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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回 交易(下)

  厲霄目瞪口呆,而孫夕容看向黎凰之時眼裏閃動著的光芒更是明明白白地在告訴他,黎凰所說的那些才是真正正確的答案。


  ——難道自己那錯誤的回答,才是真正將自己推上了死路的原因嗎?


  而孫夕容握刀的手已經懸到了他頭頂上,碧玉刀與那扳指之間絲絲縷縷的光芒連綴在一起,繼而向著厲霄灑落下來,厲霄立即便對自己的身體失去了控製,甚至連眼珠子都無法轉動了。


  “我曾經也被別人的看法影響,覺得我該與你天生一對。”在那些青綠光芒往厲霄的身體裏滲透的時候,孫夕容開口說道,“我曾經也覺得你至少是個好人,或許有行差踏錯的地方,但總也可以期待一二,畢竟我還無法做到像師尊那樣什麽都不放在心上,一個人的修真之路,想起來的確也有些可怕。”


  “我曾經認真想過什麽時候接受你的,可惜……”孫夕容輕聲地歎了一口氣,“也是啊,修真這條路這麽漫長,這麽艱難,我根本都無法想象以後還會遇到什麽樣的痛苦,我現在遇到的人十年百年後都會變成陌路,或者生死相隔,可是眼下卻連你的存在都能困縛住我的心境,這條路,我還能怎麽走下去呢?”


  “倒不如趁這個機會,用你的前途,來換我的前途,這樣至少百年之後我回憶起你來,還能記得這一份好處。”孫夕容的嘴角勾起了有些快意到殘忍的笑容,“這樣對你來說也不錯,不是麽?我可以記住你一輩子了。”


  孫夕容手裏的刀緩緩落下,切在了厲霄的額頭上,仿佛在他的眉心劈開了一隻豎眼,繼而仿佛有什麽東西開始在厲霄的身體裏擠壓,推聳,強烈的痛楚讓厲霄雙眼翻白,汗出如漿,甚至呼吸都有些斷斷續續,而在厲霄的胸腔位置,居於肺部的靈池同樣也開始發光,震顫,隨時可能會爆炸的模樣。


  黎凰出手,一條青綠的絲巾覆蓋在了厲霄的身體上,硬生生地將他已經有些膨脹的胸腔給壓了回去,而在此時,厲霄被孫夕容切開的創口處,那些青綠的光芒伸出了無數的小手,仿佛在熱烈地迎接著創口之中即將要出現的東西。


  厲霄隻覺得自己的脊椎骨似乎在被硬生生地抽離,整個腦袋就要被憑空拔起,甚至連魂魄都要在這樣的痛楚之中寸寸碎裂,可是他卻無能為力。


  厲霄的眉心之處被那些小手緩緩地拽出了一根有些虛幻的劍柄,這劍柄瞬間便與孫夕容手中的碧玉小刀以及扳指結合在了一起,於是變成了孫夕容伸手握劍的模樣,而厲霄此刻全身癱軟,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孫夕容的身前。


  那一柄劍哪怕就是劍柄似乎都滿是淩厲到能夠削金斷玉的氣息,如果沒有那碧玉小刀以及扳指作為緩衝,孫夕容的這隻手根本就別想保住,然而就算如此,孫夕容的那一條袖子也已經寸寸破碎,化為了四周盤旋飛舞的蝴蝶,露出了一條白玉般的胳膊來,繼而覆蓋了一層縱橫交錯的血痕。


  黎凰此刻已經退開在了一旁,而孫夕容咬著下唇,手握劍柄,緩緩地將那柄虛幻的長劍從厲霄的腦袋上抽了出來,而厲霄此刻仿佛人形的劍鞘一般,幾乎已經感受不到生命的氣息了。


  那柄長劍終於從厲霄的頭頂抽出,厲霄立即整個人癱軟躺倒在了地麵,而孫夕容將那柄劍在自己手裏挽了一個劍花之後,反手以劍柄朝向文先生投擲了出去,文先生手中的七星龍淵劍微微一抬,剛好就迎上了那團劍影,兩者霎時合二為一,七星龍淵亦仿佛蘇醒過來一般,上麵鑲嵌的明珠竟如眼睛一般睜開了刹那,整個過程行雲流水,配合得幾近完美無缺。


  文先生的手中,一枚早已準備好的符文直接貼在了那柄七星龍淵之上,讓那些睜開的眼睛重新陷入了沉眠,而孫夕容的手臂之上回轉了一條水龍,轉眼便抹平了那一條條的血痕。


  厲霄身上裹著的那層青綠色的絲巾也化成了點點熒光,滲進了厲霄的軀殼,將他的靈力以及肉身都穩定了下來。


  “文先生所托,我已做到,還請文先生履行承諾了。”孫夕容對文先生行了一禮,幹脆利落地說道。


  “那是自然。”文先生點了點頭,收起了那七星龍淵,伸出一隻手,一道靈光從他的指尖彈出,沒入了孫夕容的眉心之處,“我這裏有兩種選擇,你可權衡一番。”


