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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回 讀書人的禮(下)

  環星子帶著單烏出門並飛遁而去的時候,大殿之中的好些人都略有分神,隻是各自的情緒都很好地隱藏了起來,場麵依然一片祥和。


  其中當然也有沒有必要隱藏情緒之人。


  ……


  路長風與那路氏先祖之間的關係,注定了他不需要像其他那些新入弟子那般畢恭畢敬,而路氏先祖對於自己這個後輩會有的心思轉念,自然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怎麽?還是沒有放下?”路氏先祖嗬嗬地笑了起來,當著自己那些弟子的麵便將單烏的事情給提出來說了,言下之意,我這個後輩如果想做些什麽,你們這些當師兄的,多少給我照看一些。


  “不勞師尊費心。”路長風連忙客套,已經換了稱呼,“弟子知道,隻要弟子專心修煉,便能用我自己真正的實力將他遠遠甩開,更可堂堂正正地將他踩在腳下,到那個時候,對他來說,才是真正刮下臉皮的事情,對我來說,亦可算是揚眉吐氣。”


  “很好,你有這個心誌我便放心了。”路氏先祖點頭笑道,“不過我也提醒你一句,那個人雖然於修行一道上再無出路,但是他在入門之試中畢竟還是排行第一的存在,想要超越,還需再下一番苦功,就算跨越了仙凡之界,也千萬不要大意。”


  路氏先祖的提點不光是針對路長風,同樣也是在暗示他的那些弟子,於是眾人在交換了眼色之後,雖未說話,卻已經露出了心照不宣的表情。


  “弟子明白,師尊還請放心。”路長風亦在此時開口,抱拳長揖,恭恭敬敬地領了教誨。


  ……


  玉陽子當然注意到了元媛的分心,他同樣也為此而微微有些分神。


  他在這三天之中,特地將單烏應試的全部過程都仔細研究了一番,然後他就後悔得恨不得錘死自己。


  ——其實玉陽子當初隻要再多留那麽一刻,單烏便不可能避開他的視線,偷到這麽個入門之試的機會,而玉陽子如果早就知道單烏會來參與這入門之試,他肯定會早做安排,將人情聲勢做足,將事態變成其他人根本無法與他搶人的局麵。


  “他明白我的心思並不奇怪,奇怪的是我居然在擔心他的報複?”玉陽子心中忐忑難以自抑——雖然知道自己師尊所下的封印不會出現什麽問題,卻仍覺得自己的胸腔裏仿佛住進了一隻八爪魚一般。


  “與他的關係不能破。”玉陽子的視線落在了元媛的身上,而臉上的表情亦隨即慈眉善目了起來。


  ……


  寶光道人帶著他那愛吃醋的道侶早已離開,此時留在大殿之中麵麵相覷的正是陳安和伊伊春蘭三人,以及那隻蹲在陳安肩膀上的大白貓。


  單烏的離開幾乎是同時驚動了這三人一貓,也將三人之間沉默的尷尬給化解了一些。


  “你們認識他?”陳安注意到了伊伊和春蘭的舉動。


  “是的,他是我們的……恩人。”春蘭和伊伊對視了一眼之後,老老實實地回答,並將兩人在應試之前曾經接受單烏教導的事情說了出來。


  “哈,那你們可要感謝我,當初可是我帶著他前來參加這入門之試的。”陳安笑了起來,隻覺得終於找到了開口的話題,可以不用去管自己那位爺爺師尊的再三叮囑了,“我一看他就知道他必然前途無量,事實證明,果然沒錯。”


  “當真?”春蘭和伊伊有些疑惑,她們也已經聽到了那些流傳在新入弟子之間的傳聞,關於單烏已是廢人的種種。


  “當然,我聽我爺爺說了,他是這次入門之試的第一名。”陳安壓低了聲音說道。


  “可是……”春蘭和伊伊仍解不了心中的擔憂。


  “指點了你們兩個月,就讓你們通過了入門之試,自己修為被封,卻依然輕鬆得了個第一——這樣的人若還是廢人,那麽我們豈不是都廢成渣滓了?”陳安笑了起來,同時招呼著兩個女孩子,“走,我帶你們去看看之前我帶他上來的浮雲舟。”


  ……


  單烏此時已經跟著環星子來到了書樓。


  在環星子的帶領下,那些對於低等弟子的限製都已成浮雲,於是環星子一直帶著單烏繞過了重重書架,來到了最深處的一片法陣之前。


  “其實你現在看到的這幢書樓隻是真正書樓在方丈山之上的複刻,而複刻的內容連千分之一都沒到。”環星子解釋道,同時指著眼前的法陣,“隻有通過這個法陣,才能到達真正的書樓之中。”


