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你是家屬?
隻不過此時他們兩人倒是都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下來。
究洛自然是因為宋微生的異常,就算是他,也很少見到宋微生如此脆弱,如此信賴的眼神,仿佛和對方在一起他就不用帶腦子出門了一樣,而對方也絕對不會害他。
而殷離也同樣在思考這個問題。
剛才柊羽和宋微生擁抱的時候,明明沒有什麽異常,甚至沒有說什麽話,可是他卻仿佛感覺到他們非比尋常的親密和默契。
就好像……就好像他們是親姐弟一樣!
可是這怎麽可能呢?
柊羽可是妖啊,而宋微生是純粹的人族,他們的父母誰是妖誰是人,生出來的都絕對是半妖,這世上沒有半妖能轉成人族或妖族的先例,那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
可若真的如柊羽所說,她們一見如故,性情十分契合,但就算是再好的朋友,總也得有個熟悉期吧,宋微生和柊羽一共才見了幾麵,他們怎麽可能感情好到這種程度?
這已經不是普通的感情了,有些生死之交也未必能如此全然地信任著對方。
若不是他知道兩人不可能有其他感情,簡直都要以為……以為她們彼此深愛了……
畢竟她們的感情,實在是非同尋常的深厚,這令殷離不能不感到奇怪。
究洛也是如此,他和宋微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兩人形影不離,感情甚篤,可是宋微生在他麵前也沒有露出過那種表情,倒不是說他們的感情不夠深厚,隻是……那好像是不同的感情,但他可以肯定的是,那感情很深,至少在宋微生心中占據著極其重要的地位,甚至可能不比和他的少。
可是同樣地,他和柊羽才見過幾次?
宋微生出門永遠會帶著他一起,他所有的行蹤他都一清二楚,他可以肯定,宋微生和柊羽的每一次見麵自己都在場。
他們從在山林裏第一次見麵就表現地很親近,後來進宮之後更是無話不談,甚至在一起相處的時候,即使是不說話,各自做自己的事,氣氛都十分自然,這樣的無賓感可不是短時間可以擁有的。
就算是再親近的朋友,有時候也會感到對方踏入了自己安全範圍的冒犯,可是他們之間好像不存在這個問題。
這樣的關係,真的可能嗎?
他和宋微生用了多久才培養出這樣的關係?
而且還是在他們一直在這深宮裏彼此扶持、相依為命的結果。
兩個各懷心思,但同樣疑慮的人均是心事重重,但麵上並未表現出太多,很快各自騎了一匹馬跟著馬車後麵,一眾前來保護的侍衛在後頭跟著。
原本來的時候,宋微生和殷離兩人分別占據一輛馬車,現在兩人卻都放棄了自己的馬車。
這個他們專程來接的女子,到底是什麽身份……?
而此時,馬車裏的氣氛也有些古怪。
柊羽麵對宋微生倒是很坦然,除了一點點因為自己身份給他們添麻煩的擔心,就隻是因為久別,有些想念他。
但宋微生心裏卻很糾結,他想直接將事實告訴柊羽,可是又不知道怎麽開口。
其實他隻是有些擔心柊羽會不會相信,不過柊羽自己都已經來到這個世界了,怎麽會不相信他也同樣如此呢?
其實他的難以啟齒,或許大部分來自於洶湧的感情。
就像是有時候愛在心頭口難開一般,柊盛即使知道這就是和他相依為命十幾年的姐姐,但是真的見到的時候還是有些說不出口,因為他知道自己可能沒辦法控製自己洶湧的情緒,就如同剛才一般。
這讓自認已經成長起來的柊盛怎麽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其實柊羽的態度倒是很自然,她對待宋微生,也並不像以前那樣親密,在她心裏,宋微生雖然和她弟弟很像,但終究不是一個人,她將宋微生當做自己的親弟弟看待,但也隻是當做而已。
她對待宋微生確實像對待柊盛那樣好,因為這既是她創造出來的人物,也在他身上寄托了對弟弟柊盛的感情。
所以她現在看待宋微生,應該是摻雜著親情與友情。
因此她看到宋微生那樣依賴自己,也是有些驚訝的,甚至在愣怔中覺得,現在的宋微生給她的感覺,就像……就像他真的是自己的親弟弟一樣。
她覺得能在異世大陸得到這樣純粹真摯的感情也不錯。
宋微生剛開始因為實在是太思念柊羽了,乍然見到她,情緒有些激動,表現的就失態了點。
等冷靜下來,他情緒就有些別扭。
可是或許是之前腦海中的激動還沒有消,又或許是柊羽在身邊的感覺讓他心安,放鬆了所有的警惕,他此時並沒有辦法仔細思考斟酌,直接紅著眼睛就開口:“我有件事跟你說。”
柊羽此時好似直覺出了一絲不對勁,也怔了一下,“什麽事啊?”
