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回 領賞(上)
火焰,水汽,塵埃,仍未平息的靈力波動,折騰得這片海域一片混亂。
“這陣勢,隻怕連法寶什麽的都剩不下來了吧。”黎凰有些瞠目結舌,繼而生出了後怕之意。
“方才你要是手滑一下哪裏沒撐住……這幻陣被他破了,我可就真的交代了啊……”黎凰感歎道。
“所以我說讓你先躲遠點,反正我可以多死幾次。”單烏笑道,“不過,帶著你也挺好——身上背著一條命,我會比較盡力一些。”
“不過,他自爆的威力這麽大,為何方才他的攻擊始終沒有達到那法陣承受的上限?”黎凰有些好奇地問道。
“金丹之中匯聚的靈力便如這汪洋大海,但是調用起來的時候,就算是最猛烈的風浪,能夠影響到的也不過這大海表層數十丈的深度——正常使用術法的話,便是如此。”單烏回答道,“我們眼下的修為境界,能夠存積下來的靈力並不多,所以這種感受並不明顯。”
“這豈不是極大的浪費?”黎凰歪了歪腦袋,“或許,比較高明的功法,可以調用更多的靈力?所以對他這種散修來說,想要發揮自己最大的修為,就隻能自爆金丹?”
“不親自嚐試,我也無法給出答案,不過我總覺得,所謂金丹,應當不僅僅隻是修煉出來的靈力性質甚至威力的改變……應該有更加深層的,能夠讓一個人脫胎換骨的變化。”單烏微微皺起了眉頭,“不然的話,為何那些妖獸結成妖丹的同時,便可以嚐試化形了?”
“現在似乎並不是你悟道的時機——那些靈力已經散去一些了,你要不進去再搜一下,看看會不會有些殘渣?”黎凰一直關注著那片混亂的海域,此時用爪子拍了拍單烏的胸口,提醒道。
“希望那披風還在。”單烏感歎了一聲,在血屠夫展示的那麽多手段之中,就這副猩紅披風讓他有些介意——他已經想到了這披風可能派上的用場。
所以在與血屠夫僵持的過程中,單烏其實一直在試圖以自己的神識磨去那披風之上血屠夫的神識印記,想要將那披風偷偷搶到自己手裏,而他這樣的舉動不但削減了血屠夫對這披風的控製能力,甚至還可以參考著自己的感應用幻陣為血屠夫模擬出那披風仍然處於他掌控之下的幻象。
於是血屠夫幾次嚐試收回這猩紅披風,都被單烏橫插一腳,先一步以“似乎已經完成了這個動作”的幻覺取代了真正的掌控之舉,並且在最後血屠夫自爆金丹的關鍵時刻,單烏也是靠著自己侵蝕而出的這個豁口,搶先一步衝出了那猩紅披風的籠罩範圍,沒有與血屠夫同生共死。
“那團東西是不是?”黎凰突然指著前方水霧之中的一片黑影。
單烏也已經發現了那團貌似柔軟的事物,並且他比黎凰的判斷更為準確——他已經清楚地感覺到了自己在那披風之上留下的神識印記,這原本毫不起眼的印記在血屠夫的神識烙印徹底消散之後,已經成為了那披風之中唯一的主人。
單烏伸手一招,那團黑影呼嘯而出,甩落了一片泥漿塵埃,頗為狼狽地撲進了單烏的手中。
“果然可以隔絕一切。”單烏甚至以如意金那神魂感應實驗了一下,確定了那猩紅披風的隔絕之效,嘴角一勾,便將那披風給收進了手腕上的念珠之中。
“你打算用這東西來幫春蘭解決掉她那血契?”黎凰已經隱約猜出了單烏的意圖。
“嗯,我覺得可以試上一試。”單烏點了點頭,同時羽翼一振,向著下方岩漿肆虐並與海水互相抗衡的所在靠了過去,打算看看還有沒有什麽散落的寶貝,比如那鬼頭大刀之類。
“你的確會是個好師父。”黎凰感歎了一句,“不過,你確定這東西能解決掉那血契的源頭?”
