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趙右
就這麼個過了七八天,那些對於顧正的言論已經被淹沒得差不多了,其實這也在雲芳渺的意料之中,顧正苦心經營這麼多年,斷然不會讓自己毀在一個地痞流氓手裡。
所以在錢六死後幾天,顧正就不聲不響地出現了,可就在這短短一陣子時間裡,看見了他的人多說他憔悴了許多。
偶然一次有人聽到顧正和一位老友在酒樓借酒消愁,說了番無辜被人陷害的話,又明裡暗裡將這事推給了已經死去的錢六。
眾人看他消沉了這麼一段時間不像是沒事人,他憔悴不堪的臉色大家也有目共睹。
再加上他這番話叫別人給聽了去,也就相當於是借別人的口說出了真相。這樣一來,他既避免了親自解釋而容易染上非議,又能以受害人的姿態贏得同情。
可見將所有的事情都推給一個死人,顧正這番心思就縝密得嚇人。
「事情怎麼樣了?」顧正剛從外面回來劉芳就迎了上去。這幾天外頭的言論課變得快得不得了,可幾乎都是關於錢六和他們家的。
顧正點點頭,已經有些滄桑的臉上帶著滿滿的自信,「自然已經解決好了,都是些陳年舊事,聽一聽也就罷了,誰會當真去追根究底?那錢六,也是死得其所。」好歹,把罪名全算在了他的頭上。
劉芳一聽,這才放下心來,嘴裡喃喃著,「這就好,這就好。」
忽然,她臉色一變,道:「可錢六的死……真的沒人知道嗎?我看那個趙右,不怎麼靠譜啊。」
聞言,顧正也點了點頭,臉上的洋洋得意被憂慮代替,顧為真出了那樣的事情,他懷恨在心也是自然的,可……可這買兇殺人……
良久,他無奈地搖搖頭,「罷了,既不是為真自己出手,把後面的事情做得縝密些,相信沒有人會發現。」
劉芳聽了也只能嘆氣,聽為真說那個趙右是個從戰場上下來的,手上見過血。這倒比那些地痞流氓強,至少殺個人不會反倒把自己給嚇死。
這邊的顧正夫婦還不知道自己正在談論的人已經埋伏在雲芳渺家外頭了。
天氣回暖,雲芳渺在院子里撒下了菜種育苗,只等到菜苗出來,就能移植。
不管外面的風言風語如何使得小鎮風雨交加,這一處小院子似乎永遠處於喧囂之外。
趙右在院子外等著,他在等夜幕降臨,他殺過人,很有耐心。
「渺渺,我想出去玩一會兒。」顧柘瑜突然說道。
雲芳渺看了看天色,還沒到傍晚,不過這料峭初春的時節,天一向黑得快。可是再一想,小魚兒也的確好幾天沒出去撒歡了。於是她免不了囑咐幾句。
「去玩吧,記得早些回來。鎮上的路你還不太熟,別走遠了,當心迷路。」
顧柘瑜點頭如搗蒜,小跑著到了門口,「放心吧渺渺,我不走遠。」
眼看著「黃妙」的弟弟出來了,趙右趕緊將自己藏好。
鎮上不是沒有人想過為何黃妙和她的弟弟不是一個姓,而雲芳渺的解釋是三人隨了父母兩姓。而這裡離方河村也有些遠,平日里沒事不怎麼往來,顧柘瑜和二牛的身份就更沒有多少人知道。
顧柘瑜此時落單,正是下手的好時機。
趙右猶豫了一會兒,看看大門緊閉的宅院,又看看那個漸漸走遠的身影,想了想,還是放棄了顧柘瑜。
畢竟他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黃妙」。他雖然殺過人,但他現在更是做買賣的,顧為真只給了他殺一個人的錢,那他何必多費力氣去殺一個顧柘瑜?
這樣想著,趙右壓下了自己心裡的躁動,等待著時機。
如今一個顧柘瑜離開了,宅院里應該還要一個黃妙,一個小兒。這兩人看起來柔柔弱弱,肯定不是他的對手。
過了寒冬,天氣雖然漸漸回暖,可料峭春寒,春風吹來時仍然夾雜著冬日裡的寒冷。
顧柘瑜一路向北去,越走越偏,據說那一片時常不安寧,鬧鬼。
天上的太陽漸漸往西去了,將顧柘瑜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他走在人影稀疏的大街上,路邊是抽芽嫩綠的青草和樹木,空氣里,似乎能嗅到繁花清香。
一座破敗的宅院矗立在眼前,顧柘瑜推門進去,大門發出「吱呀」的聲音,像是蒼老的喟嘆,又像是對來人的邀請。在下午微涼的陽光里,冷得徹骨。
顧柘瑜神態自若,這一路上看到的人都沒幾個,這一會兒他進了宅子,也沒人瞧見。
剛剛踏進門,他就看到一片荒涼的景緻,地上雜草叢生,還要滿院子的枯枝落葉。可他沒有嫌棄,一雙澄澈的眼睛里卻漸漸凝成了深潭,像一個漩渦,頃刻之間就能把人給吸引進去。
踩著鬆軟的雜草繞過前院,後院的情景卻恍若那「柳暗花明又一村」。
後院里乾乾淨淨,相比於前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裡被人打掃過。可院子里冷冷清清,不見人影。
「出來。」顧柘瑜不知是對著誰說話。
「公子。」下一瞬,幾個黑衣人便出現在後院之中。
這院子是他們不久之前才定下的落腳點,這會兒見顧柘瑜來了,很是吃驚。
顧柘瑜的目光掃過幾個人,忽然笑了,「來得還挺快,一直守在這裡?」
一干黑衣人沒說話,算是默認,顧柘瑜也知道這些人沉默是金的性子,並不惱。他雖然不喜這些人每每穿著黑衣逮著黑巾,可不得不說,他們這一身在夜裡行事是十分有利的。
「公子,那邊傳來消息,李夫人最近有些動作。」
為首的黑衣人是個冷酷的性子,名叫顧潛,從來是冷冰冰的,也還好顧柘瑜受得了他。
「李夫人」三個字像是一把錐子,刺進了顧柘瑜的肉里,就連他臉上一貫溫和的笑容也沒了,「那就看緊些,別讓她忘了自己的身份。」
顧潛點頭應下,略一思索又問起了顧柘瑜的行程計劃,「公子當真不考慮回去嗎?如今那邊暗潮湧流,正是我們回去的好時機。」
顧柘瑜嘴角微掀,他望著那座遙遠的城的方向,是有十多年沒有回去了,「不是不考慮,現在回去固然能掩人耳目,但手上無權無勢,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會這麼傻?」
顧潛劍眉緊皺,「那依公子的意思,何時才能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