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回 別有用心,用什麽心?(下)
幾個小輩大氣不敢喘一聲,默默等著清瑤上師的吩咐。
“李辰此事,你等不得外傳,否則他會有性命之危。”半晌之後,清瑤緩緩點了點頭吩咐道,“至於昆霆,你於凡人世中曆練,進而突破仙凡之界,此事大善,不過眼下你或許仍得滯留凡人世界中照看一二,紫霞山既然會直接讓同舟出山,便不會就此罷手,你……得守住我中桓山的利,傳國玉璽,不容有失。”
“或許要不了多久,你我便可親身相見。”清瑤的眉頭依然糾結著,人影則在水霧之中淡了下去,留下的那股肅殺之氣卻仿佛仍然盤踞在玉如意的上方,刺得孫夕容都覺得手心有些生疼。
除了昆霆,幾個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還記得我們當初下山是為了什麽嗎?”元媛突然開口問道,卻是歎息的語氣。
“尋一隻能夠死而複生的妖獸,盯著李辰推動那皇帝前往中桓山的祭天之行,以及……互相盯著別被人捷足先登占了便宜。”厲霄開口回答道,在說到最後一條的時候,神色複雜地看了看身邊的孫夕容,而孫夕容的嘴角抽了抽,別過臉去,算是默認。
“所以,其實事情發展到現在這樣也挺好。”厲霄嘿嘿笑了起來,偷偷拖過了孫夕容的手,“人間一日,可抵山中數年。”
厲霄指尖的靈力輕輕地在孫夕容的手心撩撥著,或許隻是輕佻的意圖,卻讓孫夕容想到了厲霄不知從何而來的靈石,於是她的目光背著厲霄,微微地閃爍了一下。
……
“宛兒,你回來了?”石泉坐在軍帳之中,放下了手中的兵書,抬頭看向眼前的燭火。
木宛輕輕地應了一身,撤去了身上的障眼法術,出現在了石泉的麵前。
她與他之間,正隔了一點燭光。
石泉微微地偏了腦袋,讓視線繞開了燭火的遮擋,木宛娉婷嫋娜地站在不遠處,看著石泉的眼神有眷戀有擔憂,更有一種無法忽略的慈悲。
“看起來情況並不好。”石泉的嘴角微微扯動,露出了一個心領神會的笑容,“如果我沒猜錯,是不是會有更多的神仙要來這凡人世界走上一遭了?”
“你怎麽知道的?”木宛開口問道,隻是想問一個理由,卻並無驚疑之意。
“你跟我說有那麽一個神仙不入凡俗的規矩的時候,我就料到會有這麽一天了。”石泉起身,繞過書桌,站到了木宛的麵前,“依靠他人恩賜而得到的東西,如果本身沒有足夠的實力,遲早會被人搶奪而去。”
“你有想出什麽辦法麽?”木宛繼續問道。
“我這幾日思來想去,要應對那些神仙手段,除了人命,便隻有人命。”石泉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可如果真的搭進了太多的人命,會不會還是安下心來,為諸位神仙上師們做牛做馬比較好?至少還能苟延殘喘個有生之年。”
“其實並不是全無辦法。”木宛沉吟了片刻,似乎是終於下定了決心,“那傳國玉璽的力量的籠罩範圍之中,任何神仙手段都無法使用——那或許是你們這些普通人唯一的勝機。”
木宛將自己從黃天嶺紫霞山那些人口中聽來的關於傳國玉璽的傳說一一告知石泉,不意外地看到石泉的雙眼越來越亮。
“你的意思是說,凡是傳國玉璽可以引動龍脈之地,皆是神仙上師們的禁區?”石泉向木宛反複確認著這一點。
“沒錯。”木宛點頭,起初她的心中仍有一些仿佛自己背叛了這天下所有修真之人的負罪感,而此時將所有一切都一股腦兒地對著石泉說出來,她突然發現,原來自己早已堅定地選擇了自己的立場。
“我一定會將傳國玉璽給你帶來的。”木宛直直地看著石泉的雙眼,一字一句地做出了承諾。
……
“這些道士,都在想什麽?”魏藍英狠狠地將手在桌麵上一掃,一疊奏章被掃在了地上,一群小太監連忙下跪,仿佛隨時準備承受天子之怒。
“你們退下。”魏藍英的狠狠地在房中踱了幾步之後,一揮衣袖。
小太監們不敢怠慢,躬著身子倒退著就退了出去,轉眼之間,這空蕩蕩的禦書房中就隻剩下了魏藍英一個人。
“單烏,你可以出來了。”魏藍英的氣息漸漸平緩了下來。
“見過陛下。”單烏的身影出現在角落書架的陰影裏,看起來仿佛隻是魏藍英手下一個普普通通的暗衛。
“文先生還是不肯離開勝陽?”魏藍英歎了一口氣,開口問道。
