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柊羽一怔,然後也輕輕搖頭道:「我不知道。」
路塵重重嘆了口氣,「因為神獸只有轉生,沒有消亡。」
柊羽皺起眉,「這是什麼意思?」
若是說神獸只有轉生,那麼就是說每一個輪迴里都是她自己?
這倒是可以理解,畢竟在人類的靈魂轉世里也是這樣認為的,只不過可能她作為神獸血脈的特殊之處是她能夠想起來上一世的記憶?
「妖族的人想得到太荒秘境里的力量,那裡面封印的其實就是上古神獸朱雀的力量。他們尋找神獸血脈來解除封印,因為左詩云返祖了神獸血脈,而你又直接擁有朱雀血脈,他們準備拿你們兩個獻祭。」
柊羽沉了一口氣,雖然早就已經知道了妖族的謀划,可是現在將一些赤裸裸拋開,還是讓她覺得有些不適。
原來一切都是早就計劃好的。
伯言當初第一次見自己的時候可能就猜出她的身份了吧,之後接近她,帶她回妖族都是計劃好的,反正柊羽的身份總有一天會暴露,而那時她走投無路,就不得不跟著伯言離開。
只是……她的那雙翅膀有那麼明顯嗎?只是一眼就認出了她的身份?
「那我如今該怎麼做?」柊羽蹙眉問道。
想想她在這個世界的經歷也是夠坎坷的,剛開始在人界的西月國,因為自己異族的身份提心弔膽,後來身份暴露了,回到了妖界,本來以為可以安心認真修鍊了,沒想到妖界的人也想殺她,背後的陰謀被察覺之後,她又馬不停蹄離開,而且說不定還背著追殺令。
既然妖族想;利用她得到那什麼力量,那麼必然不會放過她的,柊羽今後或許還是要耽於逃命之中,一刻也不得安寧。
到底怎麼才能解決這樣的現狀呢?除非……
她擁有讓那些人必須忌憚,不敢對她動手的力量。
可是柊羽就算是天賦再好,又怎麼能抵得住一整個妖界呢?
但她師父路塵居然已經為她想好了退路,「事到如今,你唯有拿回自己的力量。」
「該怎麼做?」
柊羽沒有多說,直接追問道。
「去太荒秘境,朱雀的力量被封印在那裡。」
柊羽點點頭表示明白。
路塵又道:「不過在那之前,你需得做好萬全的準備,因為太荒秘境里,同樣是兇險萬分……」
……
柊羽在夜半的時候帶著左詩云離開了妖界,她們倆憑藉著過人的飛行速度趕了大半夜的路,在天快亮的時候到了綠駒鎮。
去找師父的時候,路塵剛剛擺上自己的東西,見柊羽來了,立刻帶著她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等路塵將事情交代清楚,柊羽就起身離開,準備回許伯為她們安排的客棧去。
明天開始,路塵將會正式教授柊羽,在這之前,她還有一天的時間用來安頓。
柊羽告退之後,就重新戴上自己的帷帽離開。
此時清晨的陽光剛剛灑下,一眼望到的遠山掛著一輪紅日,尚不刺目,色澤甚是好看。
柊羽不由得站在原地盯著看了一會兒,這樣的景象總是讓人移不開眼睛。
盯著那樣宏偉磅礴的圓日,看著稀薄的雲彩染上艷麗的色澤,而那顏色還在不斷地流轉變化,實在是震撼人心的畫面。
靜靜看去的時候,那彷彿是一幅畫,一幅傳世佳作,盯久了,那畫似乎也會將你的靈魂吸進去一般。
而就在日光越來越耀眼的時候,忽然有一道身影擋住了她的視線。
柊羽因為看久了耀眼的光芒,驟然回神的時候眼前不可控制地出現了一些黑影,以至於難以看清眼前逆光而立的人究竟是誰。
她恍惚了一下,正要眨眨眼,仔細去看眼前之人的面容,手腕就被人捉住,而後拉著她走。
柊羽先是愣了一下,而後立刻掙扎。
「你做什麼?」她聲音有些惱怒,為這突如其來的無禮行為,同時她心底有些慌亂,害怕這變故其實是危險靠近。
難道妖族的人已經來了嗎?
他們認出了她的身份?
