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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霧蒙蒙的,看不到邊際,但感覺前方有亮光,她便一直走,嚴格來說不是走,是在飄,微微用力就能飄出很遠距離。


  她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過的輕巧,像一片雲,像一陣風。


  飄了很久,沐浴在一片五彩繽紛的隧道里,周圍的光線絲絲縷縷,忽聚忽散,不斷從身旁掠過。


  她就這麼飄著,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也許一天,也許兩天,就在精神接近崩潰時候,前方很遠的地方出現奇特的景觀。


  她感到很眼熟,不顧一切飄過去,剎那間,五彩光線沒有了。她置身在一個車水馬龍的世界,百米寬的大馬路各種機動車輛,猶如螞蟻一樣來往穿梭,寶馬、奧迪、賓士、吉利除此之外,還有摩托車、腳踏車、人力三輪車。


  人行道上行走著各種各樣的人,大概是早晨的高峰時間,上班,上學的人很多,背包的,拎包的,各行其是,各走其路,互不影響。十字路口的紅燈一停,綠燈亮起,等得不耐煩的人們爭先恐後的踏上人行橫道。


  葉慧不自覺的跟在過馬路的人群後面,在她身後還有三四個背書包的小學生,這時綠燈滅了,紅燈亮起,一輛寶馬突然斜斜的衝過來,眼看一個小學生遭殃葉慧去拉那孩子,但手臂穿過他的身體,呆了一呆,下一秒往寶馬車飛去,身子嗖的進入車裡,想也不想往司機脖頸吹一口氣。


  司機驀然遍體生寒,瞪大眼睛,方向盤失去控制,朝路邊一拐,撞上一棵大樹,他沒帶安全帶,安全氣囊碰巧失靈,直直的撞到前窗玻璃,用力過猛,連玻璃都撞碎了。


  葉慧瞅著那傢伙頭破血流,不停的咳血,一點也不同情,微一用力,從車子里飄出。


  人行道上亂開車,你當你爸爸是李剛,還是李雙江。


  葉慧站在大街旁,不知何去何從,這座城市很眼熟,路邊的麥當勞餐廳,百貨公司,一切都透著熟悉。想了好一陣,才從記憶里找到,n市,不就是自己從小長大的城市,怎麼忘記了?

  她邊飄邊看,位置是市中心,馬路對面是中國郵政,身後的大廈是工商行,乘坐二十七路公交車只需十分鐘就能回家,家裡有爸媽,有事業有成的大哥,每次從公司下班,媽媽都會做好噴香的飯菜,坐在客廳里等候。


  一輛標著27號的淺綠色大巴車停在十米之外的站點,等候已久的乘客陸續上車,葉慧腳尖一點地面,直接的飛進車門。


  車外景象不斷掠去,即熟悉又陌生,多久沒回來了?她努力的想自己為什麼會離開這座城市,但腦子像被霧色迷濛了,什麼也想不起來。


  公交車在120號樓路邊停下,她不待車門打開,直接的從門縫飄出去。


  一棟樓一棟樓查著樓號,終於在117號樓前停住,站在二單元門口,起了一股久別的思鄉情緒,抬頭仰望601室,陽台上敞開的窗戶有一盆盛開的粉色茶花開的正艷,眼裡的淚霎時間奪眶而出。


  爸爸、媽媽、大哥,我回來了!


  彷彿離家多年的遊子,心心潮澎湃,又是感懷,又是酸澀。


  葉慧直直的朝上面的那個陽台飛去,直接穿過敞開的窗戶,輕輕落在米色的地板上,打量這間客廳,似乎跟記憶里不一樣,歐派裝潢多了些古典意味。壁上的仿梵高的向日葵油畫不見了,被一個雕花古董架代替,歐式沙發變成了仿明清時代的桌椅,紅木茶几上擺了一套精巧的景德鎮茶具。


  葉慧疑惑的瞅著,爸媽早年留學法國,大哥曾經公費去英國留學,家裡從來都是很洋派的,平常飲用除了咖啡,就是自家調的果汁,什麼時候改喝茶了?

