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回 投名狀(下)
秦廣王的話音剛落,他那枯瘦的身軀便猛地膨脹了起來,這種膨脹似乎毫無規律,甚至看起來像是身上長出了一個個異樣的瘤子,而這個人隨時會因這些瘤子而爆炸開來一樣。
這種狀態之中的秦廣王,也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地麵上“嗖”地彈起,身上的鱗甲如書頁般翻卷,匯聚成了兩條毒龍,鋒利的邊緣在空氣中劃出一聲清嘯,直接護住了身上的要害,而他的雙手扭曲成非人的角度,陰冷的招式仿佛一條毒蛇正在吐信,直接就向著宋帝王的門麵攻去。
宋帝王早有準備,隻是微微後退了半步拉開了一個防禦的架勢,抬手便是一掌揮向了這條毒蛇的七寸之地。
宋帝王的掌風雄渾,於是雖然攻擊的目標隻是那一個點,但是龐大的壓力卻足以將秦廣王整個兒都給籠罩進去,使得秦廣王前撲的速度為此一滯,那兩條毒龍在這掌風之下難以為繼,摔碎的花瓶一般四下散開,嘩啦啦落了一地,而秦廣王的嘴角甚至就因此而溢出了一團血沫來。
秦廣王借著那兩條毒龍阻攔的片刻時間,身形變幻,讓開了首當其衝的那一股巨力,但是仍避無可避地與宋帝王的掌力斜斜擦過,整個人仿佛被一塊巨石砸中一般,在半空中劃過了一條弧線,口中噴著血,就這樣往後方跌去。
而占據了明顯優勢的宋帝王,卻在這個時候發出了一聲驚懼交加的怒吼。
……
秦廣王重重地跌在地上,發出來一陣讓人有些牙酸的骨頭錯位斷裂的聲音,哼哼唧唧的半晌無法動彈,嘴裏更是不斷湧出血沫。
五官王連忙上前扶起了秦廣王,一手扶在他的背心,以內力為秦廣王療傷,另一隻手則在自己身上的肥肉裏掏摸了一會,摸出來了一個小小的瓷瓶。
“一想到要吃這種沾過你身上肥油的藥丸,就覺得還不如死了的好。”秦廣王看著遞到自己嘴邊的藥丸,輕輕歎了一口氣,卻仍是張開了嘴,將那藥丸給吞了下去。
“嗬嗬。”五官王傻笑了兩聲,而後與秦廣王一起抬了頭,看向站在不遠處,氣得怒發衝冠,卻半點也動彈不得的宋帝王。
宋帝王的臉整個兒都扭曲了,全身更是止不住地顫抖,內力有些失控,時不時地就在他身上的某些地方爆開出一朵小小的血花,當然這完全比不了他胸口仿佛湧泉一般汩汩而出的血眼。
一柄長刀從宋帝王的背心刺入,直接貫穿了他的胸腔,在他的胸前露出了一截銀亮的刀尖,而看這血液噴湧的狀態,顯然胸腔裏的那顆心髒,已經被這長刀之上附著的內力給完全震碎了。
長刀的刀柄,握在康成的手裏,而康成就站在宋帝王身後不到四尺的位置上,除了握刀的那隻手,他的其他的手和腳甚至還擺著一副正打算繼續後退回避,並將爭鬥的場子都讓給宋帝王與秦廣王的模樣。
那柄長刀正在緩緩地往後抽去,每後退一分,宋帝王的血就噴得更快一些,如果他還想趁著臨死之前多說幾句話多詛咒幾個人,便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宋帝王很憤怒,也很無措。
宋帝王其實一直覺得泰山王這種人,是不可能做什麽孤注一擲拚死一搏的事情的,就算到了某些關鍵時刻,他也會因為猶豫遲疑而錯過最好的時機——就好比他早些時候因為遲疑而將單烏給生生放出了陰曹地府一樣——所以,宋帝王並不是完全相信泰山王的忠心耿耿,而是認為,在這種眾目睽睽的場合之下,就算真的有人想要動手,也不會是泰山王這麽個永遠把握不住機會的人。
但是康成這一回,居然真的就成為了一個能夠抓住機會的人——就在秦廣王做出全力一擊,讓宋帝王不得不凝神應對並剛剛好成功地將秦廣王給擊飛出去,因而心中略有自得,整個人的情緒都出現了輕微鬆懈的時候——康成的這一刀便刺了出去。
一擊得手。
康成和秦廣王之間,配合的簡直是天衣無縫。
所以都市王和卞城王一時之間,竟也被這些變故給驚呆了。
“康成你這個叛徒!居然勾結外人,對自家兄弟下手!”宋帝王憤恨地說著,咬牙切齒地念著康成的本名,仿佛要將這個名字刻進靈魂深處,好帶到下輩子去報仇雪恨一般。
“對不起……你的人頭太有用了。”康成的手往後用力一抽,長刀從宋帝王的胸口完全拔了出來,同時帶起了一溜細碎的血花,長刀之上,重又光潔如新。
