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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回 金甲神符

  那些水虺在雷火之中翻滾掙紮,變得焦黑,血肉模糊,趙藍衫腳下的那些甚至直接變成了一坨黑炭,倒是讓趙藍衫多少有了一點腳踏實地的感覺,但是卻有更多的水虺前仆後繼,壓過那熊熊烈焰,毫不畏死地往趙藍衫的身邊湧來。


  很快,趙藍衫腳下的這坨黑炭也不再安穩,那些已經焦黑成一團分不出首尾的水虺,居然再一次活轉了過來,扭動著身形,往趙藍衫的腳背小腿上盤旋而上,密密麻麻高高揚起的蛇身仿佛茂盛的草叢,衝著趙藍衫張開的蛇口裏,白森森的毒牙和猩紅的信子,看起來仿佛圍繞著趙藍衫盛開了一地的紅色花朵,而趙藍衫的身形搖搖欲墜,眼見就把持不住平衡,要往那水虺堆裏跌去。


  “這是幻陣,這些都是我的幻覺,害怕了就輸了!”趙藍衫隻覺得自己的臉離地上那堆大張的蛇口越來越近,他雖然努力想要鎮靜想要看破虛妄,甚至因此而發動了諸如靜心辟邪之類的輔助符籙,但是仙凡之界仍是橫在他前方的一道高高的門檻,在他看到那些水虺的毒牙尖端,一股股腥甜濃膩的液滴就這樣對著自己的門麵射來的時候,這種撲麵而來的恐懼終於讓他認輸了——單憑個人之力,他在這幻陣之中無能為力。


  閉眼,咬牙,仍在往前跌倒的趙藍衫的手中突然出現了一枚細長的金針,而他反手就將那枚金針插進了自己心頭的位置,看起來竟仿佛是要自殺一樣。


  整個場景都因為趙藍衫的這一舉動而停滯了片刻,趙藍衫前撲的動作停止在了一個絕對無法平衡的位置,那些大張的蛇口也仿佛突然被人扼住了七寸,甚至那些噴出的毒液,居然也就停滯在趙藍衫麵前不足三寸的地方,匯成了一團團粉色晶瑩的小球。


  隻有趙藍衫的心頭血,正順著那枚金針緩緩流下,眼見就要滴落,那金針卻仿佛活過來一般,那麽纖細的身體上居然橫七豎八地裂開了無數影子形狀的小口,饑渴萬分地就將那些血液給吞了進去。


  一團金光就這樣頂在了趙藍衫的心口,甚至將他的身軀給頂到了半空之中,而在兩腳離開了那些水虺的糾纏之後,那些水虺便在不斷擴張的金光之中烈陽融雪一般地消散了,一同消散的還有這間宮室之中的種種,濃濃的白霧翻卷起來,竟是形成了一處無上無下的空茫之地。


  “天地玄宗,萬氣本根,廣修億劫,證吾神通,三界內外,惟道獨尊,體有金光,覆映吾身……”


  隨著趙藍衫朗聲念誦的咒語,原本隻在胸前的金光鋪展開來將趙藍衫層層包裹,並開始在他的身上凝出一片片的甲胄,不過短短幾個呼吸的功夫,一個手持黃金大戟身著明光鎧甲的金甲神人,就這樣矗立在了這處空茫的空間之中,而這金甲神人的門麵之上,覆蓋著一個緊貼著趙藍衫麵容的黃金麵具,卻在眉心之處多出了一隻豎眼,眼下正炯炯有神地睜著,射出尺許來長的金光,不斷地掃視著周圍的這片天地。


  “喝!”趙藍衫所化這金甲神人一聲大喝,身體猛地往地上一沉,踏在那層層雲霧之上,而後高舉著那黃金大戟,便往某一處方位狠狠劈去。


  濃厚的雲霧在這一擊之下居然淡薄了一些,甚至在雲霧之後,依稀出現了黎凰有些狼狽跌坐的身影。


  趙藍衫方才所劈的方向,正是這幻陣薄弱之處,眉心豎眼的張開,顯然已經使得這幻陣在趙藍衫眼中毫無神秘之處可言,若要破陣而出,也不過隻是幾記重擊的功夫。


  “金甲神符,執律院裏那老家夥居然舍得將這東西都給你?”黎凰很是驚詫地叫出聲來。


  “看來你也是知道厲害的,還不乖乖束手就擒?”趙藍衫冷笑一聲,杵著那黃金大戟昂然站立,眉心之處的豎眼更是為他平添了一股威勢,仿佛方才的恐懼無措全都隻是一場做作一場幻覺。


  也不怪趙藍衫如此自信,這金甲神符是執律院裏那位深居簡出的長老親手所製,封存的是屬於上師的靈力,以心血解封之後,一炷香的時間之類,趙藍衫便等若是請動了一位上師降臨在自己身上,非但自己的修為暴漲,更能深入地體會一番仙凡之界之後的境界到底是怎麽樣一回事。