是的,柊羽依稀看到了眼前有不少人,可是全逆光站著,讓她一個也看不清楚,只知道捉住自己手腕的這個人身形很高大。
而等她被扯著轉過身,眼前一黑和頭暈的現象也漸漸消退,她抬頭,才看清那張熟悉的臉,柊羽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對方顯然沒有發現她的出神,還因為她剛剛的話有些咬牙切齒,他語氣里染著點譏諷,「沒想到許久沒見,柊姑娘竟不認識在下了。」
柊羽看清他的臉,眼神忽然變了變。
她垂下眼瞼,睫毛不自覺地顫抖,幾乎是下意識就想跑。
可是她手腕還被殷離拽著,一看柊羽要逃,殷離直接伸手將她拉回來,而後半挾持著她往來時的方向走,這次殷離出來,就是專程來找她的。
柊羽也是這麼想的,殷離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是來抓她的嗎?
可是殷離是少府,主管宮廷事務,就算之前柊羽是在殷離府上被發現的,千里迢迢來抓捕她應該也不是殷離這個少府大人的任務。
但若說是湊巧,殷離又為什麼會來綠駒鎮這個地方呢?
還這麼巧,她來這裡的第二天就遇到他。
殷離扯著柊羽往巷子里走,柊羽因為掙扎,在他精緻乾淨的靴子上踩了好幾腳,殷離自然也很疼,可是心頭那股氣壓著,讓他暫時沒有反應過來,滿腦子都是壓制住柊羽,而後帶走她。
他的動作不算輕柔,又明顯是挾持的狀態,讓柊羽心裡越來越慌,他真的是來抓自己走的嗎?
怎麼她都離開人界了,這群人還不放過她?
這世間的妖這麼多,在人界待過的也不少,怎麼就這麼執著於追殺她呢?
柊羽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可從來沒有傷害過任何人類,就算是她之前在和伯言出去的時候為了解圍和一群黑衣人纏鬥過,可是後來想想那些人說不定也是伯言安排的,畢竟他可是妖族少主,當時的能力可比柊羽要強太多了,可是他竟然需要逼出柊羽的力量來讓兩人脫險,說不是故意的柊羽可不相信。
當時伯言之所以那樣做,恐怕就是為了試探出柊羽的力量,以確認她的真實身份吧。
也虧得他那麼費心,竟然還使出苦肉計。
只不過除了那次以外,柊羽根本沒有跟任何人動過手,除了祭司和折枝。
那次明明就是她們率先想要殺柊羽的,怎麼說她也只是為了自衛而反擊而已,再者雙方差距實在太大,她根本就沒有傷到那兩人。
所以不管怎麼說,她都沒有觸犯任何人類的律法,就算她是妖族,可是她都已經從西月國離開了,沒道理還追著她不依不饒啊。
柊羽正想著,已經被殷離拖進了一間客棧。
她認出這似乎就是許伯為她們安排的客棧,一時間有些發愣。
跟隨殷離的人都留在了大堂,柊羽被殷離拖著往樓上去。
經過二樓的時候,靠近樓梯的房門忽然被推開,許伯從裡面走出來,看著這情形愣了一下,而後才垂手走過來。
柊羽臉上有些發燙,她被殷離這個混蛋扯著,站都站不穩,身子歪歪斜斜靠在他身上,頭髮都亂了。
見許伯走過來,她急忙推殷離,可卻被他反手按住了后脖頸,這下顯得更加狼狽了,而柊羽的反抗也就越厲害。
他們旁若無人的鬧騰似乎讓許伯有些忍俊不禁,忍著笑意看著他們兩個,「柊姑娘,閣主。」
柊羽身子僵了下,動作頓住。
她不掙扎了,殷離自然也就不動,只是手掌還搭在她的後頸上。
柊羽慢慢皺起眉,有些猶疑地問:「許伯,你剛剛在喊他什麼?」
許伯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轉而疑惑地看了殷離一眼。
柊羽順著許伯的視線,也抬頭盯著她。
他們兩個本來就在樓梯上糾纏,柊羽站直之後,兩人的動作就好像殷離圈著柊羽,將手掌放在她脖頸上攬著她一般。
隨後聽到動靜推開門的左詩云一抬眼,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左詩云:「……」
