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青銘郡主
那位青銘郡主原本站在高高的亭子上,低頭看著柊羽她們一行人,可是就在柊羽經過那亭子下麵的時候,她忽然從上麵縱身一躍,直接跳到了柊羽身後。
她隻聽得“咚”地一聲,有什麽東西在她身後重重地砸下來。
柊羽自然是走在人群的最前方,太監總管落後半步跟著她身後,而其餘宮人則隔了一段綴在後麵。
她隻是感受到身後襲來一股風,身體本能地緊繃起來,下意識警惕地回眸。
但她身後的人顯然比她先知道發生了什麽,就在柊羽轉頭的瞬間,她也聽到了身後那些人的呼喊聲。
青銘郡主從上麵跳下來了……
而此時,不遠處的街道轉角,宋微生和殷離的身影剛剛出現,一抬頭就看到一個人影從上麵重重砸下來,而從他們的視角看去,那墜落的身體簡直是直直朝著柊羽而去的。
因此,距離對方僅僅一步之遙的柊羽才剛剛回頭,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就被殷離一把拽到身後去,一口氣跑過來的宋微生連氣都沒來得及急喘,就先開口問道:“姐姐,你沒事吧?”
柊羽木然地搖搖頭,皺著眉看著地上的人。
“這是怎麽回事?”
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殷離已經厲聲喝止,後麵那些驚叫啼哭的宮女立刻抽泣著放低了聲音。
太監總管已經嚇得臉都白了,他可是離青銘郡主最近的人。
不過上麵的亭子並不算太高,青銘郡主從上麵跳下來,此時也沒有失去意識,看起來隻是腿受了傷,胳膊感覺也有點骨折。
但現在的場麵,似乎並沒有人關注她。
即使青銘郡主在宋微生出現的時候就用極其專注狂熱的眼神盯著他,宋微生的視線也,沒有往她身上停留幾秒。
而唯一關注到她的究洛,卻是皺了皺眉,不動聲色地將她看著宋微生的視線擋住,臉色冰冷。
青銘看著究洛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怨毒。
宋微生確定柊羽沒有任何事之後,才轉身看向青銘。
她已經算是宮裏的一個大麻煩了,之前宋微生就對她的存在頗為頭疼。
其實青銘的家族已經算是沒落了,在先帝的時候,她家還是權勢滔天的大家族,她的父親是國公爺,青銘小時候就被寄予厚望,後來即使家族出事,但私底下,京城的人還是一直將她當做京城的第一美人,也是第一才女。
可是就是因為她父親在權力傾軋之中站錯了隊,以前太後掌權的時候,他們家就已經處處被排擠,現在宋微生親政,對他們家也沒有重用的意思。
國公當年因為做了牆頭草,名聲一直不算好。這一代,他們家的男丁也個個都不成器,根本不堪大用,所以宋微生根本不會考慮。
可是他們家族式微,青銘這個郡主卻一直都可以自由出入皇宮。
其實京城裏很多人都知道,青銘郡主是想要入宮,他們也一度覺得青銘會是第一位入宮的主子,可是沒想到神女有情,襄王無夢。
宋微生對青銘態度其實一直很冷淡。
之所以給她自由入宮的優待,還是因為青銘曾經救過他。
從前宋微生在夾縫中生存,雖然有究洛保護,但是他想要親自出宮去辦事,還是危險重重。
有一次他倒黴遇到了一群劫匪,還是正好路過的青銘讓家丁幫他解圍。