“不確定。”單烏搖了搖頭,“所以在我看來,關鍵其實在於——如果春蘭始終解決不了血契,那麽我其實也沒有繼續留她這條命的理由,我給她的機會,不可能無限地多下去。”
“……好吧,的確,人首先應該考慮的就是自己,至於那些潛伏的危險,還是早早抹除比較好。”黎凰被噎住了片刻,方才點了點頭,將方才對單烏那一句“好師父”的誇獎給吞了下去。
單烏在這個時候已經發現了那混亂之中一閃而過的靈光,於是立即衝了上去,將那乾坤袋給撈在了手裏。
“雖然是個散修,但是他身上的東西還真不少。”單烏感歎著,從那乾坤袋中抽出了幾枚生死符,冷笑了一聲,抖手扔進了下方那正漸漸平息卻依然滾燙的岩漿之中。
“走吧,我覺得我們可以開始想辦法,考慮到底該怎麽從散修聯盟裏拿到那筆獎賞了。”
“你不打算繼續守追兵了?”黎凰又問了一句。
“這隨便一守就守來個金丹,為著你的小命著想,我覺得還是悠著點比較好。”單烏笑著拍了拍黎凰的腦袋。
繼而那一團小小的青綠色光點便從一片灰黑朦朧中衝了出來,幾個閃爍,便已消失在天邊。
……
又是一座新的島嶼。
一個其貌不揚的黑瘦小道士帶著一隻大白貓,一路鬼鬼祟祟躲躲藏藏地來到了散修聯盟的駐地。
“不知這位道友有什麽事?”散修聯盟之中有兩個值班的小道士,修為不過築基。
“讓能主事的人出來。”那黑瘦小道士壓低了聲音說道,似乎生怕驚動到不該驚動的人,“我殺了生死榜上的一個人,是前來領取獎賞的。”
“哦,看來道友是想低調行事,那麽請隨我來。”兩個小道士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出麵帶路,將那黑瘦道士帶進了這駐地後院之中的一處密室之中。
整個過程之中,那大白貓都是緊緊跟在那黑瘦道士的身邊,引得這兩個小道士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幾眼。
……
密室之中有一個老頭子,築基修為,看著已是風燭殘年,身上的服飾卻依然精美,昭示著他在這片駐地之中的領袖地位。
那黑瘦小道士在看到周圍已經落下了屏蔽的陣法之後,總算是露出了鬆了一口氣的表情,並從乾坤袋中取出了一個木匣,推到了那老道士的麵前。
黑瘦小道士的舉動讓那老道士心中有些嘀咕:“這小子是想太多了吧,殺個人領個賞都這麽畏畏縮縮,哪像血屠夫那些人?”
“那些人每次都是直接衝進門,人頭往院子裏一扔,便吆喝著拿錢走人了。”老道士的心中評價道,“如此氣魄,才是男兒本色……”
於是這老道士一邊心裏嘀咕著,一邊打開了眼前這木匣。
一股寒氣撲麵而來,木匣之中出現的,居然正是血屠夫的人頭。
乍見熟悉的麵孔,那老道士難免驚嚇,整個身子往後一退,連人帶著身下的椅子就這樣直接撞到了身後密室的牆壁之上,發出了清脆的一聲“咚”。
“血……血屠夫?”那老道士緩了口氣,方才再度湊上前,提起了那被埋在冰塊之中的腦袋。
每一根皺紋每一根須發都是血屠夫的那張臉,雖然已經被凍成了霜白之色,甚至敲起來會咚咚作響,卻也無法改變這樣的事實。
“這……”老道士的臉皮抽搐了起來,並開始不斷地以神識掃過眼前的這顆頭顱,意圖從中發現一些破綻之處。
——老道士正是清楚血屠夫真正實力的那少有的幾個人之一,在他看來,身為散修之中寥寥無幾的金丹修士之一的血屠夫,是絕對不可能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死在眼前這麽個其貌不揚的小輩手裏的。
“人不是你殺的。”老道士開口說道,用的是十分肯定的語氣。
“嘿嘿,道友火眼金睛。”那黑瘦道人有些緊張地牽著嘴角笑道,“我的確是沒那本事——實不相瞞,這都是因為那人想要隱藏自己的身份,就給了我一筆錢,讓我替他來跑這一趟。”
“那人是誰?”老道士緩緩地將血屠夫的頭顱放回冰盒。
老道士已經能夠百分百地確定這顆頭顱的貨真價實——這頭顱之上沒有附加上任何偽裝麵孔的法術,是一顆實實在在的人頭而不是其他,並且,這顆人頭,是連頭發絲裏都散發著屬於血屠夫的那特有的血腥之氣。
所以現在對老道士來說,弄清楚血屠夫的死亡的前因後果便顯得更為重要了。
“一個青年道人。”那黑瘦道士將單烏的容貌描述了一下,“並且,據他所言,前陣子東南方向出現的那些騷動,正是他施展手段與血屠夫相爭弄出來的。”
“前段時間……”老道士的眼神有些飄遠,似乎是回憶起了那些傳聞,但是實際上,他的神識正糾纏在眼前那黑瘦道士的身上。
黑瘦道人的容貌也並非作偽,他與生死榜上那個叫單烏的完全就是兩個人。
“是的,就是金蛇角那兒的一場震動。”黑瘦道人連忙補充。
“前段時間血屠夫的確放話,說要去追捕那個叫單烏的蓬萊弟子。”老道士點著頭說道,“你說的那些話,與他的行跡都對上了。”
“所以,我可以領取賞金了?”黑瘦道人的眼睛一瞬間便明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