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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四回 合縱連橫(下)

  “這萬一他們自己命薄的話……”路長風想到了某些比較悲劇的場麵。


  “便有可能搭上命都救不回寂空。”黃櫨回答道,“看起來寂空的確是個關鍵人物——邱端的模樣讓他們意識到必須得做些什麽救護寂空,無計可施之下,便隻能搭上自己的命數。”


  “不過,據說佛門的修士,都是幾世積德之人,用這方法,或許真有奇效。”路長風的神識小心翼翼地在那祈福的佛光之上試探了一下,隻感知到嗡嗡轟鳴的天音,險些就將他的意識也拖拽進那妙法天國之中,嚇得路長風連忙切斷了自己的那一縷神識,看向那些和尚的眼神便也戒備了起來。


  “這些和尚雖然看起來已經廢了,但是這些偏門手段,還是需要小心提防。”路長風盤算,繼而心神複雜地看了王懷炅一眼。


  王懷炅安安靜靜地背著眾人盤膝而坐,頭顱微仰,似乎是覺得這漫天星光美不勝收,讓他根本無暇關注這凡俗紛擾一般。


  ……


  單烏同樣也在抬頭看天,隻不過他看的並不是星辰,而是那輪被樓船襯得蒼白了的月亮。


  “單烏道友。”有人湊到了單烏的身旁,這人正是金壇的下屬,名為錢三,被指派過來跟隨單烏行某些所謂的“準備之事”。


  “何事?”單烏收回視線,對著錢三微微一禮。


  “事實上,金老板讓我前來,是想向單烏道友問一句話。”錢三開口說道。


  跟在單烏身邊的兩個人,一個屬於天涯海閣,一個屬於飛花樓,他們已經跟著單烏走了足夠遠,能夠確定單烏的身遭並沒有其他人的跟隨,而他們之間的攤牌,也不會被不該知曉的人知道。


  “願聞其詳。”單烏做出了洗耳恭聽的姿態。


  “單烏道友打算離開蓬萊,加入天極宗麽?”錢三問道。


  “何出此言?”單烏搖了搖頭,表示否定,“我好好的蓬萊弟子,為何要離開宗門?”


  “人往高處走,自古之理。”錢三笑道,“天極宗少主的親信,可不比一個普通蓬萊弟子有前途得多了?”


  單烏眉毛挑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反駁之語,卻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隻是搖了搖頭,頗為不屑地訕笑了一聲。


  “怎麽?認為我說得不對麽?”錢三有些不服氣,竟是想追問到底。


  “我是蓬萊弟子,亦與天極宗少主交好……與背棄蓬萊,成為天極宗少主的手下,這兩樣比較起來,你覺得哪一樣更好呢?”單烏有些好笑地看著錢三,似乎他方才是問出了多麽愚蠢的一個問題。


  錢三一時語塞,半晌之後,方才對著單烏拱了拱手,頗為欽佩地說道:“是我見識淺短,隻想眼前利益,卻未知鴻鵠之誌。”


  “所以你現在可以開價了吧。”錢三的表現讓單烏嗤笑出聲,“你問這些問題,不就是想試探出我的胃口麽?”


  “哈,果然是瞞不過道友。”錢三被單烏擠兌,便也收起了那一副裝模作樣的市儈小人嘴臉,“以你一條命,買你入飛花樓。”


  “聽起來不是什麽劃算生意。”單烏抄著手,等著錢三更進一步的解說。


  “王懷炅一定會死,並且凶手一定是你。”錢三的語氣中隱有威脅,手中一團靈光變幻,漸漸顯出一張人臉來,赫然正是單烏的模樣,“……到了那個時候,隻有飛花樓能夠保你一命。”


  “何必如此執著於王懷炅的生死?”單烏啞然失笑,“其實你應該更在意你自己的生死才對。”


  “你什麽意思?”錢三聞言,臉色微變,同時他身後那位一直旁觀的天涯海閣弟子也大吃一驚站了起來,他們已經感受到了周圍環境的些微改變。


  “你真以為,我將你們帶得這麽遠,就隻是為了聽你們扯皮的麽?”單烏笑了起來,同時往後退了一步,繼而他的身影淡去,竟是直接就在錢三這兩人的眼前化為了虛無。


  錢三一驚,抬手便是一道月牙狀的風刃揮了出去,緊接著便是他身後那天涯海閣之人的一聲驚呼。


  錢三連忙低頭,那道風刃居然從他的後腦勺直接削了過去,卷起一片帶血的頭皮,繼而兩者一起消泯,化為了空氣之中淡淡的靈力。


  錢三緩緩站起身來,後腦勺露出了一片森森白骨,看得那天涯海閣之人是心驚肉跳。


  “這不是你們那咫尺天涯嗎?”一字一句仿佛是從牙齒縫裏擠出來一般,錢三也不管自己後腦勺的傷勢,而是轉過頭來,死死盯住了那隨行之人。


  “不是我!”那天涯海閣之人反手亮出了手中一柄戒尺一般的法器,向錢三表示自己的無辜,但是周圍這突然浮現出來的困陣,仍讓他對自己產生了一絲懷疑。


  “中計了……”錢三暗罵了一聲,抬起頭盯著海閣之人,“你有辦法破解麽?”