“我是柊盛。”他眼淚一下子大顆大顆砸下來,聲音瞬間哽咽,“姐姐。”
柊羽也沒反應過來,可是也已經跟著淚流滿麵了。
她機械般擦了擦臉,摸到一手冰涼。
從那個名字被吐出來的時候,她的腦袋就好像被錘子重重砸了一下,一片嗡鳴,時間好似忽然變得漫長,因為她這那短暫的時間中好似也完全無法控製自己。
手腳發麻,喉嚨哽住。
以至於她一開口就是哭腔,幾乎不能抑製地流淚,眼前一片模糊。
她摸索著抓到了柊盛的胳膊,“你剛才、剛才說什麽?”
柊盛此刻就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孩,哭的一抽一抽地,話都說不利索,“我、嗚嗚……我是、柊盛……”
柊羽感覺自己的眼淚完全不受自己控製了,她不輕不重地打了下柊盛的胳膊,然後緊緊抱住他。
“你怎麽、怎麽不早說呢。”
柊盛直接不顧形象地大聲哭了起來,柊羽也忍不住了,她是今天才知道這個消息,雖然是一個大驚喜,可是因為這衝擊太大,一時之間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緒,跟著哭得傷心。
兩人在馬車裏抱頭痛哭,馬車外的人對視了一眼,悄悄將距離拉近了些。
順便將跟著的侍衛往後趕了趕。
那時候馬車外的人豎著耳朵,可是卻一直沒有聽清他們在說什麽。
柊羽和柊盛雖然一直絮絮叨叨地講述著這些年的經曆,但是因為兩人都帶著哭腔,講話含混不清,而且還刻意壓低了聲音,沒讓外麵的人聽到。
噓,這可他們的小秘密呢!
……
柊羽買的馬車質量不差,但是畢竟比不上皇宮裏出來的,路上還是有些顛簸的,姐弟倆說這話也有些累。
等馬車駛進皇城的時候,兩人就默契地沒再說話。
整個京城的人伸長了脖子,也沒看到陛下和攝政王接進來的到底是誰,隻認清了這個人絕對地位不低,因為竟然能夠讓攝政王騎在馬上,而對方卻坐著馬車。
殷離和究洛始終守護在最前麵的陌生馬車旁邊,看起來是那位貴客帶來的。
而京城裏誰不知道禦前侍衛究洛與陛下一起長大,雖然他沒有被封任何官職,隻是一個普通的侍衛,可是在如今的京城,沒有人敢對他有半分的不敬,因為究洛大人在,就如同陛下親臨。
現在究洛跟著那個陌生的馬車,那麽宋微生必然就在裏麵,畢竟究洛實力高強,一直都是貼身保護陛下的,而這京城現在也沒有膽敢謀害宋微生的人,後麵那麽多大內高手還在這裏呢,隻是接個人而已,他們也沒有必要故布疑陣。
因此……官員們抓心撓肝地想知道,到底是誰,有資格讓陛下親自去接,還坐在他的馬車裏,說不定那位貴客現在也坐在裏麵。
馬車就這樣晃晃悠悠,直接進了皇宮。
城門離皇宮還要走半個時辰,而皇宮之大,從宮門走到內宮下車的地方,又用了快半個時辰,這期間,馬車裏頭一直安靜著。
殷離和究洛有些奇怪,但是卻並沒有貿然打擾,隻是安靜在外麵守著。
等馬車停下,侍衛退下,殷離才敲敲馬車壁。
“到了。”
裏麵沒動靜。
他皺了下眉,沒來得及思考,直接將馬車簾子掀了起來。
殷離眉頭緊緊皺著,可是卻發現裏頭的人原本已經互相靠著睡著了。
他先是鬆了口氣,隨即臉色又古怪起來。
這期間究洛也已經繞到他身邊,見狀也皺起眉,然後兩人分別下馬,動作看起來都帶著幾分急切。
這馬車裏鋪著軟乎乎的毯子,車廂也鋪上了暖和的掛壁簾子,靠在上麵並不覺得冷硬。