宋帝王的身軀微微地晃動了一下,終於無力地向前倒去,重重地摔在了地板上,很快便有一灘粘稠赤紅的血泊開始在青石地麵上蔓延。
“多謝秦廣王相助,我的投名狀已經到手了,不知接下來,秦廣王還有什麽計劃?”康成的視線回避著宋帝王屍身,直接對著對麵的秦廣王等人說道。
“嗬嗬……好……”秦廣王他吃下去的那顆藥丸正是大還丹,藥效發揮作用,如今他已經沒有什麽大礙,說話也是中氣十足,於是他對著康成點了點頭笑道,“這正是我想看到的結果,泰山王殿下,你今日的表現,還真是讓老夫我刮目相看了。”
“也多虧秦廣王殿下的指點與配合。”康成對秦廣王微微點頭表示感謝,而後偏了頭,眼角的餘光掃向了卞城王與都市王,“我也可以為他們出點力作為回報。”
“如此,多謝了。”秦廣王點了點頭,而後伸手拍了拍仍在往他後背輸送內力的五官王,“去,和閻羅一起,把你們的投名狀拿到手再說。”
“啊?那麽你怎麽辦?”五官王收回了手,突然想到秦廣王這樣退讓,等若是將那可能活下去的機會留給了自己與閻羅兩人,於是心裏一絲暖意泛濫,行動上便有了遲疑。
“我一個糟老頭子還怕什麽?”秦廣王用力哼了一聲,“還不快去?別忘了,這可是他們的地盤,讓他們跑出去了,我這傷就白受了!”
“你……你這個叛徒……”都市王沒有理會秦廣王那仿佛分贓一樣的語氣,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康成吸引了,而卞城王也顫抖著伸出了手指,遠遠地戳著康成的脊梁骨。
“對不起,為表歉意,我會為你們風光大葬的。”康成緩緩回轉過身子,手裏的兩柄長刀一左一右,遙遙地指向了兩位閻王。
閻羅王發出了一聲冷笑,而後便彷如一團黑煙一樣,直接越過了康成所在的位置,對著卞城王飄了過去。
卞城王伸手在背後一抹,抽出來了兩柄判官筆,刷刷兩筆,便往閻羅王的位置掃去,然而,第一筆隻掃散了一縷黑煙,第二筆讓閻羅王前進的速度慢了一些,但仍阻擋不了他仿佛霧霾一般糾纏上身。
五官王在這個時候也站起身來,手持禪杖一聲大喝,便大跨步地往都市王的方向衝了過去,衝到半途,雙腳一頓,整個人拔地而起,雙手握著禪杖的末尾,揮舞著,就往都市王兜頭砸下。
都市王連連錯步,抖手便是一條鋼鞭,嘩啦啦地纏上了五官王的禪杖,左右一陣牽扯,便想借著五官王前衝的勢頭,將他給整個人甩出去。
五官王猛地使出了千斤墜,整個人狠狠地砸在了地麵上,都市王眼疾手快,收回鋼鞭便欲換招,卻沒想斜裏突然斬出一把刀來,竟是康成再次出手了。
“康成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我若死了,做鬼也不會放過你!”都市王又驚又怒,一邊奮力閃避著康成與五官王的聯手進攻,一邊大聲喝罵道。
都市王是完全沒有想到泰山王居然真的說翻臉就翻臉。
畢竟,若說宋帝王的腦袋的誘惑實在太大於是泰山王為了活下去暫時拋卻良心鋌而走險也就罷了,現在泰山王明顯已經拿到了投名狀,卻依然能夠對都市王這些老兄弟們下手,完全沒有顧念舊情,所為的,便不止是區區一個投名狀了。
康成是在表現自己給某個人看,這個人可能是秦廣王也可能是平等王——這是都市王的推斷,所以他才會尤其地憤怒,因為康成這樣做,便等若是為了向某個人稱臣納貢做小伏低,已經到了完全不要臉麵不要自尊不要人性的地步了。
都市王的推斷無比正確,哪怕讓康成自己來為自己的行為辯解,他也隻能說出自己的脊梁骨早就在單烏麵前一折為二的現實,而後勸著都市王乖乖認命了。
都市王奮力支撐,但是根本無法撐起什麽,他的武功也就比五官王好那麽一點——還是占了身法靈便的便宜——這會再加上個同樣差不多修為的泰山王,幾招過後,都市王便已經是險象環生,鋼鞭被五官王的禪杖狠狠地壓在了地上,而後被康成抓住機會幹脆利落地橫刀掃過,直接便將那鋼鞭給切地隻剩都市王手裏的短短一截,這樣的成果讓五官王更為興奮,於是他大吼著便輪著棍子向都市王衝去。
等於是赤手空拳的都市王隻能不斷地在五官王的棍影裏閃躲著,五官王的禪杖越舞越快,便連禪杖刮起的勁風都能讓都市王吐出血來,都市王的臉色漸漸蒼白,眼見就快到極限。
而康成在這個時候已經調轉了方向,往卞城王那邊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