  「媽,你看這條裙子是不是太短了,大腿都露出來,領口也太低了。」


  一個身段窈窕的女子從卧室走出來,她瞬間呆住。


  「小楠。」一個年近花甲的女人端著半盆摘了一半的豆角出了廚房,朝女子露出滿意的笑容:「這樣穿很好看,我昨天上街挑了很久,才看中這條裙子,要價好幾千,但想著我家小楠穿著一定好看就買了。待會相親,也好讓人看看你有多漂亮,都三十歲的人再嫁不出去,明天我就把你送到電視台非常勿擾去出售。」


  「不要嘛,你女兒又不是沒人要,我才不去那種地方,多丟人。」


  「那就趕緊把自己嫁出去。」那母親邊向廚房走去,邊嘮叨:「兩年前大病了一場就什麼都不記得了,幸好沒變傻,雖沒有以前職場的幹練,但好歹知道歇下來。唉,怎麼都好,只要別再累病了就行。」


  「媽,你說什麼呢!」窈窕女子笑嘻嘻的跟到廚房,把母親扶出來,又是斟茶,又是扇扇子:「你快歇著,待會讓我去做飯。」


  「不是有空調嗎?」母親把扇子搶過來,罵道:「有空調不用,用一把破扇子,有自動飲水機愣吵吵不方便,成天的用爐子燒開水沏茶。剛從醫院回來那會兒去做飯,差點燒毀我的廚房,我和你爸爸英明一世,怎麼會生你這個笨女兒?」


  母親雖在罵,但眼裡全是疼愛。葉慧看的分明,突然很想哭,原來少了她,家裡依然幸福,這個女兒嬌憨又招人疼愛,孝順體貼,比她做的更好。


  此時,腦海一亮,忽然想起了什麼,想起古代的那個家庭,葉家母親不必懷疑,眼前這個性格乖巧的女兒是從古代葉家穿來的,自己繼承她的一切,包括名字。她也繼承了自己的一切,用古代的習慣,悄悄的改變著這個家庭。


  葉慧心裡淌滿凄苦的淚水,可是在沒有實體的狀態下,一滴淚也流不出來。站在母親身旁,抬起胳膊,想撫摸她,又無力的放下。


  叮鈴鈴門鈴響了,母親去開門,兩鬢斑白的父親領著一個西裝革履的青年進來,母親把拖鞋遞過去。女兒姿態優雅的從古典紅木椅子站起身,叫了聲爸爸。


  父親開心的向女兒做著介紹,渾然不覺那具身體換了個靈魂。


  「您好,朱先生。」女兒落落大方的打著招呼,很自覺沏茶倒水,款待客人。


  潁唐國的女人沒有害羞的習慣,她們自幼的教導和所在的環境,使得更早明白如何與男人相處。


  接下來,是相親的開始。


  葉慧不想再看,飄進了自己從前的房間,歐式的裝潢全部被古典風格代替,席夢思換成了架子床,衣櫥是有魚鳥花紋的立體式樣,原本擺在床頭的米老鼠,西式芭比娃娃,現在擺了一排漢服娃娃。


  葉慧站在床前,發了好久的呆,客廳傳來母親的嘮叨聲:「說好了讓你大哥回來吃飯,他又打電話說臨時有業務恰談。他的業務咋那忙,都三十多的男人了,也成個家,你這倆孩子什麼都好,就是結婚的大事總讓爸媽操心。」


  大哥,那個溫文爾雅男子,從小到大把妹妹捧在心尖尖上!葉慧心裡滑過一股溫意。


  她不想再留在這個不屬於自己的家裡,從陽台上飛出來,直接朝大哥的所在的公司而去,就算大哥不再記得她,但那麼多年血濃於水的兄妹感情,她也想見上一面。


  但見完之後呢,自己要去什麼地方?

  葉慧又茫然了。


  心在流淚,上了一輛往彩虹橋去的公交車,滕華股份有限公司就坐落在彩虹橋附近。


  二十分鐘過後,她在公司大門停住,沒看門前的保安一眼,輕飄飄的飛進去。


  讓她吃驚的是,從一樓到七樓全部屬於滕華,兩年前還是一家普通的公司,現在居然有這樣大規模,大哥到底付出了多少汗水?

