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試煉開始
花似夢對這些第一次參與試煉的人反複說著些注意事項,似乎是真的關心這些少年人的生死一樣,單烏也豎著耳朵聽著。
試煉之時,所有人隻能帶著僅供自己一天的飲食和水,他們會被送進一個密閉空間,同時,獸圈的豢養的那些猛獸也會參與進來,沙漏計時二十天之後,剩下的活物才能出來。
食物和水可以靠搶,也可以靠獵殺或搶奪那些猛獸,甚至過分的也可以直接吃人。
殺人殺獸,都算功勞。
除了這些之外,如果有本事找到在這個罐子裏鎮守的閻王,並且戰而勝之的話,不但會有充足到綽綽有餘的食物和水,甚至還可以直接拿走那閻王的身份令牌,出來之後,便是繼任的閻王——當然,這句話的另一個意思是,閻王們也可以對這些小鬼們出手,隻要他們願意。
不過一般來說也隻是一到兩個閻王參與試煉,太多了的話,這些閻王之間會自己先打起來。
而這個所謂的試煉,有的年份或許會死得接近全軍覆沒,有的年份卻有可能活下大半,所以在經曆了幾次之後,大多數閻王都會讓小鬼們選擇團隊行動以增加勝算——後來這便成了習慣。
“這次隻有一個喜歡睡覺的閻王。”花似夢繼續說著,“別去招惹他,你們可都是我的小寶貝,誰受傷了我都心疼。”
單烏覺得自己大概不太適合呆在這樣的地方,而且更糟糕的是,花似夢雙眼帶霧地與那些少年一一對視之後,用一種低啞而深情的聲音輕輕地說了句:“我們一起賭命,好不好?”
單烏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臉上是怎樣的表情了,那些少年們則開始意氣風發地對著花似夢發誓平安歸來,而單烏抬頭看了花似夢一眼,嘴角抽了抽,默默挪動著腳步,讓自己離那一群人更遠了一些。
……
花似夢的身影從這處空間中消失的那一刻,地麵突然就變成了虛無的一片,崩散的光芒四處亂竄,在場的人昏迷下墜,而單烏在徹底喪失意識前,隻覺得這樣的場景太過玄奇,無比想要多看幾眼,但是完全抵擋不了那種昏沉的感覺,終於隻能無力地陷入黑暗。
單烏醒來的時候,在鼻端聞到了一股頗為久違了的泥土氣息。
“在外麵?”
“那怎麽會沒有食物和水?”單烏心裏一驚,瞬間清醒,從地上彈坐了起來,同時也想到了與花似夢那些說法不怎麽合拍的疑點,於是睜開眼努力看向四周。
有黑黢黢的山林的輪廓,有泥土,有高大的樹木,樹幹上還有著點點的熒光,可是單烏努力抬頭看去,卻看不到天空的存在。
單烏看了半晌,方才發現這處空間似乎是一個地下的溶洞,隻不過大得有些出奇,讓單烏越發確定了這陰曹地府的不同尋常,甚至讓單烏突然有了一種奇怪的猜測——繼續往地下深入的話,會不會真的可以到達真正的陰曹地府。
有一滴水珠從很高很高的地方落下,砸在了單烏的麵頰之上,砸得他半邊臉都有些發麻,而那滴水珠順著他的麵頰滑到了嘴角,於是單烏伸出舌頭,舔了那麽一下。
一股生澀的仿佛裏麵摻雜了無數細碎的砂礫的感覺在舌尖蔓延開來,隨即單烏便發現自己嘴裏多出了一股血腥味道,而剛剛被這滴水砸到的麵頰,也開始由麻痹變得有些輕微的火辣辣的疼痛。
“果然不是好地方。”單烏吐了口口水,將口腔裏的血腥氣吐了出去,同時伸手在臉上一抹,果不其然,手背上沾染了一些濕漉漉的血腥氣味,顯然臉上的皮膚被那滴水蹭過之後,表麵已經被腐蝕了一層。
水的腐蝕性並不強,隻灼壞了單烏臉頰上一層薄薄的表皮,沒有什麽嚴重的後果,但也讓單烏明白,這種鬼地方能拿來飲用的水隻怕是不存在了,甚至,還需要躲著點這些從天而降的水滴。
周圍高大的樹木也漸漸在單烏的眼裏變得細致清晰了,樹皮上的紋理清晰可見,上麵的樹枝分叉也仿佛這是一棵真正的樹一樣,然而這些樹幹以及枝葉都呈現出了一種頗為瑩潤的灰白色——似乎是不知道多少年之前,這些樹木突然失去了生命,全部化作了石頭,並保留了原來的模樣,直到如今。
這溶洞裏並非完全沒有生命,至少單烏能夠感覺到泥土的存在,而理所當然的,不管這從天而降的水滴裏到底有什麽要命的東西,在這些泥土之中,總還是能夠生長出一些什麽的。
那是一種有些像小蝌蚪一樣的白色的蘑菇,細長的杆子在頂端挑起一粒粒珍珠一樣的菌蓋,菌蓋在黑暗裏泛著點點有些蒼白的熒光,似乎是提著燈籠的小小妖怪。