那時候宋微生被追殺地有點狼狽,就沒有掩飾好身份,被青銘看到了他的臉。
後來青銘進宮的時候在宮宴上遇到了他,當即就認出來了,但是並沒有聲張,而是之後來找他。
宋微生當初就說了,為了感激青銘,就當自己欠她一個人情,青銘應下了。
當時宋微生的處境凶險萬分,最重要的是究洛為了救他已經受傷了,性命垂危,他急著救活他。
那時候宋微生這個承諾的分量是很重的,他已經做好就算青銘為了自己的家族求一個前程,他也會盡力幫忙的準備。
隻是沒想到,青銘的要求竟然僅僅是希望以後可以自由進宮。
這倒不是什麽過分的要求,反正皇宮這麽大,後宮裏麵也沒有什麽人,空空蕩蕩的,她想要進來玩就隨便她好了。
那時候宋微生接觸最多的女性應該還是他的姐姐,而偏偏柊羽是個想法跳脫,她身上甚至有種對世俗的蔑視感,她畢生最討厭的就是隨波逐流,所以在很多地方她是很無所謂的,就比如地位、權勢、名譽這些。
因為接觸的女人比較少,宋微生也不太了解她們的想法,還以為她是想要來宮裏玩呢,畢竟如果是柊羽的話,進宮最可能做得事情就是四處逛,探究禦膳房和藏書閣。
她對權謀利益的東西不感興趣,眼神都落在花鳥樹木上麵。
那時候宋微生答應地痛快,沒有想到後來竟然會因此給自己帶來那麽大的麻煩。
因為他沒想到青銘會喜歡他。
其實青銘不是一個話多的人,剛開始也沒有表現出什麽異常。
她獲得了這樣的特例,換給京中其他想要入宮的女人,說不定早就四處炫耀,以後宮的女主人自居了,可是青銘既不炫耀,也不纏著宋微生。
最初的時候,他還真的以為青銘就是來皇宮閑逛,看風景的。
隻不過雖然青銘不時時刻刻煩他,但是也不可能真的不見他,而且那時候他朝政不算繁忙,送到他案前的都是些瑣碎無聊,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因此偶遇一個比較閑的皇帝,還是很容易的。
宋微生又不是傻子,而且他還正和究洛談戀愛呢,對感情可真是太敏感了,慢慢地自然發現了青銘的情意。
可是她真是找錯人了,雖然他以前也不知道,但是他現在真的喜歡男人,她實在沒必要在他身上浪費感情了。
可是青銘很聰明,她沒有明確表達出來,宋微生又怎麽拒絕她呢?因此就形成了這樣尷尬的局麵,他當做皇宮裏沒有這個人,就任由她經常待在皇帝裏。
不過後來青銘身上的氣息好似有些越來越沉寂了,宋微生幾次看到她獨自站在高台上,身上有種沉寂幽靜的氣質。
她的情緒變得更加難以捉摸,但是因為宋微生也沒有過多去關注她的情緒,因此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麽回事,而今日又怎麽會突然在姐姐經過的時候從上麵跳下來。
宋微生拉開擋在麵前的究洛,皺著眉質問:“青銘,你到底想做什麽?”
青銘摔得站都站不起來,可是此時的神情仍然是倔強的,甚至因為這瘋狂大膽的舉動顯得有些扭曲。
她聽到宋微生的話,死死地盯著他,眼裏醞釀的風暴越來越越大,然後她忽然揚首大笑起來。
那聲音讓人聽著有些毛骨悚然,似哭似笑,完全是一副瘋狂的樣子。
柊羽不懂他們的糾葛的,那是也知道這郡主看起來精神不太對勁了,是不是受了什麽刺激?
可是這和她有什麽關係,對方為什麽要這樣來嚇她呢?
她這樣做除了讓自己受傷,又有什麽好處?