她先是疑惑地皺起眉,而後稍稍瞪大眼確認自己沒有看錯,而後才微張著口慢慢朝這邊走過來。
而此時她甚是奇怪的表情自然也落到了柊羽的眼中,讓她感到十分的羞憤難當。
柊羽趁著殷離不注意想要一把推開了,但兩人的距離是拉開了,可是她的手腕還被那隻大手裡,怎麼都掙脫不開。
她背著手,朝著左詩云尷尬笑笑。
左詩云反應過來之後靠在了牆邊,抱著胳膊揶揄地看著她,看似不在意實則很八卦地看著柊羽,隱晦地揚了揚下巴,「這位是誰啊?」
她以前畢竟是嬌慣著長大的,幾乎算是妖族的小公主,就算是妖族少主伯言也未見得有她那麼受嬌慣,而且因著她特殊的身份,基本妖族裡能出現在她面前的人,無不對她十分尊敬,千依百順。
生在那樣的環境里,註定她看到任何人的時候第一反應都不會十分尊敬友好地打招呼,畢竟從來都是別人主動來巴結她,左詩云自然有自己的高傲。
雖然她從來不會無故下人面子,但是也很少會主動去結交別人。
此時她好像已經拿柊羽當做好姐妹了一般,嘴角掛著笑意,有些好奇地打量著殷離。
柊羽被她那樣的眼神看著,耳尖越來越滾燙,她想開口解釋,卻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有些結巴起來。
「呃……他是哪個,我、我之前不是在、在西月國……」
左詩云撲哧一聲笑出來,「還從沒見過你這樣呢。」
這下左詩云確定了,不管伯言那廝是怎麼想的,反正柊羽對伯言是絕對沒有任何感覺的。
殷離自然也發現了柊羽開始不自然的耳尖,忍著笑撥弄了一下,驚得柊羽差點跳起來。
他和左詩云彼此都是不愛結交的性子,他對她也沒什麼興趣,自然沒說話,直接將柊羽拉走往三樓去,反正他的身份許伯是再清楚不過了,不用他們費心在這樓梯口介紹來介紹去。
柊羽剛剛看到殷離的時候,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下意識想逃。
其實以她現在的實力,殷離未必對她有威脅,反正她若是想跑,直接甩個瞬移的符咒,難道他還能抓到她不成?
就算殷離身邊同樣有符咒師,而且還是高級符咒師,可是她一旦甩出符咒,瞬移之後的位置完全憑藉施術者自己的意志,誰也攔不住,誰也左右不了。
雖然瞬移的施展有一定的範圍,可是這個範圍並不算小,而且只要不是空曠的地方,她就算只瞬移到一牆之隔的地方,殷離又怎麼可能知道她去往哪個方向呢?
只不過就算她現在的實力並不懼怕殷離,甚至她潛意識甚至不覺得殷離會傷害她,但是仍然會出現莫名的逃離衝動。
或許就像是……她在幻境里看到的那樣。
她在離開西月國的時候,有時候會突然隱隱約約地想到,若是當時殷離能夠早一點出現,早一點從皇宮裡回來該多好。
可是她同樣也會想,假如殷離真的回來了,當面看到了她經歷的事情,發現了她的身份,會怎麼樣呢?
柊羽忍不住去猜想殷離的反應,即使她知道可能會是她不願意看到的結果,可是她還是控制不住自己,將所有的結果都猜想一遍。
若是問柊羽,再遇見殷離是什麼心情。
那很複雜。
她下意識想要躲開,因為太久沒有見到殷離了,他在她心中已經開始有些陌生起來,可他所代表的,依然是令她懼怕,令她忌憚的一方。
畢竟她是從那裡逃走的,而且還經歷了生死關頭,在離開之後,西月國所代表的一切,就給柊羽的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有時候她忍不住去回憶,可是也忍不住去害怕。
就算她曾經幻想殷離會不會護著她,可是她也想過,殷離會殘忍地殺她。
但另一方面,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殷離都會帶給她一種奇妙的安全感。
那是這個世上所有人都不能帶給她的,說是雛鳥情節也好,說是自我保護也好,總之,在她重新看到殷離的時候,她好像也重新找回了對這個世界的掌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