這些小蘑菇生長在那些樹皮縫隙之中,或許是可以憑借那些死去的枝幹的遮擋,躲避從天而降的那些水滴的直接傷害。
“看起來不是能吃的東西,否則也不會說條件苛刻了。”單烏心裏想著。
單烏正判斷著自己所處的環境,突然聽到了自己這個位置的不遠處有人聲,眉梢一抬,手裏的短劍反握著,便從地上彈了起來。
單烏的位置在一塊石頭的後麵,他剛剛坐起的時候,那石頭將他的視線給擋個結實,而待到單烏直起身來,剛好看見前方的一片林地之中,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個少年,看衣服,正是方才花似夢身邊的那些個。
他們似乎比單烏醒得晚了這麽一點點,眼下正一個個從地上坐起,互相招呼照應著。
其中一個身材高大的少年看到了起身的單烏,視線落在了他手裏的短劍上,眉頭於是微微地皺了起來。
“你到底是什麽人?”那個少年指著單烏問道。
“你們剛才不是看出來了麽?我是楚江王殿下養的一條狗啊。”單烏有些無奈地笑了笑,用了一種那些少年們能夠認可的身份,畢竟不管怎麽說,花似夢給自己戴上的那黑鐵項圈,現在還留在自己脖子上呢。
“一條狗?我們是不是可以先宰了他?”另外一個人也發現了這裏的動靜,聽到了這些問答,於是開口說道。
“何必呢?沒準我可以替各位公子探路偵查報警,或者幹些粗活呢?”單烏搖了搖頭歎道,眼前這些少年們眼看著已經集結成了一個小小的團隊,大家的站位都固定了下來,其中顯然並不包括自己這個意外的位置。
“我們還是先解決了他吧,擺這麽一個看起來養不熟的白眼狼放邊上,總是不太穩妥,更何況如此一來,我們還可以多一份食物和水,以及一份功勞。”那些人顯然覺得對付單烏不過是舉手之勞,於是直接動手一了百了的意見幾乎得到了每個人的讚同,不過他們當中很多人沒有說話,隻是互相點著頭。
單烏才不管這些人心裏都在想什麽,他本來就沒考慮過與這些人合作,他參加試煉,可不僅僅隻是為了活。
開口說話隻是為了給他們一個自己依然在試圖融入團體所以不會跑走的假象,緩解一下剛剛照麵時候的劍拔弩張——要是自己在被那高個少年發現的當口轉身就跑,那個一直警惕著的少年定然會以最快的反應速度追上單烏,一句話不說,便來他個一了百了。
於是,單烏眼瞅著意見漸漸統一,而那高個少年回頭打算最後確定一下其他人意見的空檔,直接轉身,撒開腿,便往林子裏跑去。
“果然是隻狗,跑得這麽快。”最開始發現單烏的那個高大少年在聽到單烏的動靜之後,飛快回頭,看到了單烏逃竄的背影,口中輕輕唾了一聲,手一揮,便帶著其他人追了上去。
單烏的輕功這段時間經過崖壁上的百般苦練,效果卓越,奔跑的速度比那些從小便經受悉心培養的小鬼們還要快上兩分,但是單烏畢竟不熟地形,不像其他人那樣早已從花似夢那裏知道了足夠多的信息,幾乎是醒來便已經知道了自己的位置何在,所以林子裏跑了一會,雙方非但沒有拉開距離,反而因為前方不斷出現遮擋,單烏在不斷的轉向過程中,漸漸落進了那些小鬼們散落開來的包圍圈裏。
單烏的左右都出現了人影,前方雖然目前還很安靜,但是聽這動靜,要不了多久就會被堵個正著。
單烏的耳朵裏傳來了來自各個方向的錯落有致的口哨聲,似乎在互相通報著合圍的陣勢,看那些人的行進速度的增加,顯然是打算在單烏衝出去之前,完成合圍。
這些人雖然提高了速度,但仍顯得不緊不慢,甚至可以說,胸有成竹。
單烏繞過眼前遮擋視線的石化樹木,猛然發現自己的正前方七丈左右,出現了一塊三四丈高的巨石,巨石的邊上還斜靠著一顆倒塌的巨木,斷裂的枝幹矗立著雜亂尖銳的凸起,這一切構成了一個仿佛是天然的路障,甚至可以說將單烏的前路給堵了個嚴實。
越過這障礙需要時間。
顯然,那些追捕而來的小鬼們的胸有成竹,正是因為知道這裏有這麽個路障可以拖緩單烏的速度。
單烏的腳步微微頓了頓,兩個呼吸之後他便看到有人從那塊巨石的後麵冒了頭,居高臨下的位置占盡優勢,單烏如果再想上前,可以被那人占據地利輕易地掀翻在地。
左右以及身後也有人聲,這些人甚至已經放慢了腳步,頗為悠閑地踱著步子走了過來,篤定單烏不管往哪個方向衝,都可以被及時地阻擋住去路。
“這一招,是不是就叫趕狗入窮巷?”站在巨石上的那個人低頭看著單烏,挑釁地說道。
“狗急跳牆,你會不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