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回 改弦易張(上)
春蘭甚至察覺到了單烏那有些刻意的裝腔作勢的言談之中對於自己的配合,似乎正是為了營造一種兩人一見麵便你來我往打得火熱的假象,好瞞過那些躲在不遠處想要窺視的探子。
春蘭甚至發現了如今兩人的站位似乎正好處於一個無法透過那大開的雅間窗戶所看到的位置,從屋裏往外抬眼望去隻能看見一片茫茫夜空,也就是說,那些窺視之人若想知道兩人現在在做些什麽,除非他們的視線可以轉彎。
“我說過你可以不用稱呼我為前輩。”單烏勾著嘴角笑了一下。
“你做得其實還不錯,但是我見過更好的。”頓了片刻之後,單烏對春蘭的表現作出了點評,雖然沒有多餘的動作,但是黎凰已經在一旁昂首挺胸地蹲坐著,同時尾巴亦左右搖擺著,似乎很樂於聽到單烏的誇獎。
“我以為我的容貌已足以傾倒整個南華島,現在看來,還是我見識太過淺薄了。”春蘭歎了口氣。
“你從未離開過南華島?”單烏好奇,追問了一句。
“沒有,我家裏人世代都是豐城城主的護衛,豐城城主在哪,我的家族就在哪,除非……除非我能通過蓬萊的入門之試,那樣的話,豐城城主便再也沒有理由限製我的行動了。”
“你家中,隻有你有修真的資質?”單烏的眉頭挑了一下,想了想,還是回身將雅間的窗戶關上,並捏著黎凰的爪子在那門戶之上畫了一個靜音的符籙,將這雅間與外界徹底隔絕開來。
“目前看來,是的。”春蘭乖乖地點了點頭。
“功法是你自己選的?”單烏坐回了椅子上,黎凰乖乖地趴在了他的膝蓋上,而單烏亦對春蘭示意,讓她也一同入座。
“不是,隻是發現我有修煉的資質的時候,他們說,女孩子們就該修煉這套功法。”春蘭端端正正地坐在了單烏的側方陪坐的位置上。
“他們?”單烏重複了一聲。
“給我這功法的人,我爹,娘,城主……之類……”
單烏歪著頭似乎是想了一會,突然毫無預兆地拉過了春蘭的手,春蘭微微有些吃驚,想要閃避,卻到底沒能掙脫。
春蘭有些茫然地看著單烏將她的手直接拉到了他身前那隻貓的麵前,而那隻貓在抬頭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眼之後,探出了爪子,輕輕地搭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一股水流一般的靈力往春蘭的體內滲入,飛快地便流轉了一圈,在春蘭還沒有體會到什麽的時候,那隻貓已經縮回了爪子。
“你修劍可能會更有前途一些。”那隻貓抬著頭,似乎是與單烏交流了一些什麽之後,單烏轉而對春蘭說道,“你的天賦偏於金屬靈力——重殺伐,銳氣逼人,並非這陰陽雙修之術通常所傾向的水屬或火屬,所以你這樣強行修煉下去,總會出現分歧的。”
春蘭眼珠一轉,知道單烏不會無緣無故提及自己修煉的功法,心頭頓時大喜,立即從椅子上離身,撲通一聲跪在了單烏的麵前,飛快地磕了三個響頭:“單憑這句指點之恩,您就是我的前輩。”
……
“你真打算教她?”黎凰問道。
“看起來是個知恩圖報有孝心的姑娘,不是麽?”單烏回答,“有家人,有牽絆,甚至為了所謂的護衛之責連南華島都不離開,修煉屬性不和的功法也沒見有什麽反抗之意——這麽容易控製的人眼下都已經送上門來了,我又為何要放過?”