之前青銘掉下來,柊羽回頭的時候,她沒有露出任何憤恨的表情,證明她應該不是為了摔下來砸傷柊羽的,因此神情並沒有表現出可惜,但是若非如此的話,柊羽是真的不明白,她這樣做到底是圖什麽。
不隻是柊羽,在場誰都不明白青銘到底在想什麽。
太監總管在宋微生和殷離他們來了之後就已經退開了,縱然他也受到了驚嚇,但他很有眼色,知道這裏沒有他的事,這種時候還是不要站出來給麵前這兩尊大佛添堵的好。
他的直覺很對,此時宋微生和殷離的心情都差到了極點,剛剛抬頭看到的那一幕簡直讓他們目眥盡裂,幸好柊羽沒有事,否則殷離可能會控製不住自己當場把青銘殺了。
就算柊羽現在沒有什麽事,殷離的心情也沒有變好多少,隻不過是剛才的恐慌變成了純粹的憤怒,他護著柊羽站在一邊,看著青銘的眼神已經像是看一個死人了,若不是宋微生在這裏,他可能會直接砍了對方。
柊羽看到他臉色那麽嚇人,為了不讓他擔心自己,便在後麵偷偷用手勾了下他的手指頭,在寬大袖子的掩蓋,沒有其他任何人看見。
青銘沒有注意他們這邊的動靜,她的眼神全部放在了宋微生身上。
從她第一次見到宋微生開始,她就沒有辦法將視線從對方身上移開了。
她讓家丁把他救下來,本來想直接帶他回府的,後來發現他的身份可能不簡單,但她當時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會是皇帝,隻以為是哪位她不認識的王爺或郡王。
後來知道了宋微生的身份之後,她簡直欣喜若狂,現在不僅中宮的位置空著,整個後宮都沒有一個妃子,若是她能夠進宮,不就是陛下唯一的妃子了嗎,隻是這樣,也足夠圓她與愛人白頭偕老的夢了。
青銘想的是很好,沒有挾恩圖報,反而找了個對方接觸更多的機會,可是她沒有想到,無論自己怎樣精心打扮,出現在陛下必經之地是,甚至經常主動上前,陛下都沒怎麽正眼看過她。
而且陛下身邊的那個小太監看著她的眼神也很凶,仿佛是怕她主動往陛下身上撲一般。
——青銘是這樣猜測的,但是她十分不以為然,她還是很有自尊的好不好,怎麽可能做那樣不要臉麵的事情呢?
她知道那位叫究洛的小太監是和陛下一起長大的,他們的感情非常好,陛下對他也很信任。
可是青銘實在有些疑惑,因為她並不知道究洛怎麽會對她敵視,他隻不過是宋微生身邊的一個小太監,以後若是自己真的進了宮,還是他的主子,他隻不過是個奴才,有什麽資格對她敵視呢?
而且那眼神很有些不對勁,隻不過究洛和她接觸不多,青銘還有些感受不到他那到底是怎麽一種情緒。
事實上,究洛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裏,畢竟他和宋微生的感情已經很穩定了,而且宋微生對青銘沒有半點意思,他看起來對青銘的感情也有些懵懂。
究洛自然知道自己能夠擁有一國之君是一種怎樣的殊榮,在他們兩個人的感情而言,宋微生是他私有的,他們是屬於彼此的,但是別人要喜歡他,他們又沒有辦法阻止,畢竟青銘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所以究洛不會對青銘動手,隻是今天這一出,她是真的過分了。
之前看到青銘直直砸下來,而現在下麵的柊羽還毫無所覺的時候,究洛的心髒也驟停了一瞬。
雖然他和柊羽的接觸也不是很多,但是宋微生跟她的感情非常好,他甚至拿柊羽當做自己的親姐姐。
而且究洛雖然一共和柊羽也沒有說幾句話,可是究洛和宋微生一樣,從見到柊羽的第一麵就感到有一種莫名的親和感。
不僅僅是因為宋微生的關係,他自己也不清楚那是一種從何而來的感覺,因為他從前根本沒有見過柊羽,難道這就是古話裏說的“傾蓋如故”?
隻不過他對柊羽的感情當然和宋微生沒有辦法比,宋微生從他見到柊羽的那一刻,就認出了對方,畢竟柊羽的臉又沒有什麽變化。
而究洛呢,對柊羽最多算是一種好感吧,或者說柊羽身上對他有種親和和吸引?
那種感情……如果真的要說的話,大概也很像是親情吧,或許還有一絲孺慕之情。
難道是因為柊羽長得比較容易讓人有好感嗎?
柊羽確實長得很絕色,不過究洛從來沒有從男女感情的角度看過她。
此時究洛對青銘也有些憤怒,他因為那救命之恩,早就忍受了青銘很久了,他早就發覺了青銘對宋微生的感情,可是他一直沒有對她做什麽,甚至就連對方故意接近宋微生,設計跟宋微生偶遇,究洛都沒有阻攔對方,甚至沒有說什麽,他覺得自己仁至義盡了。
一邊是恩人,一邊是情敵,他自認不是什麽好人,不會恩將仇報,但是一次的恩情可不能做一輩子的保命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