  “其中一種,是由我直接引導你跨過仙凡之界,那樣很穩妥,也很快捷,不過那樣一來,你就算跨過了那條線也依然還是眼下這種不甚突出的水屬資質,想要再進一步,或許就有些困難了,而另外一種方法,就是利用這片大海。”文先生說著,一揮手便將那青山綠水的小世界收了回去,藍天白雲茫茫大海再次出現在了眾人眼前,孫夕容微微踉蹌了一下,被黎凰從旁扶住,總算沒有直接墜落,而癱軟的厲霄身下也出現了一片綠葉,托著他微微晃蕩。


  “你修煉的是水屬功法,而這個世界上,沒有比海洋擁有跟多水屬靈力的地方了。”文先生指了指腳下,“當然,也沒有比海洋更危險的地方。”


  “你是說,我如果按照你給我的這套功法,於這海水之中修煉,甚至可以讓我在跨越仙凡之界的時候,脫胎換骨般擁有葵陰之體?”孫夕容此時已經消化了文先生送過來的訊息,眼睛就亮了起來。


  葵陰之體雖然也不是什麽特別稀罕的體質,但是比孫夕容眼下的資質,可是有前途太多了。


  “原來先天的資質也可以改變?”孫夕容又問了一句。


  “那是自然。”文先生點頭,“我給你的這套功法,直到元嬰,每一個大關口都有一次讓你的資質得到提升的機會,當然,這些機會,也都伴隨著可能會讓你萬劫不複的危險。”


  “這萬劫不複可不是隨意說說而已,一個運氣不好,你很有可能就成為了這海麵上的泡沫,啪地一聲就消散了,肉身化水,魂魄不存。”


  “而且這萬劫不複的可能性,甚至遠遠高過了平安跨越關口的可能性,所以很多修煉此功法的人,在第一次僥幸過關之後,便會直接更換功法,再也不肯賭那第二次了……”


  “……所以,你想怎麽選呢?”文先生又問了一句。


  “我如果還會害怕,就該繼續蜷縮於厲霄的羽翼之下了,所以,不會有第二種選擇的。”孫夕容躬身對文先生真心實意地行了一禮。


  ……


  孫夕容的身遭環繞著一層水屬的靈力,仿佛一滴極為普通的水滴一樣,撲通一聲落進了下方的茫茫大海,轉眼消失不見,甚至連浪花都沒濺起多少。


  “文先生居然給了她直至元嬰的功法。”黎凰目送孫夕容的消失,輕歎了一句,“而我手中的,卻仍是殘本。”


  “你那天魔魅舞,如果真的能夠重現人世,隻怕連為那片陸地定下規矩的高人,都會出麵向你討教一二了。”文先生笑道,“你若隻是普通的火屬修士,我這有一打的功法可以隨便你選呢。”


  “當初選擇功法我又做不了主……”黎凰搖著頭說道,“可是單烏似乎並未從文先生這裏得到過任何功法?”


  “他?我曾經傳授過他一次,可惜那一次的機會被他自己親手打碎了。”文先生搖頭道,在單烏當日折回荒草地的時候,他傳出的那枚辟邪符籙中便已經包含了一部分的功法,如果單烏真的與之融合了,自然便有一條康莊大道出現在單烏眼前——當然,這條道路的另一頭,便是文先生手裏牽著的繩子。


  “這功法傳授之中莫非還有些別的?”黎凰一驚,很快便反應了過來。


  “放心,你拿到手的隻是殘卷。”文先生笑道,“不過那位孫夕容,我倒是的確留了點印記,因為我總覺得以後還會再遇到她。”


  “……隻是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文先生喃喃著,本能地就抬起了手掐住了手指,才掐算了一半,突然醒悟了過來,甩了甩手後,直接將手背在了身後。


  “不算了?”文先生的舉動落在了黎凰的眼裏,於是她掩著嘴角,輕聲地笑了起來——文先生對她的自來熟並無不悅的表示,於是她也不介意順杆子爬,有的時候不那麽小心翼翼,反而能讓這些前輩高人感到有趣。


  “也的確沒必要事事都算上一通。”文先生有些自嘲地笑著。


  “孫夕容沒要他的命,他怎麽辦?”黎凰當然也不敢太過放肆,隻伸手指了仍被樹葉托著的厲霄,開口問道。


  “既然他這麽向往外海修真界,不如就遂了他的意願吧。”文先生沉吟了片刻之後下了決斷,輕輕地說了一聲“去”,於是那片綠葉立即托著奄奄一息的厲霄轉了個方向,往下方的海麵上落去,一道洋流剛好就在不遠處經過,於是推動著這片漂浮在水麵的綠葉,緩緩的往天邊漂蕩而去。


  ……


  紫晟躬身站在紫玄現身的水鏡之前,滿臉的不解與愧疚之色。


  “山河社稷圖不見了?”紫玄確認地問道,“而你並不知道它是何時不見的?”


  “是的。”紫晟隻能老老實實地回答,“它就是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所有的警戒,都沒有發生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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