“是的,文先生的密信中說,當年他承諾助陛下登上皇位之事眼下已經完成,接下來的路,陛下要學會自己走了。”單烏捧著一張上麵滿是鬼畫符的淡黃色信箋,說話的語氣毫無波瀾,卻反而更顯逼真,仿佛自己真的和文先生聯係過一樣,“除此之外文先生在這封信中,還藏了一句對在下的忠告……”
“什麽忠告,說來聽聽?”魏藍英被單烏的欲言又止勾起的興趣。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單烏悶聲回道。
魏藍英的身軀微微一僵,隨即嗬嗬地笑了起來:“文先生想的也未免太過了些。”
“其實並不過,隻不過,該被藏的弓,被烹的狗,是你而已。”一個和魏藍英幾乎一模一樣的聲音在他的背後響起。
魏藍英大吃一驚,猛地回頭,第一眼甚至在疑心自己的身後何時出現了一麵鏡子,而下一刻便驚悚地發現,來者居然是另一個自己。
一樣的臉型五官,一樣的身形輪廓,一樣的衣冠配飾,一樣的龍行虎步,甚至眉宇之間,都有著一模一樣的高傲自得。
——之前找的那個替身隻有外貌相似,舉止行為之間,可沒有這種上位者的氣魄。
魏藍英的視線往單烏所在的地方掃了一眼,果然已經空無一人。
“你是誰?”魏藍英心中盛怒,卻依然能夠冷著臉問道。
“我是你這個替身的本尊,真正的魏藍英。”來人冷笑了一聲,坦然回答道,周身的氣派,看起來竟比魏藍英還像個一國君主,甚至是天下共主。
——這是真正的龍氣之威。
“你在開什麽玩笑?”魏藍英心神被龍威所攝,臉色有些慘白,踉蹌地退了一步,隨即意識到了自己的軟弱,哼了一聲,高聲便是一句,“來人,護駕!”
禦書房的門隨著魏藍英的這聲喊嘩啦啦地全開了,全副武裝的侍衛以及那些小太監衝進屋中,卻在看到場中情景之時,仿佛所有人都被施了定身法一樣,僵在了原地。
“還愣著幹嘛?馬上拿下這個妖物!”魏藍英指著自己身前這鏡像一般的人物,衝著那些遲疑不定的侍衛大聲喝罵道。
有人稍微動了動,但是他們很快便發現自己的直接上司,那位曾經是藍公子從小到大的玩伴的帶刀侍衛長,依然遲疑著不敢妄動。
魏藍英隻覺得自己的心髒猛地抽緊,不知眼前這情景,是因為對方的偽裝太過高明,以至於自己的親近之人都難以分辨,還是因為這侍衛長其實早已被人收買,成為了這天羅地網中的其中一個節點。
“跳梁小醜,徒增笑耳。”來人的神色甚至沒有一絲起伏,隻是看著魏藍英的眼神之中帶上了一絲嘲諷與不屑。
魏藍英猛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雖然這種失態是任何一個人在遇到這種事情時候的本能,但是在這種時候,本能會讓他萬劫不複。
這樣的覺悟顯然已經晚了,自己欽點的那位帶刀侍衛長顯然已經做出了判斷,帶著人對著魏藍英一擁而上,轉眼之間便將他五花大綁捆縛起來。
“你們這些瞎子!你們難道看不出來我才是真正的皇帝陛下麽!”魏藍英大聲喊著,仍在努力反抗,卻被人直接塞住了嘴,而後頭朝下壓服在了地麵之上,發出含混不清的嗚嗚聲。
“到了現在還嘴硬,這刺客當真是朵奇葩。”現在,被所有人認可了的“魏藍英”勾著嘴角,居高臨下地看著魏藍英,輕笑著說道。
“屬下方才一時被此人迷惑,未能及時製服刺客,還望陛下恕罪。”那帶刀侍衛長單膝跪在了“魏藍英”的麵前請罪,“眼下想來,陛下身為真龍天子,通身氣派,又豈是這個贗品能模仿得出來的?”
“無妨,這刺客的易容手段著實高明,方才那一刻,竟連寡人自己也險些分不清孰真孰假了。”“魏藍英”扶起了侍衛長,繼而走到了真正的魏藍英的身邊,命人將魏藍英的臉抬了起來,左右拉扯了一番。
自然毫無破綻。
“此事頗為奇妙,屬下認為,除了此人來曆之外,這易容的手段也需要查個究竟,日後萬一再有此事,也好早做防範。”侍衛長被那張人臉的完美無缺弄得有些心驚肉跳——皇帝陛下這種天生貴氣難以模仿,但是若出現了一個易容成自己的人呢?又有什麽辦法可以分辨真假?
“既然如此,那就讓太醫院派些人來研究一番吧。”“魏藍英”毫不在意地接下了魏藍英那想要殺人的如刀視線,一字一句地,下了一條讓魏藍英心驚肉跳的命令。
魏藍英的嗓子裏撕扯出了一聲幾近泣血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