柊羽抱著宋微生的胳膊,宋微生靠在柊羽的懷裏,兩個人都是眼睛紅腫著,此時卻微微皺著眉頭睡著了。
等殷離爬上馬車,將兩人叫醒,他們才揉著困倦的眼睛分別被抱下馬車。
柊羽和宋微生敘舊夠了,進城之後因為一直安靜著,再加上兩人哭累了,竟然就這樣睡了過去。
而現在因為舟車勞頓,兩人也需要休息了,究洛就直接讓人把他們帶到為柊羽收拾好的宮殿裏。
殷離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柊羽回京之後,還沒有踏過他們殷府的門,竟然就要先住在宮裏。
可是有什麽辦法呢,就算是之前,殷離也猜到了這個可能,隻不過殷離一直以來都是未雨綢繆,唯獨在這樣的事情上,在沒有真正發生之前,殷離就不願意麵對。
倒也不是他絕對柊羽一定要到他殷府去,隻不過他覺得那是他們的家。
若是柊羽住在宮裏,總有種他們之間還想還有隔閡的感覺,不過也對,柊羽畢竟還沒有跟她成親,就當是她住在自己家吧,總有一天他會將這裏變成她的娘家,而他們會擁有自己的小家。
不過……為什麽會覺得皇宮是柊羽的娘家呢?
殷離覺得自己真是被之前看到的那一幕搞得有點不正常了,隻不過,或許柊羽以後會給他答案的。
……
柊羽這一覺好像睡得有點久。
她睜開眼睛,看見眼前的畫麵時,微微愣了一下。
頭頂是雪白的天花板,身上是柔軟的被子,她視線一偏,看到了自己身邊吊著的輸液袋,透明輸液管正幫她打著點滴。
這是……病房?
她怎麽會進了病房了。
柊羽從小身體就很好,和自己的弟弟正好相反,柊盛可能是先天不足,癡傻就算了,體質也很虛弱,小病不斷,是醫院的常客。
常年帶著醫院,這也算是她最熟悉的地方之一了,可是她還從來沒有從這個視線觀察過這裏。
柊羽剛剛掙紮著想起身,輸著液的手背痛了一下,她皺了皺眉,重新躺回去。
身邊的床位是空的,她的視線直直看向門口,很快,一位年輕的護士走了進來。
“五號床的病人醒了啊?聯係你家人來交一下住院費和手術費吧。”
柊羽一怔,“我……我怎麽了?”
護士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不記得了?之前你出車禍了,索性就在醫院門口,不過被送進來的時候手機和包都不知道掉哪裏去了,沒辦法聯係你家人。”
柊羽對醫院很熟悉了,當即就搖頭道:“不用了,等我輸完這瓶液,自己去掛失手機和卡。”
她想了想,又補充道:“我沒有什麽家人能過來。”
她弟弟雖然就在這醫院之中,可是他就自己還照顧不好自己呢,怎麽可能來幫她。
可是柊羽這想法剛剛出現,就見病房門忽然被推開,出現了一張清爽帥氣的臉龐,高大的少年幾步走到病床前,“姐,你沒事吧?”
護士先看了他一眼,又眼神奇怪地看了看進來的少年,“你是家屬?”
現在柊羽眼前的少年正是她弟弟柊盛,可是有讓她感到陌生,因為模樣是她的弟弟,可是她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的表情。
清醒、理智、急切、擔憂……
那神情豐富的樣子,能夠獨立思考,優秀又正直的樣子,是柊羽曾經幻想過無數次的樣子。
她從小既接受了自己弟弟的樣子,雖然她永遠不會嫌棄他,可是她忍不住幻想,她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