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回 意外訪客(下)
“一個差的,如果能踩住一個更差的,是不是看起來就沒那麽糟糕了?”單烏反問,他已經漸漸把握住了玉陽子的情緒。
“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我這次約戰失利,他都會借此機會將我踩得永世不得翻身,甚至在我麵見師尊之時橫插一腳?”玉陽子已經自己想到了這個可能,不由地心驚膽戰。
有半截話玉陽子沒有說出來——他能夠麵見師尊的機會,極有可能會在丹陽子的橫插一腳中被直接奪走。
“甚至還有更糟糕的可能。”單烏繼續敲著邊鼓,“我想他並不會介意同時拿兩份好處。”
玉陽子的麵頰抽搐,片刻之後,緩緩後退,對著單烏做出了一種有些抗拒的手勢:“你先離開一下,讓我自己想想。”
單烏自然見好就收。
……
“來一個訪客你便能引申這麽多,你也的確是本事。”黎凰輕笑道,“是不是不管來的是誰你都會這樣嚇唬他一番?”
“當然,每個煽風點火的機會都不能放過。”單烏將手裏篩選出來的幾枚玉簡遞到了黎凰的麵前,“這幾枚玉簡好像是陣法相關的東西,你不如參研一番。”
“雖然玉陽子如今風吹草動都會緊張,但是你真的覺得那個一身白的丹陽子會想那麽多?”黎凰伸爪子按在了其中一枚玉簡之上,同時繼續問道。
“不如說是我會想那麽多,隻是順便栽在了那丹陽子的身上而已。”單烏老老實實承認,“我以前又沒見過丹陽子,隻能從言語間推測一番他的身份而已,不過,如果那個衝和子真如他們所說的那般風光,那麽玉陽子眼下可是正處於風口浪尖之上——會特意來拜訪他的喝口茶就完事了的,不安點別的心思,怎麽也說不過去吧?”
“你就不怕玉陽子察覺到你的挑撥?”黎凰再問。
“察覺到了也沒用,我可是站在他的立場上為他著想呢。”單烏輕笑,同時又抽出了一枚玉簡,“這枚玉簡上麵有外海修真界的種種逸聞,過一遍應該也不算什麽。”
“嗯。”黎凰點著腦袋,正打算將爪子往那玉簡上按去,卻突然將爪子左右一揮,順手就將那玉簡抽了出去,同時高高地揚起下巴,表現出一副對那些玉簡不感興趣的模樣。
單烏會意,苦笑著將那些玉簡收攏,重新歸到了自己麵前。
“其實你也沒必要真在她麵前裝一隻貓。”單烏取笑了黎凰一句。
下一刻,元媛的身影出現在了這間書房的門口。
“我在一處房間中發現了這個,覺得你這隻貓可能會喜歡。”元媛走了進來,將手裏捧著的東西放在了單烏的眼前。
“嗯?”單烏微微一愣,低頭看了一眼,卻是一塊盤子大小的形狀不規則的石頭。
石頭的色澤烏黑,上麵星星點點地分布著一些暗金的光芒,依稀有靈力的波動,而在整塊石頭的某一個平麵上,那些黑色的石質都被剝離,剩下的部分被拋光,如水晶一般清清楚楚地透出了石頭內部的光景——石頭的內部有水,水底沉著一顆顆球狀的綠色水草,兩尾體態嬌小的金紅色的金魚正在那麽有限的一團水中遊來遊去。
“這石頭居然是渾然一體的。”單烏的神識掃過,不由微微咋舌,“而且這兩條金魚,並不是什麽妖獸品種。”
黎凰正舉著爪子想要任性地將這看起來仿佛魚缸一樣的石頭推到地上,此時聽到了單烏的感歎,動作也隨之緩了緩。
“的確。”黎凰的爪子輕輕地拍在了這塊石頭之上,片刻之後,認可了單烏的判斷,“魚很普通,難道關鍵是那些水草?還是因為這石頭上所附著的靈力?”
