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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贏家

  白虎門被青龍幫接手,白虎門搭上的官家那條線也已經浮出水麵,那裝腔作勢的店小二出麵,與穿山龍進行了長時間的密談,而在青龍幫中,有單烏作保,富通身份自然無人敢於質疑。


  到了後來,唯一心中仍有疙瘩的人,就是穿山龍

  穿山龍對單烏居然在白虎門中藏了這麽緊要一步暗棋,而自己居然毫不知情這件事始終難以釋懷,所以雖然單烏在他人麵前將一切功勞都歸於穿山龍的神機妙算未雨綢繆,暗裏也將自己與富通的一切淵源交代了幹淨,同時這件事情結果明顯是穿山龍自己得了最大的利益——穿山龍的心中仍有忐忑與戒備,不知道到底什麽地方出了問題,也想不通單烏究竟想要圖什麽。


  老天似乎也看不過穿山龍的困惑不解,直接給他揭曉了答案。


  ……


  在看到那燙金請帖的一刹那,穿山龍終於知道自己的擔憂究竟從何而來。


  請帖上麵隻寫了單烏一個人的名字。


  官家來的大人物終於做了決定點了名,可惜點的不是自以為勝券在握的穿山龍。


  穿山龍隻覺得一道天雷從這朗朗晴日之中憑空落下,把他劈了個裏外通透,甚至都起不了任何別樣的心思,隻能傻呆呆地任由這送請帖來的小廝打扮的人物從自己的眼前走過,直接拐進了青龍幫那片破屋,說是要親自將傷重的單烏接出來。


  “藍公子說,單烏兄弟受傷不輕,正需要好生照料,青龍幫裏隻怕有所不妥,所以讓我接他前往太守府暫住。”


  穿山龍在這些話裏終於體會到了大人物的決心,失魂落魄地讓開路來,最後竟是撲通一聲坐到了地上。


  隨即,他的念頭便轉到了單烏的那些所謂兄弟,思考著要不要拿富通此人出口氣,卻又害怕單烏真的得到了大人物的賞識——那樣單烏便有的是手段來讓穿山龍不好過了。


  患得患失之間,穿山龍居然就在這青龍幫的大堂之中從日上三竿坐到了日暮西沉,整個期間水米未進。


  ……


  單烏的傷口被重新清洗處理了一遍,新上的傷藥透著桂花一樣的清甜香味,創口在傷藥的覆蓋下也不再疼痛,而是酥酥癢癢的,仿佛那些裂開的皮膚肌肉都正在努力生長一般。


  一套全新的衣服穿上了單烏的身,衣服很合身,也很柔軟,細薄的麵料讓單烏甚至都不敢用什麽大力,生怕一不小心扯壞了哪裏,靴子也是全新的,靴子底幹淨雪白,使得單烏竭盡所能地小心翼翼地落腳踏上地麵,可看到靴子底的一層薄灰之後,卻仍有些忍不住的心疼。


  有兩個小姑娘端著鏡子和水盆進來,無比細心地把單烏的耳後,脖頸,指甲縫都擦洗了一遍——這是那些粗豪漢子們通常都會忘記清潔的部分——不過單烏等這一天的到來已有許久,自然不會失禮,所以擦洗完之後的水和手巾都沒有沾染上什麽汙漬,這使得那兩個小姑娘很是滿意,於是其中一個特地留了下來,幫單烏梳了了一個無比正式的發髻,這發髻讓單烏總覺得自己脖子後麵被冷風吹得涼颼颼的,似乎隨時會有一刀斬下。


  這一切做完之後,有一個單烏眼熟的人物出現在了他的眼前,單烏起身行禮,口中稱其為陳十三少。


  陳十三就是那個風波樓中圍觀了全部事態的小廝。


  “藍公子要見你。”陳十三說道,“你的表現入了藍公子的眼,所以藍公子決定親自見你一麵,不出意外的話,你離開這裏之後,就是單烏幫主了。”


  ……


  一直仿佛鬼宅一樣的太守府居然在這短短的時日之中煥然一新。


  單烏以前摸進來過幾次,滿眼隻見空屋破瓦,滿地荒草,而如今所見,原來這宅院完好之時竟是如此精巧斯文,小路上一塊一塊的卵石顯露出了晶瑩圓潤的本色,原先滿是淤泥的小池塘也已清澄見底,裏麵一群群的錦鯉遊過,而那一叢叢的修竹,更是看得人心都因此靜了下來。


  而竹林之中掩映的房屋,也掀去了破敗的那一麵,反而流露出一種歲月沉澱下來的華貴之感。


  ——沒有人知道這些變化是什麽時候發生的,同樣也沒有人知道這些官家來人是什麽時候出現在這太守府之中的。


  單烏被這前後的反差弄得是目瞪口呆,這一路竟都沒想到要向陳十三打聽些什麽關鍵。


  陳十三帶著單烏沿著石徑,走到了一處青碧色的小屋前,恭恭敬敬地叩了門,得到了回應之後,方才推開門,引著單烏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書房,房屋的一側立著幾個書架,上麵堆滿了書籍,另一側靠窗放著一張書案,上麵筆墨紙硯齊全。