  “真正的書樓?”單烏的腦海中莫名出現了在入門之試的時候,他看到的那個滿是巨大書架的空間。


  “就是你在入門之試的時候看到的那個。”環星子很快給出了答案,“書樓在這個世界中其實沒有實體,它與那試煉之地一樣,同樣是存在於一處洞天之中。”


  “我一般都在書樓之中閉關,所以我給你的令牌之上開通了屬於我的特權——你可以不受弟子等級之限,自由出入書樓之中。”環星子讓單烏拿出了那枚竹簡一般的令牌,並將其往那法陣之上微微一晃,於是下一刻,單烏便已經跟著環星子出現在了一片巨大的書架之中。


  那個白胡子老頭已經等在了單烏和環星子的麵前,看到單烏,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睛,似乎是在說:“看看,聽我的話選偏門,果然是有好處的吧?”


  “見過書鬼前輩。”單烏啞然失笑,但還是恭恭敬敬地上前行了一禮。


  “書鬼,你來幫我想想,身為師尊,都該訓示些什麽話吧。”單烏行禮還未起身,環星子已經開口對書鬼說道,“原來收徒這麽麻煩……我已經浪費了太多時間了。”


  於是單烏抬起頭的時候,環星子已然消失無蹤,隻留下單烏站在原地,一臉無措。


  “那麽書鬼前輩有何訓示?”單烏回神得也足夠快。


  “既然是新入的弟子,那麽你不如先將這一本看了吧。”書鬼沉吟了片刻,一揮手,便有一套書冊出現在了單烏的麵前。


  書冊扉頁上四個大字——賞罰律令。


  ……


  南華島。


  “你是說,他現在已經成為了蓬萊弟子,而你無能為力了?”蒲璜看著眼前悶不做聲的向望海,一字一句,幾乎是從牙齒縫裏擠出話來。


  “路家公子也同樣成為了蓬萊弟子,少爺不如去信詢問一二?”向望海並不在乎蒲璜的憤怒,依然心平氣和地開口說道。


  “路長風……嗬嗬……”蒲璜抽著嘴角冷笑了兩聲,想要罵些什麽,卻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蒲璜當然不會放過自己與路長風之間的關係,而路家的那些親信一直以來對他也是有所保證,可是蓬萊入門之試開始報名之後,蒲璜為了討好路長風而做的那些事便仿佛從未存在過一般——那些女子被偷偷地打發,妖獸被放歸,稀罕寶物被退回,一些家族之間承諾過的利益聯合,似乎也漸漸有了淡化的趨勢。


  蒲璜相信,如果不是因為南華島實在太小,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所以城主之間略做轉圜之後一切關係便可恢複原狀,並將一切都歸於路長風的私人行為,路長風的那些親信絕對會將豐城的存在給否定個幹幹淨淨。


  “想要劃清關係啊,覺得我這個紈絝弟子,配不上跟你這位天才修士做朋友了?”蒲璜心中暗道,忍不住冷哼出聲。


  “春蘭同樣也是。”向望海注意到了蒲璜那滿是不滿的尷尬之色,便開口提起了另外一個人,“她身上的血契,可仍然在我們豐城蒲家的手裏。”


  “讓她在蓬萊殺人?就算她敢,難道你也敢?”蒲璜終於冷哼出聲,就算他腦子不好使,也知道蓬萊這樣的所在,不是他們這些小城城主有本錢去輕舉妄動的。


  而蒲璜對於向望海的不滿,亦在此刻累積到了一個高峰——甚至比他對於單烏的憎惡都還要多上那麽一絲。


  “我記得你當初說過,不管他跑到哪裏,你都一定會帶著他的人頭回來任我鞭屍泄憤的。”蒲璜起身,上前了數步,直接伸手指著向望海的鼻子,冷著臉說道,“現在可好,你兩手空空地一個人跑了回來,跟我說計劃趕不上變化,跟我說他已經成為了蓬萊弟子,而你已經無能為力啦,跟我說不管是我受辱之仇還是你的殺兄之仇都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啦,跟我說因為你比我更慘,所以我必須像你一樣,為了豐城的前途未來從容淡定忍下這口氣……是不是以後還要我想辦法,像討好路長風那樣去討好那個人啊?”


  “你他媽算老幾,憑什麽在我眼前賣慘?”蒲璜終於將壓在心口的那口氣罵了出來。


  “蒲璜!”豐城城主的臉色在蒲璜伸手指著向望海的鼻子的時候就已經變得鐵青,此時更是一個箭步衝上,直接將蒲璜給扇在了地上。


  蒲璜的半邊臉立即高高腫了起來,而他亦難得地硬氣了一回,坐在地上,仍然指著向望海喊了一聲:

  “你要真有本事,就自己上蓬萊把那人殺了,到時候讓我對你跪地叩首喊你親爹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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