“那水草也沒有太多獨特之處……”單烏沒能看出門道,於是開始求助如意金。
“據說火山爆發之時,岩漿湧入湖泊,很有可能會將一些活物連帶著周圍的湖水一起包裹住,如果某些巧合之下這些活物沒有當場死去,便很有可能就會形成這樣的一塊石頭。”如意金果然見多識廣,很快便給出了這塊石頭的可能的來頭。
“那麽為什麽這些魚能活下來?”單烏忍不住追問。
“不知道。”如意金老老實實地回答,“我的相關記憶裏,似乎都隻是感歎造化之奇,卻沒有仔細想過。”
“哈,看起來它果然很喜歡這塊石頭。”元媛開口笑道,單烏回神,看到了黎凰一隻貓死死地盯著那石頭裏的魚的模樣,不由也是啞然失笑。
“這塊石頭的確有趣。”單烏客套了一句。
“說起來,我們這一路行來這麽久,我都沒有問過單烏大哥,這隻貓叫什麽名字。”元媛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伸手往黎凰腦袋上的毛撓了過去,黎凰不悅地別過頭,對著元媛亮出了牙齒,於是元媛隻好訕訕收手。
“這隻貓叫……傾城……”單烏忍著牙酸,將黎凰通過如意金表達了強烈認可的名字說了出來。
“傾城?”元媛也有些意外,視線轉向那隻一直對自己愛答不理的長毛白貓,卻隻見那隻貓在自己質疑這名字的時候,斜著眼睛似乎是頗為嫌棄地掃了自己一眼,端得是媚眼如絲,於是元媛瞬間就對傾城二字再無疑慮。
“她是想借討好我來跟你套近乎呢。”黎凰別過臉,盤著身子在桌麵上趴下,裝出了一副想要睡覺的模樣。
場麵於是因為黎凰的不配合而微微有些冷場。
“是了,這些玉簡裏有些東西或許對你有用。”單烏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從滿桌子散亂的玉簡之中揀出了幾枚,“這幾枚玉簡裏有風火相關的一些功法,而這一枚裏有關於蓬萊一些情況的介紹,我本來想整理好了給你送去……”
“單烏大哥。”元媛突然出聲打斷了單烏的話語。
“嗯?”單烏應道,覺得自己的太陽穴一陣一陣地抽著疼。
“你我來自於一處,本就該互相照顧,不是麽?”元媛柔聲問道。
“是。”單烏回答得斬釘截鐵,同時將那些玉簡往元媛的手裏一塞,“但那隻是在自保有餘的情況之下,否則的話,其實是誰也管不了誰——換句話說,你變得越強,我們的境遇便會越好過。”
“你完蛋了,你表現得越冷漠強硬她越不會放過你。”黎凰的軀體微微顫抖著,似乎是在很辛苦地憋笑。
“我可沒那麽多時間管她在想什麽。”單烏已經親自將元媛送出了屋外,回頭坐在桌前,長歎了一口氣。
“為什麽不接納她呢?我看你也不是什麽有節操的人,而她怎麽也算是個美女啊。”黎凰從爪子裏抬起頭來喵嗚喵嗚地叫了兩聲,“如今背井離鄉,同在蓬萊,眼看著帶路的那位前輩自身難保,隻有你們兩個互相扶持,患難與共,不發生些什麽的確說不過去啊。”
“她是個傻姑娘。”單烏搖了搖頭。
“你是良心發現,還是真的嫌棄?”黎凰當然聽出了單烏話語裏的那一絲漠然,“雖然我說得功利,但是我也能夠感受到她的一番用心良苦的。”
“都有。”單烏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所以,隻有她真的修為大進追了上來,你才會考慮將她也納入夥伴……或者說下屬的範疇?”黎凰睜大了眼睛,定定地看著單烏。
“嗯,我希望她能有用。”單烏點了點頭,“畢竟你也說了,我們背井離鄉來到蓬萊,有個互相扶持的總歸是好事。”
“如果她沒用,你就會無情地將她拋棄?”
“隻有讓她處在她自己能夠應付的層麵上,她才能夠活得比較長久。”
……
玉陽子被單烏的一番煽風點火弄得越發焦灼不安,更糟糕的是,他在立足於那些單烏都不知道的消息上反複權衡之後,驚恐地發現單烏一點都沒有危言聳聽。
他先前的那些朋友,幾乎沒有一個對他的歸來有所表示,甚至連那賭局,押在自己身上的靈石,一直到現在也隻有自己砸進去的那兩千塊——雖然對麵的賠率已經低到幾乎賺不到幾個錢了,但是明顯很多人就是為了替衝和子買個聲勢,便是大把大把地往裏麵堆靈石。
玉陽子深刻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勢力孤單。
“如果這樣下去,我若真是輸了,豈不是人人都會上來踩上一腳?那樣我還能在蓬萊呆下去麽?一旦我離開蓬萊……”玉陽子在自己的身上加了無數的靜心咒,也無法緩解心裏哪怕一絲半點的焦躁,“我真是太過輕率和大意了,回山之時竟完全沒有想過這麽久的時間會帶來些什麽……這衝和子這些年來究竟在蓬萊做了些什麽?居然經營得人脈如此之廣場麵如此之大?”
“看起來我裝著大度忍一回氣的方法是行不通了。”玉陽子長歎了一聲,他曾經假設過自己如果在麵對衝和子的氣勢洶洶之時,直接道歉賠禮,打不還手罵不還嘴,是不是還有可能比較體麵地將過往糾葛給帶過去,到時候再請出些大道理,或者漏一些有關升仙道和那位化神高人之事以蹭個靠山,沒準就能化幹戈為玉帛——這種事情發生的前提當然是他自己還有人脈可言。
“他不會給我這個機會的。”玉陽子已經清楚地意識到了這一點,“不管我能拿出來什麽,他都可以用強硬的手段直接剝奪,而不需與我假惺惺地演什麽戲。”
“難道我真的必須要贏得這場約戰才有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