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回 噩耗(中)
那冷箭之上加持著一些小小的法陣,行動之時無聲無息,隻在箭尖之上有那麽一點凝練的靈光——甚至連神識都不太可能捕捉到這支冷箭的動靜。
冷箭疾速而來,眼見就要刺入李二狗的後腦勺之中,卻沒想李二狗的身影倏地就從原地消失了。
密林之中傳來一聲細微的驚呼,繼而這聲驚疑戛然而止。
有重物仆倒在地,緊接著傳來了撕扯吞咽的聲音,四周的樹影搖晃著,空氣之中的血腥味蔓延開來,仿佛那密林之中真的有什麽猛獸存在一般,並且這猛獸正對著到手的獵物大快朵頤。
……
次日清晨,陽光剛剛照耀在那山壁之上,便有管事弟子帶著兩個申請閉關的新入弟子穿過密林一路行來,一邊走一邊交代著此地閉關之時需要注意的事項,正在半途,其中一個人突然抽了抽鼻子,滿臉疑惑地問了一句:“為什麽好像有血腥味?”
“的確,還很濃鬱……”另外一人回答,幾人同時四下張望,並以神識搜索,沒多久便已齊齊注視著一個方向,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
其實並沒有什麽十分驚悚的場麵,隻有地麵上一塊一塊暗色的血跡,以及在周圍樹幹之上飛濺的種種花樣,一些散落的枝葉似乎表明此地曾經發生過一場爭鬥,甚至地麵上還留有一些抓痕,以及一些破碎的應該是屬於蓬萊弟子的衣物。
除此之外,眾人假想之中的屍體殘骸並未出現。
雖然如此,大清早的就看到這樣的場麵顯然並不能讓人覺得有多好受。
那些小弟子有些驚恐地麵麵相覷,而那位帶頭的管事弟子隻能拖拽著那些人後退著離開那處發生過爭鬥的區域,同時以傳訊符籙通知了巡查隊。
……
赤靈子摸著下巴,盯著眼前的幾麵水鏡。
鏡麵上是那片山壁附近的禁戒法陣所記錄下來的畫麵,主要是注意那山壁之上以及附近的動靜,對那片密林不過略有示意而已——知道那些禁戒陣法的分布也是蒲珅敢於動手的理由之一。
所以在那昏暗不清的畫麵之中,赤靈子隻能依稀看到一個蓬萊弟子似乎是遇到了一團人形黑影一樣的存在,也不知道那蓬萊弟子是做了什麽,竟引動著那團黑影狂性大發,仿佛真的是一頭妖獸一般,直接將那位蓬萊弟子撲倒在地,而後開始撕咬了起來,沒過多久,便已經連皮帶骨地吃了個幹淨。
“難道真是妖獸?”赤靈子的眉頭微皺,“蓬萊什麽時候生出這麽野性難馴的妖獸來了?看起來得先去獸場問一問,同時這巡邏也需要加強,唔……或許需要派人將那片山林都搜尋一遍……”
正在這個時候,靈霄子推門而入,往赤靈子身旁的椅子上懶洋洋地一坐:“已經找到了,那個被吃掉的蓬萊弟子名為蒲珅,三十年前入門,至今仍是築基中期修為,來自於南華島豐城蒲家……之前那個要跟單烏進行生死決鬥以為兄報仇的修士,其原本的身份正是蒲家供奉。”
“又是和單烏有關?”赤靈子的眉頭微微一皺,她在前一天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接受了單烏的死訊,沒想到今天這個死了的蓬萊弟子,居然和單烏又有著如此迂回曲折的關係。
“是啊,那人的朋友還以為他在知道單烏的死訊後趕著回家報喜去了,所以才沒有留在蓬萊,也沒有留下什麽進出的記錄。”靈霄子回答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的死訊,大概會和單烏的死訊一起,傳回南華島上那個小家族之中。”
“被你說的,這小家族似乎頗為厄運纏身一般。”赤靈子搖頭歎道。
“可不是麽,好不容易熬到單烏身死,這一位估計是半夜三更摸過去想確定一下這個好消息,順便幸災樂禍一下,搞不好還想撈點好處,卻沒想到竟將自己的小命給丟在了那裏……”靈霄子同樣長歎了一聲,“不知道為何這樣說的時候,我總覺得單烏還沒死透一樣。”
“可是我們昨天不是已經都確定過了?”赤靈子反問,“難道你感知到了什麽異常之處?”
