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司筠死了

  殷離也留著,他在朝中並不高調,只是極具水平地將自己的分內之事做好,在普通官員看來,他只是能力超群的青年才俊,如果混得好,板上釘釘,以後也會成為一位股骨之臣,但更多的就沒有了。

  此時宋微生也在上首坐著聽大家議政,此時太后也在,之後在議政殿議政的時候,她都會參與,上朝就被她推掉了。

  殷離時不時看宋微生一眼,又看向外面的天色。

  議政時間不等,視需要討論的朝政多少和重要程度而定,但一般不會太久,基本是將早朝時候遺留的問題總結確定一下,順便商討一些不便公布的較為機密的事情。

  時間基本在一到兩個時辰之間,不會太久,畢竟所有人,包括陛下太后,大家都是一樣起床就過來上朝了,沒有吃任何東西,有的人甚至滴水未進,實在是撐不住啊。

  但就這麼一點時間,殷離都漸漸感覺度日如年,心裡莫名焦灼。

  他暗暗唾罵自己,左右不過是這麼個把時辰的時間,反正到時候不就把柊羽接回去了嗎?有什麼好著急的。

  坐在上方的宋微生將他的神情盡收眼底,趁沒人注意的時候偷笑,殷離平時那麼老成持重的人,原來也有這麼明顯沉不住氣的時候啊。

  當然,此時的宋微生並不知道殷離的身份,而且他也不知道殷離才是站在後面謀劃一切的人,因此他對殷離沒有任何敵視,甚至沒有太多警惕,相反,甚至還覺得很欣賞他的能力,要不是因為殷離身份特殊,是殷安平的義子,為他做事,宋微生早就要試著把殷離拉到自己的陣營來了。

  不過宋微生倒是毫不著急,甚至還想讓這場議政稍微長一點,畢竟他就算很欣賞殷離,但看清他對柊姐姐的心思,對他的態度那可就另當別論了。

  殷離站在後面煎熬著,全程幾乎都沒有參與討論,比平時更沉默了幾分,偶爾殷安平問他意見的時候,殷離也明顯是剛剛回神的樣子,反應一下才回答,而且答案也很簡潔,明顯心不在焉的樣子。

  千熬萬熬,議政終於結束了,殷離甚至都沒看到攝政王的眼神,瞬間回頭就要往出走。

  可就在他轉身,即將走出大門的時候,一名小太監驚慌失措地從外面奔進來,殷離只消一眼,就知道可能大事不好,那太監的神情活像是死了人。

  果然,就在剛剛上朝回去的這麼短的時間內,剛剛下朝回家的那一群官員里就有人出了事。

  死的人還是跟殷離牽扯不少的一位,意味著他今天無論如何逃不掉這一趟了。

  ——是殷司筠。

  不出他所料,他的腳步停住,站在門口聽完那太監的哭訴,站在最前面的殷安平臉色難看地嚇人,黑沉的幾乎要滴血。

  但他整個人看起來還算鎮定,狠狠閉了閉眼,一揮袖子,大步走出來,經過殷離的時候,撂下一句「跟我走」,頭都沒回。

  殷離嘆了口氣,認命地跟在殷安平身後,心裡還唏噓。

  還真被他說中了,殷司筠盼著入朝為官盼了那麼久,為了這個,他們母子和殷安平鬧了多少回,他又因為這個找了殷離多少麻煩,彷彿只要他一天還沒有入朝為官,就一直提醒他,殷離是如何搶了他的一切,他就會不斷地找殷離的麻煩。

  可是等他終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似乎終於和殷離站在同一個地方,可以沖他高高抬起下巴讓殷離轉而仰望他,可以就此將殷離踩在腳下。

  他終於等到了這一天,但也只是一天而已。

  ……

  殷司筠是在一家青樓被殺的。

  看到那地方,跟著領路的侍衛過來的殷安平都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氣,重重哼了聲。

  他知道自己這個兒子不成器,但實在沒想到能夠愚蠢到這種地步,就連喪子的悲痛都沖淡了許多。

  他原本是裹著一身煞氣,準備查清殺害自己兒子的兇手的,可現在只是站在門口,頂著不遠處圍觀百姓的目光,他就已經如鯁在喉,恨不得拂袖而去了。

  還說什麼兇手呢,在將兇手大卸八塊之前,他攝政王府怕就已經成為整個京城的笑柄了。

  殷司筠死的時候旁邊看到的人太多了,當時很多人都親眼目睹了,根本瞞都瞞不住,消息早都傳開了,就算官兵把這一條街都封住了,但在遠處還是有大批人在好奇地往這裡張望。

  而且這本來就是花街柳巷,還是街道的中間位置,其他從二樓窗戶上往下望的,難不成他還能一個一個挖了他們的眼不成。

  殷安平動作停住背起手的時候,殷離適時站出來,「帶我們進去吧。」

  「是。」侍衛拱手行了個禮,彎腰引他們進去。

  殷離一踏進門,就看到被屏風圍起來的一片地方,那地方離樓梯非常近,而在另一邊的角落裡,跪了一地正在瑟瑟發抖的人。

  他徑直走過去,殷安平皺了皺眉,也跟著走過去。

  殷離親自將那屏風推開,看到躺在血泊里的殷司筠。

  殷安平看著地上的屍體,先是愣了一會兒,彷彿沒有反應過來,隨後才緩緩上前,蹲下去,將殷司筠的身體翻過來,看著他滿臉是血,幾乎看不出原貌的樣子,慢慢捂住了臉。

  殷離也在旁邊站著,盯了一會兒就移開目光,轉頭問守在這裡的侍衛,「到底是怎麼回事?」

  侍衛將殷司筠的小廝拉過來,今天出來的時候,只有他跟著殷司筠。

  因為京城裡的人沒有不認識殷司筠這位大爺的,也沒有誰敢招惹他,所以他平時出門的時候也很少帶侍衛,完全用不著帶,沒人敢在京城對他動手。

  今天可是殷司筠自認為的大日子,他春風得意地很,從朝堂回府,換了朝服就立刻出門。

  那小廝瑟瑟發抖地回憶著,說殷公子今天出門時如何開心,但只讓周圍的氣氛更加凝固。

  他出來的時候也沒想到具體要到哪裡去,只是說先逛逛,但他一般逛的地方能有多少呢,自然是逛著逛著就不知不覺逛到這裡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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