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匪

  今天這一套也是,正式又不失俏皮,紅石榴裙襯得她膚白如雪,一派少女的天真純粹。

  殷離走出府門,看著柊羽提著裙子從台階上腳步輕快地走下來,那一瞬間立刻移不開眼。

  若是有人在這時候觀察他的神情,準會驚異於一向智近如妖,從容不迫的少府大人竟然會露出這種……呆愣的表情。

  殷離在外面彷彿永遠有一張假面覆在臉上,七情六慾不上臉,因此從來不會暴露自己的真實想法與弱電,表情永遠都是淡淡地,可現在,他明顯內心情緒失控,以至於表情管理都出走。

  不過沒有人發現他的異常,因為此時,失神的並不是他一個。

  事實上,每一個偶然看到這一幕的人,都沒有辦法將視線從那紅色身影上移開,她站在陽光下,彷彿是神話傳說中的仙子,一顰一笑都牽動人的心神,甚至大氣都不敢出,生怕驚動了這精靈一般的人物。

  但柊羽毫無所覺,她踏出殷府的門,瞬間就因為即將去皇宮見宋微生感到興奮,急著跑到了馬車旁邊,由殷離親自扶著,鑽進了馬車。

  周邊圍觀百姓的視線還沒有收回去,有些路過的行人不自覺腳步放慢,和其他人撞到,有些直接停了下來。

  殷離視線向周圍掃了一圈,明明沒有露出什麼明顯的表情,還是像往常一樣,可是他們接觸到他視線的時候,就是不自覺地將自己的眼神收回來,該幹嘛幹嘛去。

  很快,殷離上車,和柊羽坐在了一起。

  ——

  宣武門外,一輛馬車靜靜駛進皇宮,通過略有些陰暗肅穆的宮門,那陰影彷彿是一道屏障,將裡外割成了兩個世界。

  白天的時候宮門是一直開啟的,從宮外往裡看,只能透過那陰影,看到漫長狹窄的宮道,那宮道一直延伸到更深的黑暗裡,馬車在宮道上行進,馬蹄聲敲在地磚上,發出清脆的響聲,車輪滾動,發出沉重的嘎吱聲。

  殷離自己用的馬車,車廂純白,緩緩駛進宮裡,漸行漸遠,彷彿被這望不到盡頭的黑暗吞噬。

  寂靜的宮道上,一直往裡頭去的馬車,還不知道深宮裡此時有什麼暗涌正在翻滾。

  此時的議政殿,宋微生坐在上首,究洛像往常一樣跟在他身邊,靜靜垂頭站著。

  但和其他小太監不同,究洛永遠腰背筆直,還帶著一種習武之人獨有的挺拔。

  他從不佝僂,聲音也不似他們那邊尖細,宮裡的人都知道,他是陛下的親信,是已逝的貴妃培養出來保護陛下的。

  太后不是沒有對究洛的事存過異議,曾經試圖讓人查看他是否是真正的太監。

  究洛是在陛下五歲的時候進宮來的,那時候他已經十歲了,他十歲的時候,大內的侍衛,他已經可以一挑五,絲毫不落下風。

  陛下對他很信任,究洛武功高強,他剛來的時候,宋微生甚至還不是太子,當時正是皇后和貴妃斗的最激烈的時候,她沒有辦法立刻動他,那時候貴妃將他們保護得太好了。

  等貴妃落敗,甚至丟了性命,皇后成了太后,想要再回頭處理究洛的時候,他已經十四歲了,只是十四歲,就已經是當世罕見的高手。

  他一步也不離開陛下,有他在,陛下的身邊就能被護的密不透風。

  而究洛的性子又十分冷硬,除了陛下,他不聽從任何人的命令,強行對付他很難。

  每次念及此,皇后都想嘔一口血,不知道貴妃從哪裡找來這麼個小怪物,若是強行將他拿下,自己的人手定會折損不少。

  可是陛下永遠都護著他,沒有宋微生的命令,太后沒有辦法命究洛放棄抵抗,這應當是宋微生對她的最大反抗,實在讓她如鯁在喉,恨不能早點除之而後快。

  此時太后也破天荒出席,往常大臣們議政,太后是一概不參與的,但這並不代表她並不插手朝中的事,只不過礙於攝政王殷安平,並沒有做的過於明顯罷了。

  至於殷安平,此時他十分淡定地喝著茶,時不時垂眸瞧著那跪在中間的人。

  太后的表情截然相反,儘管她竭力想要掩飾自己的慌亂,可不斷絞著帕子的手還是暴露了她的緊張。

  跪在中間的人,是她們趙家的一名旁系子弟,此人沒什麼名聲,在家族裡存在感也不高,可是有一點……

  他和太后的親弟弟趙遠景關係很親密,甚至親密到……坊間有些隱秘傳聞的地步。

  當然,這話是決不能拿到檯面上來說的,可是此時趙記跪在這裡,罪行被指控出來,太后就不得不出席。

  趙遠景也被宣進宮,現在應該已經在路上。

  宋微生坐在上首,反覆仔細地看著手中的摺子。

  裡面記錄著,距離京城大概七百里的一處名叫青澤山的地方,被發現……

  ——養著私兵。

  這件事牽扯出來,還是因為今天的入朝述職。

  五月十號,是每年地方官回京述職的時候。

  洛陽太守是先貴妃母家的人,現在也依然是忠心耿耿,只為陛下做事。

  貴妃是戚將軍的獨女,而這位洛陽太守,說起來應當是貴妃的堂兄,只不過他父親並非嫡系。

  不過戚將軍兄弟不少,將軍一向仁善,待他父親很是親厚。

  這位洛陽太守自然也很受陛下重視,他每次都會提前入京,接受陛下的接見,而且洛陽本就是十分重要的地方。

  話說這洛陽太守每次回京述職,其實排場都非常小,只是家僕趕著兩輛馬車,後面那輛裝著他帶給陛下的,洛陽當地的新鮮玩意兒,他知道陛下對這個感興趣。

  隨行的又七八個護衛,他畢竟也是個太守,保不齊有仇家想殺他,在官場里浮沉,怎麼可能不樹敵呢,再謹慎都不可能。

  他輕裝簡行出發,才出了洛陽城不久,大概趕了一天的路,就到了當地一出十分兇險的地方,青澤山。

  這天朝陽明媚,但從山上下來的人各個面紅耳赤,有些咧著嘴嘿嘿笑著,有些走路都打晃,看起來像宿醉。

  但他們手裡明晃晃的刀還是讓他們沒有辦法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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