  “與咫尺天涯有些類似,我可以嚐試。”海閣之人連忙點頭,繼而那咫尺天涯的法器之上閃過一道靈光,竟顯出一排排的刻度來,而那海閣之人亦開始掐著手指,飛快盤算起來。


  單烏當然不會就將這兩人困在此地了事。


  仿佛是一隻螢火蟲莽莽撞撞地衝進了錢三的視線,繼而接二連三,周圍昏暗的空間裏,亮起了恍若星辰一般的星星點點,而這些星星點點上所蘊含的殺意,竟讓那海閣之人推算的速度都遲滯了起來。


  錢三的身上浮現了一層金色的鎧甲,鎧甲的關節處有絲絲縷縷的微小的氣旋,於是隻要錢三稍有動作,便會有無數風刃順著他的指尖揮灑而出。


  一根弦越繃越緊,海閣之人早已停下了推算,緊緊握著手裏那柄法器,似乎是將身家性命都托付於其上了。


  錢三試探性地對著某一顆小小的光點彈出了一道風刃。


  那光點無聲無息地被風刃劈成了兩半,繼而仿佛是某樣龐大的機關被觸動,充斥於兩人眼前的光點幾乎在同一時刻爆炸了開來,翻滾的金烏火所釋放出來的火焰幾乎將兩人瞬間吞噬,白熾的光芒讓錢三的眼前一片空茫,周圍紊亂的火屬靈力更是讓他的神識都無所適從,更別說找出一條生路了,於是雖然身上的護身鎧甲已經被他灌滿了靈力而展示出了其水火不侵的能耐,死亡的陰影仍然無聲無息地籠罩在了他的頭上。


  在錢三注意到的時候,一團火焰在他的心頭噗地一聲燒了起來,轉眼之間他的五髒六腑便已在這金烏火之下化為了焦炭,讓他哪怕想要調動靈力壓製都不可能,於是他隻來得及張了張嘴,噴出了一口火焰,便已經萎頓著倒在了地上,繼而化為了一灘灰燼。


  那海閣之人在這撲麵而來的火海之中隻能緊緊地握著咫尺天涯,以其上的空間法陣將那些熱浪給隔離在自己身外,而在他的不知所措之中,他眼前那片幾乎將他的眼球都燒熔了的白光之中,緩緩走出了一個身影。


  他根本看不清楚來人的容貌,一切都隻有一團邊緣模糊的黑影,但是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來人的手似乎非常輕易地便穿過了擋在自己身前的千山萬水,直接抓在了咫尺天涯那法器之上。


  這輕描淡寫的舉動直接就擊碎了這海閣之人最後僅存的那點自信。


  知道如果這法器被奪自己的下場就隻有喪生於這火海之中,那海閣之人隻能拚命地攥緊自己的拳頭,同時搖著頭,口中發出意義不明的懇求之聲。


  “告訴我一些事,我就放過你。”那個人影緩緩開口道,聲音有些飄渺,竟帶了攝魂之意。


  那海閣之人隻能嗚嗚點頭。


  “神魔界是什麽?天魔舞又是什麽?”那聲音連接問道,“你有沒有聽說過天魔魅舞之術?”


  “來吧,讓我進入你的識海,讓我看看你記憶之中的神魔界,都是一副什麽模樣……”


  ……


  單烏站在那海閣之人的麵前,手指輕輕點在那人的額頭上,如意金分出一縷纏在單烏的指尖,成為了一道神識相連的橋梁。


  在單烏身後不遠處,是一灘散落於地的黑色灰燼,裏麵還埋著些未被燒毀的諸如乾坤袋之類的法器——正是被金烏火從內而外燒沒了的錢三。


  海風幽幽地吹著,帶著涼爽之意,四下裏一片寂靜,哪有一絲半點火焰肆虐的痕跡?


  ——的確沒有火。


  單烏和黎凰的確是想要研究出那咫尺天涯的底細,但是隻有與蘇青那麽短暫的交鋒,就算知道了其中的推算規則,想要在這麽短的時日便如數還原也不可能,所以真正起作用的,其實仍是黎凰的幻陣。


  以幻陣幻化出一個類似於咫尺天涯的困陣的模樣,並以此直接擊碎了那海閣之人的自信,使他根本不敢完全施展出咫尺天涯的效用,生怕竭盡全力卻被人輕易破去,反而給自己帶來反噬。


  先聲奪人之後,繼而以幻陣幻化出那烈火燎原之景——這種倉促布下的幻陣承受不了太多的靈力爆發,而單烏並不希望此處的靈力波動會大到足夠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所以那些火焰其實都是幻象,唬得那兩人不得不全力防禦。


  而埋在錢三心頭的那點火星,其實是在錢三湊上前來找單烏說話的時候,張嘴閉嘴之間,被單烏趁勢直接送進去的。


  錢三在那會兒仍未察覺到單烏心中的殺意。


  ——或者說,他其實根本不覺得單烏會下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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