“那倒也沒有……”靈霄子遲疑了片刻之後回答道,“如果非要說的話,大概是直覺吧。”
“你的直覺從來沒有出過錯……”赤靈子的表情微微有些嚴肅。
“可是這一回我卻沒有信心。”靈霄子亦十分認真地回應。
……
袁陽子被請來鑒別那吃人妖獸的本體。
“看起來這妖獸已經修煉到可以化為人形了,隻是還保留著本性,所以一受到刺激便會狂性大發。”袁陽子點評道,他的身後跟著明珠和明台兩個人,那兩人在看到那水鏡之中景象的時候,都忍不住露出了不忍直視的表情。
“並且這妖獸的習性相當狡猾。”袁陽子繼續點評道,“你看,它顯然是在這位受害人的眼前立了一個幻象,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而這妖獸的本體已經迂回繞到了他的身後,並且一擊便將他擊倒。”
“能使用幻術的妖獸麽?”赤靈子眉頭微皺,複又開口問道,“卻不知道友的獸場之中,最近可有什麽異象?”
“沒有。”袁陽子搖頭道,“關於這點,你可以問問我這兩個弟子,最近這段時間,獸場事務都是他們打理。”
“兩位介意與我詳細說說麽?”靈霄子在一旁開了口,示意明珠和明台與他前往靜室之中私聊。
袁陽子點頭,明珠和明台哪有資格反對,立即乖乖地跟著靈霄子出門而去。
“其實對於這妖獸的來源,我有個想法。”袁陽子見場中隻剩下了自己與赤靈子,猶豫了片刻之後開了口。
“但說無妨,我們需要你的意見。”
“獸場之中的妖獸都已經馴化,而那些山間遊走的妖獸其實也都早已確定了數量與種類,當然更重要的是,蓬萊弟子的玉牌之中,都自帶有一個身份識別的法陣,可以讓蓬萊山中長大的妖獸都對持有令牌之人心生善意……”袁陽子解釋道,“換句話說,那襲擊我蓬萊弟子的妖獸,如果不是從山外而來,那麽就是受了他人的控製。”
“他人的控製?”赤靈子眉頭一挑,“你是想說有人控製這妖獸殺死了蒲珅?”
“是的。”袁陽子點頭,“我們看不到蒲珅的視線落處到底有什麽,那可能是一個幻象,但其實也很有可能是控製這妖獸的人。”
赤靈子沉吟了片刻之後,對著袁陽子一抱拳:“多謝道友提點。”
……
雖然巡查隊有心隱瞞,但是妖獸吃人的傳聞還是很快蔓延了開來。
李二狗從崇樓——也就是他們這些弟子領領取宗門任務的地方出來的時候,剛好遇上了正並肩而來的孫夕容和元媛。
雙方畢竟算是同年進入蓬萊的弟子,再怎麽不熟悉,見麵的時候也還是會打個招呼的。
“陳師兄這一身風塵仆仆的,是剛回來麽?”孫夕容見元媛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便在李二狗對自己兩人行禮的時候,略略回應了一句。
孫夕容其實並不怎麽討厭李二狗,雖然他的相貌無比醜陋,但是卻有一種極為平和的氣質,會讓人有種錯覺——似乎跟這樣的人在一起的時候,自己是絕對安全的。
“是啊,天亮的時候才到蓬萊。”李二狗回答道,“兩位這是要出去?可我看元師妹的氣色似乎並不是很好,有什麽事必須如此勉強自己麽?”
“無事,不過是單烏被判定已然身死,使得她心中鬱氣難以化解,我打算帶她隨便領個輕鬆任務,出山散一下心。”孫夕容回答道,“既然陳師兄剛剛回來,我便不妨礙師兄休息了,就此告辭。”
“單烏身死?”李二狗的臉上露出了有些吃驚的表情,似乎是剛剛才聽到了這個消息一樣,不過那表情雖然滿是意想不到,繼而有些唏噓,卻並沒有表現得多麽沉痛,看起來反倒比昨天路長風帶著的那群做戲之人要真誠一些。
就單烏的事交談了兩句,李二狗搖頭歎氣地轉身離去,孫夕容帶著元媛正欲進入崇樓,眼角的餘光卻看到伊伊抱著那隻大白貓,和春蘭一起跟在陳安的身後,居然是有說有笑地從另外的一條路上往這崇樓的方向走來。
陳安這一行人,在單烏還沒有閉關的時候,可以說是與單烏最為熟絡的一個小團體,有事沒事便一起出去喝個小酒,然而單烏被斷定已然身死之後,這幾個人依然還能沒心沒肺地嬉笑歡樂,就好像過去兩年之內早已經將單烏的存在給忘了個幹淨一樣。
——這兩年之中,這幾個人甚至從來都沒有去單烏閉關的所在看上哪怕一眼,以至於如果不是這幾人此刻出現在了孫夕容的麵前,孫夕容幾乎都記不起這些人曾經與單烏有過關係了。
雖然路長風那群人的悲痛之色看起來虛偽無比,但是這陳安一行人的表現也著實是無情得有些可怕。
於是孫夕容拉著元媛就想快步進入崇樓,避免讓這些人的歡聲笑語刺激到元媛的情緒,卻沒想那三人的眼神都足夠好,幾乎是看到元媛等人的一瞬間,便打著招呼迎了上來。
“咦?元媛師姐怎麽看起來好像哭過一樣?”伊伊在看到了元媛臉上的表情的時候,直接就開口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