,同時雙手舉起了一個小巧的玉盒。
“我那飛花樓的朋友此次前來,還特地為師叔還準備了一份薄禮。”蘇青說著,打開了玉盒,露出了裏麵流光溢彩的一顆明珠來。
“這是深海夕霧石,千萬顆裏麵挑出的最完美的一顆,贈予師叔,也算是有心了。”蘇青解釋道。
夕霧石其實並沒有什麽特別的用途,但是足夠漂亮,且光彩變化莫測,有一種難言的神秘感,一些女修很喜歡用它來作為裝飾,追捧之下,價位竟也水漲船高,甚至還有了些莫名的說法,譬如說可以增加氣運之類。
隻不過,氣運這種虛無縹緲之物究竟存不存在,其實也沒有人知道。
“放下吧。”虞琴端坐在亭子裏,懶洋洋地說了這麽一句,似乎對這夕霧石並無興趣。
蘇青有些尷尬,將那玉盒合上之後,放在了一旁的花架之上,便訕笑著打算告退。
“來的那個人是金壇?”單烏卻在此時突然開口問道。
“正是。”蘇青點頭,“其實他也是為了神魔界而來,這是他遞給宗門的拜帖,宗門讓我轉交給師叔,可是……”
蘇青的話吞了半截,並以眼神示意了一下虞琴。
“那人模樣,見之可憎,出現便是髒眼,你隨意將他打發走吧。”虞琴冷笑了一聲回答道,蘇青自然不敢再接話,縮頭縮腦地便要告退,那夾著尾巴的模樣,仿佛是一隻落荒而逃的癩皮狗。
“虞琴會這麽回話?”單烏問著黎凰,“她見我的時候雖然冷漠,但好像並不算很難說話的樣子啊。”
“她對你是例外。”黎凰回答,“這也是看在天魔魅舞的份上。”
“真是個麻煩的女人。”單烏暗歎了一句之後,轉回了正題,“說起來,你真的覺得金壇會為了神魔界,特地來這天涯海閣麽?還是在這個時候。”
“你想說什麽?”黎凰問。
“我覺得我的生死,應該還是有不少人想要關心的。”單烏回答道,“夢華從虞琴那裏默認了我的死訊,她難道真的不會將這個消息傳遞出去?”
“也許,隻是因為你這段時間沒有出現,才有流言四散吧,而隻要有猜測,便會有人想要證實……”黎凰推測道,“的確,金壇出現的這個時機的確很微妙,特別是神魔界這個借口——仿佛是上趕著想要進入那處空間以確定你的生死一樣。”
“是啊,別忘了,當初鬥畫的時候,金壇那水準大家都看在眼裏——他是不可能單純為了觀摩那麽一幅壁畫而投遞這拜帖的。”單烏為這推測又加上了一道籌碼。
“所以……他希望你死?”黎凰直接跳到了結論,“是因為小蒼山後來被他們發現了什麽異樣麽?”
“我甚至覺得,蒲璜的突然發難,沒準也與他有關。”單烏已經下了決定,“找機會去偷偷拜訪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