  葉慧來到一間很大的辦公室,打量一會兒,就見大哥和公司副總一前一後走進來。


  三十五歲的大哥依然體格健碩,俊朗挺拔,像他這樣的黃金單身漢應該有很多追求者才是,為什麼沒有成家?

  葉慧走過去,想拉他的手臂,用小時候套近乎的方式,每當有難處需要他,她都會挽著他的手臂耍賴。但剛抬起來,摸到他,便從那條手臂穿過,原來忘記了,自己現在只具思想,沒有形體。


  副總跟大哥談論了一些經營上的項目,然後笑著打趣:「昨天又有一個公司的女孩子為你碎了一地玻璃心,眼見當年一起奮鬥的哥們都成家,生的孩子也都學會打醬油了。你再單身下去,不是想做一輩子王老五吧?」


  大哥笑了:「做一輩子王老五又不丟人。」


  副總搖頭道:「要不是清楚你是再正常不過的男人,還還真以為你不能人道。呵呵戲言別見怪,今天是你妹妹相親好的日子,剛才伯母給打電話,讓你早點回去吃飯。」


  副總說完,打了個招呼,轉身離開辦公室。


  大哥走到窗前,望著車水馬龍的街面,從衣襟里掏出一塊綠翡翠雕刻的觀音。


  她記得那觀音像,是她送他的二十五歲生日禮物。挺值錢的玻璃種,足足用掉了她一年的獎學金,為這事沒少被老媽磨叨,說她竟買一些沒用的破爛玩意。


  大哥對著觀音像看了好久,喃喃的道:「小楠,我知道那人不是你,但你在哪裡,為什麼還不出現,你可知道,大哥一直在等你嗎?」


  葉慧突然起了一股刺骨的悲酸,同時又有些莫名的驚詫,大哥說的話好像有另外一番意思!她想說大哥你別難過,你看我一眼,小楠回來了,就在你身邊。


  但大哥溫柔的注視手中的玉牌:「小楠,有一件事你不知道,我不是你親大哥,我是爸媽多年前從馬路上撿來的沒人要的野孩子」


  葉慧瞬間呆了,大哥不是親的,不是親的!


  從小到大,他對她的好,浮光掠影般的在眼前一一閃過,小時候送她上下學,陰雨天擔心她弄髒鞋子,永遠背著她。從他給她買得玩具,從對她一點一滴的愛護。天下間,沒有那個哥哥對待妹妹的好超越情侶的愛,但大哥對她的好超過了。


  她頓時愁腸百結,難過的無以復加,喘不上氣的痛苦,動手去抱他,卻又一次撲個空。


  「我以為能默默的看著你長大,看著你交男朋友,只要你能幸福,我就會高興,現在想起來真是愚不可及。」一滴淚從大哥的眼角上滴下,順著英俊的面龐滑落:「小楠,如果有來世千萬記得我,等我贍養完了爸媽,大哥就會找你,跟你一起」大哥突然把玉牌貼在嘴唇,著了魔似的親吻。


  葉慧感到心如刀絞一樣,痛到極致。


  大哥把玉牌藏入衣襟里,躺在沙發上躺下,緊閉雙目,默默流著淚。在葉慧的記憶里,大哥是個非常堅強的男人,即使再苦再累,從沒看見他流過一滴淚,現在他卻傷心的像個無家可歸的流浪兒。