  換句話說,那位長老賜予趙藍衫這張金甲神符,一則是為了保證他在中桓山之外的安全無虞,二則,卻是給他點明了一條金光大道——這番感悟之後,趙藍衫在跨越仙凡之界這一點上,便已經不存在什麽難以逾越的障礙,隻需鍥而不舍的水磨工夫便可。


  “我撐不住了,不如你來拖延一二?隻需一炷香的時間便可。”黎凰的身影再次隱沒在雲霧之後,卻突然開口,對著不知道是誰的人開口說了一句。


  “還有埋伏?無妨,你們都上就好。”


  “他現在隻是有上師們的力量,卻並沒有上師們的手段,而他身上的金甲更是真正仙人的靈力化形,你不是一直好奇我所說的仙凡之界是怎樣的天差地別麽?這可是切身體會的好機會啊。”黎凰的聲音似乎仍在勸說,“我相信這一戰之後,你就能理解厲霄那劍光虛影究竟是怎樣的一回事了,甚至你擊敗厲霄的那一拳,也可以隨心所欲地使出來了。”


  “如果我死了陣破了,你逃走的時候記得把我帶上。”一個讓趙藍衫極為陌生的聲音響起,隨即,他的前方雲霧散開,出現了一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遊俠兒裝扮的少年人。


  這種普通,說的是這人看起來似乎隻是個身手不錯的凡人,若說與修真之人一爭長短的實力,隻怕連黎凰都不如。


  “你這小子,莫非是被美色迷了心竅,所以才跳出來送死的麽?”趙藍衫上下打量著自己的對手,頗有些不屑地說道。


  “是啊,我就是來送死的。”單烏微微一笑,倒提了短劍,直接就往趙藍衫的身邊衝了過去,這樣麵對麵的爭鬥挑戰畢竟是他熟悉的,方才躲在幻陣之中與昆霆糾纏,他已然在昆霆的話語相激之下有所意動,不過一時之間他還沒有摸索清楚這幻陣的操控,別說像黎凰那樣弄出種種駭人場麵了,就連他自己浮出那柄劍影,也是多番嚐試的結果。


  眼下黎凰主動將他推出去應敵,雖然知道這是黎凰所玩弄的小小心眼,但是單烏還是幹脆地將那附屬陣眼交還給了黎凰,自己提著劍便迎了上去。


  趙藍衫的手在那黃金大戟的戟杆上輕輕一托,那大戟便橫在了他的手中,如同一條金龍一樣,咆哮著向著單烏撲去。


  趙藍衫這一擊如果擊實了的話,便可以輕鬆地將單烏這麽個凡人給撂倒,如果單烏剛好還不是那麽沒用脆弱,沒準還能留那麽一口氣,盤問出一些什麽。


  單烏的身形拔地而起,並不怎麽費力地讓過了那條金龍前進的路線,隻被帶下了一片衣角。


  雖然在吸收靈石當中那些靈力的時候他得忘記凡人武學的行功方式,但是這爭鬥之中,本能是他最好的老師,在十八獄外麵的狂風亂流之中練出來的輕功,足以讓他輾轉騰挪的速度傲視眼下這位大概是第一次掌握到超凡脫俗的力量,或者是第一次使用大戟這種粗重兵器,從而顯得有些肢體笨拙的趙藍衫。


  趙藍衫對自己的這一擊落空似乎全不在意,單烏眼下對他來說,不過隻是一直身法靈活的小蟲子——夏天的蚊蠅跳蚤也是這麽礙眼煩人的,所以趙藍衫根本就不去追單烏的速度,他托在掌中的金龍猛地加速,擦過單烏的身旁,繼續往著這處空間的某一個方位擊去。


  ——我要破陣,你救不救?


  單烏當然得救。


  於是單烏手中的短劍往那黃金大戟上一引,那短劍在與黃金大戟接觸的那一刹那猛地爆發出了一層瑩瑩的青光,明明隻是普普通通的精鋼短劍居然沒有四散崩裂,反而傳來了一股柔和卻又堅定的力量,將趙藍衫那一往無前的黃金大戟,給生生推出了一道弧線,擦著那幻陣的關節之處,轟隆隆地從雲霧之中翻滾了出去。


  這一擊得手,單烏飛快地跳開來,短劍換到左手,而從右手的手心之中,颯颯地灑下了一把灰白的粉末。


  “原來是引動靈石之力。”趙藍衫看著那些粉末,語氣中是一股淡定了然的氣派,“可惜你又沒學過仙法,光靠這靈石之力,你又能擋得了幾擊?”


  “再打一會或許就會了。”單烏活動了一下自己的右手,重新握住了一塊靈石,並將短劍再次壓在手心。


  就方才那短暫的一擊,他便已經耗盡了一塊靈石,而在他在山洞之中閉關嚐試的時候,足足花了兩個月,他才將一塊靈石給吸收到了毫無光澤的地步——那會兒石頭仍是石頭的模樣,並沒有直接化為齏粉。


  “看起來我果然是適合挨揍的。”單烏回想著方才手中靈力變化的狀態,稍稍定了定神,隻覺得自己的手與手中的那柄短劍,似乎正通過那塊壓在中間的靈石聯係了起來。


  手好像突然就長出來了那麽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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