“你是打算為日後進蓬萊鋪路?”黎凰隱約明白了單烏的意圖。
“沒錯。”單烏應道,“你我這一路的看到的現象,明顯這海域之中,隻要是稍微有點天賦的修真之人,都會以進入蓬萊作為自己的目標,再回想一下目前為止我們所知道的那些人……元媛離玉陽子太近,不能讓她知道得太多;明家那兩個小子顯然不怎麽可靠,隨時可能腦子進水;蒲璜雖然有修煉但是誌不在此;倒是那個路長風,被他那位先祖如此看重,十有八九這一回就可通過蓬萊的入門之試了。”
“哈,他一定會記仇的,同時他還有那老祖撐腰。”黎凰笑了起來。
“是啊,不過這也不算什麽,我想的是……”
“你想再培養出一個石泉?”黎凰已經領悟到了單烏的意圖。
“正是如此。”單烏承認。
“嗯,這種事並不多餘。”黎凰表示了認可,“而且這個小姑娘家裏世代護衛,耳濡目染之下多少會受些影響——這是真的可以培養出忠心的那種人。”
“不過你有東西可以收買她麽?隻有那麽一句話可是不行的啊。”黎凰沉吟了片刻,再次問道,“玉陽子那裏你似乎也沒看那些劍修相關的部分。”
“厲霄當年的全部完整的功法,是不是足夠了?”單烏早已胸有成竹。
“果然足夠了。”黎凰點頭,“這姑娘的資質比厲霄還好一些,連厲霄都能修煉出劍意,這姑娘自然不會差。”
……
一夜過去。
會珍樓雅間上的靜音符籙總算失效,繼而雅間房門大開,一隻貓當先溜了出來,接著是單烏,在他身後半步的位置,春蘭一步三晃身姿搖曳地走了出來,雙頰飛紅,眼底亦有一層淡淡的水光,看得出疲憊,更難掩興奮之色。
“你這段時間就跟著我好了。”單烏低聲對著春蘭吩咐道,換來春蘭連連點頭,更往單烏的身旁靠近了一些。
兩人一貓就這樣大搖大擺地走出了會珍樓,待到他們遠去之後,那會珍樓的店小二連忙探頭往那雅間裏看了一眼,桌椅還是那個桌椅,飯菜沒怎麽動,酒水被喝了個幹幹淨淨,空氣裏滿是那香甜濃鬱的酒香,根本聞不出什麽其他味道,隨即便有人進去仔細地搜尋了一遍,隻找到了被仍在牆角的那腰帶夾層,以及最先被單烏拔下來後被拆開的那跟銀製簪子。
“有什麽發現沒有?”這群人互相之間詢問著。
“沒有什麽……不過這很有可能是那位前輩的手段,畢竟他一直以來都沒有留下過什麽痕跡。”有人回應。
“不過,看春蘭那表情,或許應該是得手了?”另外一個人猜測道,“那模樣不像是裝出來的。”
“或許這位前輩真的是比較厲害呢,這一晚上還放不倒他。”
“嘖……”
“嘖嘖……”
……
單烏直接帶回了一個美貌女子,讓明珠和明台大吃一驚,而讓單烏同樣也大吃一驚的是,他的客房門口,居然跪了另外一個女孩子,而且看起來,是從昨天便一直跪在那裏沒有動彈。
那少女的發絲之上掛著一滴滴的露珠,臉色蒼白,眉宇之間卻是無比堅毅的神色,在看到單烏的身影之後,猛地激動了起來,可是因為跪著的時間實在太久,那少女的上半身隻是微微晃動了一下之後,便失去了意識,向著前方一頭栽倒。
明珠一步上前,在那少女摔倒在地麵之前,將她給接在了懷裏。
“都說了你最近會有大桃花。”黎凰喵嗚了一聲,取笑道。
“這又是怎麽回事?”單烏轉頭問明台,他已經認出了這個女子正是自己在燈會之前看到的那個小巷子裏穿過的那一位,按理來說,應該不存在什麽救命之恩的關係。
“她說自己名叫伊伊,因為要感謝前輩的救命之恩,願意為奴為婢,隻求能夠侍奉前輩,如果前輩不應,就在此長跪不起。”明台回答道,“我們勸不走她,就想看看她到底能跪多久……沒想到這女孩竟真有如此毅力。”
明台的語氣裏滿是欽佩之意,而明珠此時已抱著這女孩子來帶了單烏的麵前,正在等他發話。
單烏打量了這少女兩眼,“嗬嗬”地笑了兩聲,示意明珠和明台叫些人來將她照看一二。
“是個小滑頭。”單烏對黎凰說道,“我是沒有想到,明明沒有過的救命之恩,居然也會有人衝上來認領。”
“就是賭你根本不知道那一百三十四人都是些誰,好以此套個近乎?”黎凰問道,“話說回來,你怎麽知道她不是的?難道那會兒兵荒馬亂的,你也硬是將那一百多人的容貌都記下來了?”
“我隻是知道她沒去而已。”單烏將自己在巷道中看到這少女的事情告訴了黎凰,“當時我還想著,回頭有機會就將她指給你看一下,她的骨相也挺不錯的。”
“是麽?”黎凰停下了腳步,似乎是在回想那少女的容貌,沉吟了片刻之後,“有些突兀……不過,還是把她交給我來應對吧。”
“如你所願。”單烏點了點頭,同時一顆如意金的小液滴從單烏的指尖滑落,跳動了兩下之後鑽進了黎凰的毛發,黎凰回頭看了單烏一眼之後,甩著尾巴便往那少女被送去的客房方向跑了過去。
春蘭見單烏與黎凰之間在完全沉默無聲的狀態之下似乎就已經完成了極為複雜的交流,輕“咦”了一聲,探著頭就想去看看那白貓想要去做些什麽,卻被單烏以一個響指勾回了神。
“你剩下的時間並不多,沒那麽多閑工夫關心別人的事情。”單烏吩咐道,同時伸手指著這庭院空地邊上放著的一副兵器架。
“去那邊找一柄劍來,然後隨我進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