  手機鈴聲響了,大哥從包里取出看了眼,按了關機鍵。


  「小楠,那人又不是你,我不會去她的相親宴。」


  躺了好久,大哥從床上起來,擦去了眼淚,走到辦公桌前,坐在老闆椅上,開始了辦公,召見各部門的主管進來。


  葉慧來到他的身前,坐在他的腿上,一如許多年前,兩小無猜那樣。


  一整天時間不知不覺過去,公司員工陸續下班回家,大哥還在電腦前忙碌。


  「裕安,都幾點鐘了,還不回去?」辦公室的門被推開,父親蒼老的身影走進來,手裡拿了一把雨傘,鞋子和褲腿都淋濕了,原來不知不覺外面下起雨了。


  「爸,說過多少次了不用來接我,你怎麼就是不聽,下雨了怎麼還來?」大哥從椅子里站起身,穿過她透明的影子,朝父親走去。


  「呵呵,家裡有車,又不費多少事。」


  大哥收拾了一下,拿個一個裝文件的小包,跟父親離開了辦公室。


  葉慧望著兩個最親的人,突然覺得好空虛。不想跟他們回去,那個家已經沒有屬於她的位置,那個代替了她名字的女孩會做的更好,會盡到一個做女兒應有的責任。


  葉慧從窗口飄出去,來到大街上,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下來了,空氣里凝聚了一股清新的味道。


  她飛在一棵棕櫚樹的枝椏坐下,俯瞰霓虹燈閃爍的街面,和挽著手臂成雙成對的年輕情侶。慢慢的,她陷入了思索,在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兩年前的病逝,穿去了古代,最先開始是在一間新婚的洞房裡,她靈魂飄進了新娘的身體,醒來后,一名挺拔的英俊男子進來

  那名男子有些熟悉,叫什麼呢?她凝眉想著,可是怎麼也想不起來。


  嗤!一米之外的電線上坐著一個精靈,且叫精靈吧!因為她實在不知道屬於什麼物種,說是人類又不像,說是動物吧又牽強。


  精靈裂著嘴發出嗤笑。葉慧被打攪了思路,惱火的看向它:「你笑什麼?」


  「我笑你為什麼不趕緊回到古代的家庭,你夫君和朋友都在焦急的等候你回去,你卻坐在這裡發獃,用你們人類的話說,你就是個腦殘。」


  「古代?」葉慧腦子裡閃了閃,好像想起了,但隨即模糊了,瞪目朝它:「我不懂你說什麼?」


  「那我說幾個名字給你聽,秦宇航、皇甫澤端、李偉晨、墨琪、蒲王皇甫銳、沂王皇甫簡,還一個與有著血脈相連的嬰兒,他叫皇甫恆廷。」那精靈冷笑,但灰亮的眸子卻有一種憐惜的意味。


  葉慧完全呆了,潁唐國的一切突然入潮水一樣湧進腦海,秦宇航的萬般疼寵,皇甫澤端霸道的愛,李偉晨的溫柔,墨琪的不離不棄,二名侍衛的忠誠守護,心愛兒子的純凈小臉,全都像放映機一樣閃現。


  那精靈又道:「你中了醉夢逝的迷藥,我是來喚醒你的,指望楚王宮那幫沒腦子的傢伙胡亂折騰,只怕你就算回去了,也只剩半條命。」


  「你是誰?」葉慧抬起疑惑的眸子:「我不記得認識你,如果你是那個時代來的,為什麼我沒有印象?」


  「你救過我的命。」精靈從電線上站起來,似乎是一個動物的形體,又有些像鬼影子,身形微微一動,跳到她所在棕櫚樹杈上。


  「我不記得救過你,我這人雖然記性不怎麼好,但從來沒救過人類以外的物種。」葉慧往旁邊躲了躲,奇怪,她竟然不怕它。


  「怎麼可能,你不是救過一隻黑狼嗎?」精靈拉起她的一條手臂,往夜空的盡頭飛去,朝她瞥了一眼:「現在跟我回潁唐國,一來一回的路上要不少時間,但願那些蠢人類別搞出人命。」


  「為什麼會搞出人命?」葉慧不由自主的被拉著飛翔:「喂,你不會告訴我,你是那隻在陷阱里被套住的黑狼吧!」


  精靈不答,一直拉著她飛。


  「幹嘛不說話,你以這樣形態出現,是死了,還是靈魂出竅?」


  一路上,無論她怎麼套話,它都不理不睬,沒過多久,便進了五彩繽紛的隧道里

  作者有話要說:

  有好幾個段落寫的太投入,居然不知不覺用了第一人稱,只好再改過來


  (紫琅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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