  一個藏青錦袍的年輕人斜斜地靠坐在書案的後麵,手裏正翻著一本泛黃了的書籍,這個年輕人一看就是位貨真價實的公子,麵皮白淨,五官俊俏,手指修長幹淨,動作溫文爾雅,整個人的氣質也仿佛精雕細琢後的玉石——具有那種一看就知道必然是價值連城的富貴氣。


  而書案的側旁還安放著一張太師椅,一個胡子花白的老人端坐其上,微微闔著眼睛,全身上下都透露著四平八穩這四個字。


  “藍公子,文先生,單烏長老帶到。”陳十三匯報著,並用目光示意單烏行禮。


  就在單烏單膝跪地行禮的時候,那位藍公子輕輕揮了揮手:“不用這麽正式,我隻是想來看看你長得什麽模樣……十三,給單烏兄弟一個凳子,而後你便下去吧。”


  於是單烏隻能坐在陳十三搬來的一張圓凳上,有些緊張地麵對著書案對麵的藍公子,而在這個時候,坐在一旁的文先生也睜開了眼睛,上下打量著單烏。


  “你比我想象的長得好多了。”藍公子看了單烏半晌,點頭讚許道。


  “是衣服的功勞。”單烏接口。


  “不,你的確是目前為止,我在勝陽見到的最順眼的一個人。”藍公子製止了單烏的自謙,“看來點你名字的決定,並沒有做錯。”


  “勝陽城裏幫派眾多,已有自己的一套路數,我雖然即將帶兵入駐勝陽,卻沒那麽多的心力來理順它,所以也沒必要弄得大家雞飛狗跳,因此……這些事務以後都交給你,十三會給你提供一些幫助,十字梅花弩什麽的都不是問題,並且他還會教你一些諸如黑煞掌這一等的功夫——這種可以修煉出內力的武功,應當足夠你將勝陽的局麵穩下了……哦,看你的表情似乎心裏對這些事情早有準備了,果然是個心思敏銳的小子,所以,你不考慮對我說些什麽嗎?”藍公子的上半身往前靠了點,手肘撐住書案,雙手交叉直在下頜的位置,雙眼直直地看向單烏,流露出一種十分感興趣的姿態。


  “這……不知道公子想聽些什麽。”單烏有些緊張。


  雖然聽到藍公子將自己猜測過的那些話一字一句地說出來這件事,讓他十分地激動,甚至都來不及偽裝自己的表情,但是藍公子最後的那句詢問,卻像三伏天裏一隻冰蠶順著單烏的脊梁骨爬過一樣,活生生地讓他打了一個激靈。


  藍公子的眼神看起來似乎是什麽都知道,但是單烏又覺得這種情況可能是自己多心,畢竟穿山龍也經常會用一種逼迫性的眼神來從別人的口裏詐東西。


  “譬如說,你對我們的到來,就沒有什麽別樣的心思?”藍公子見單烏的確沒有理解到自己的重點,便提起了一個話頭。


  “還請藍公子明示。”單烏賠笑著說道。


  藍公子不屑地笑了笑:“坦白點吧,大家都不蠢,你老實說說看,你到底為那一晚的表現準備了多久?一個月?兩個月?”


  “……十個月。”單烏收斂了賠笑的表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方才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十個月?你到穿山龍手下才多久?”藍公子的眉毛忍不住挑了挑。


  “一年多一點。”單烏回答道,“或者說,我自從混到了穿山龍的手下,就有一種預感,或許會有那麽一天,有那麽一個機會,能夠讓我一步登天,所以,為了抓住這個機會,我必須得做些什麽才行……”


  單烏的語速很慢,雖然開始交代,卻也有那麽點拖延時間的意思,而在這個過程中,他小心地以一種算不上太過逾越的姿態打量著藍公子,心裏仍在權衡著自己究竟要交代到什麽地步。


  交代少了,以藍公子的聰明智慧,說不準就看出了自己的不盡不實,但是交代多了,自己的底牌都在對方的手上,卻又心不甘情不願。


  而在單烏的視線落到了藍公子手上一枚通透的碧玉扳指上的時候,那種瑩潤清透的光澤讓單烏的眼角不由自主地抽了一抽,這碧玉扳指轉眼便化作了一片金山銀海,對單烏拋著媚眼,勾著他的那些小心思壓抑不住地翻騰起來。


  藍公子所能給出的回報與前景,完全不是單烏的意誌能夠抵擋得了的。


  “這是表現的大好機會。”單烏對自己說道。


  “絕對不能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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