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猜忌
劉皇後是個擅長隱忍的人,而謝文柏也是個極隨和的人,故二人並沒有什麽大的爭執。
??甚至因為劉皇後從中說和,謝文柏才會與劉皇後的娘家侄子——鎮遠侯之子林素搭上話,二人裏應外合,將侵擾北朝已久的幽州寇匪給剿滅了個幹淨,立下大功。
??他逐漸點了點頭說:“論到血緣上,我更親近的自然是今上,但任何事情都不是隻講血緣的,若說利益,我與皇後可以說的上是密不可分,怎的,顯榮妹妹有何指教?”
??也許頭一次見麵,他還不會用上“指教”二字,但這一回.……眼前少女已非簡單的聰明伶俐,即便對上劉皇後的百般拉攏,亦是會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他並不會覺得跟前人會毫無緣由的說起這些。
??“指教不敢當。”顧顯榮有些啼笑皆非道:“不過是其中的一個設想罷了,因聽聞從前信王與信王妃是極其恩愛的,並想不到信王會在短短時日裏變了心,這就也罷了,小陳氏究竟出身卑微,更不及得信王妃已在信王府經營頗久,即便是輕易的奪得了信王的寵愛,也不該那般容易的就害死了信王妃,除非其中有人相幫。”
??“今上多疑,於是將小陳氏當做眼睛,送給了信王,但也並非是為了挑撥信王與信王妃尤氏的關係,但這樣做對一個人卻是有利的。”
??顧顯榮言盡於此,謝文柏又不癡傻,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是直指劉皇後從中做了手腳,以尤氏之死換謝文柏對小陳氏的恨意,對皇後以及太子的忠誠。
??她這樣說,當然不是毫無緣由的,事實上也正是因為這些原因,導致了後來劉皇後自以為羽翼豐滿,不欲留下謝文柏這麽個雷在身邊,於是欲除去謝文柏。
??但謝文柏這麽多年在劉皇後身邊,又豈會沒有劉皇後的一點兒把柄,二人一番鬥法,竟是謝文柏占了上峰,劉皇後因而被軟禁,獨子謝盈被廢去了太子之位,憂思寡欲而亡,最後陳貴妃的三皇子才有機會登臨帝位。
??但景帝生性多疑,即便是對盛寵多年的陳貴妃,亦擔心陳貴妃會在自己死後把持新帝,效仿前朝中嘉太後垂簾聽政,使國之不國。
??故臨死之前托孤於四位輔政大臣,其中之一便是景帝的嫡親侄子,扮豬吃老虎二十多年的謝文柏,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然而眼下顧顯榮用“疑似、可能”這般口吻說與謝文柏,終令謝文柏也陷入深思。
??帝王家多多疑。
??故而景帝會在登基之後,對當年陪伴著自己奪得帝位的臣子乃至胞弟心中疑竇。
??謝文柏這等在勾心鬥角中長大的人,自然更甚之了。
??明了顧顯榮話中的意思,謝文柏未多思量,便徑直問道:“顧三姑娘與我說這些,用意何在?”
??他用了“顧三姑娘”這一稱呼,而非是“顯榮妹妹”,並不是生疏,而是因為直到此時此刻,謝文柏方沒有單純的將顧顯榮當作是一個無知的小姑娘,而是以十分謹慎的態度對待。
??跟前少女一襲淺藍色的碧霞羅,仰頭望向皎潔無暇的月色,脖頸處是一道完美的弧度,高貴明豔不可方物,因著夜色凸顯,越顯神秘,“柏郡王覺得我是什麽用意呢?”
??“我呀,瞧著柏郡王心善,怕你被人給輕易唬弄了去。”
??“究竟我獨身一人回到忠勇侯府裏頭,除卻父母親人外,便再不識得旁人了,柏郡王究竟和旁人於我來說是不同的,我總是要分外親近才是。”
??謝文柏欲探究竟,但見顧三姑娘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城府深不可測。
??謝文柏想了想,又問道:“這些話是顧老夫人與你說的?”
??謝文柏覺得跟前女子才回帝都,合該不會知曉信王府的內情的,除非是有人與她說道,而忠勇侯府侯夫人鄒氏沒這份城府心機,忠勇侯雖擅長帶兵打仗,但說到婦人內宅中的事情,他也不過是個大老粗罷了。
??唯獨顧老夫人,高深睿智。
??顧顯榮一雙亮晶晶的眸子笑意凸顯,“在祖母眼裏心裏,我不過是個單純得過分的小姑娘罷了,柏郡王覺得祖母會與我說這些?”
??謝文柏有瞬間凝滯,是了,顧顯榮這副容貌實在是太能將人給騙過去了,任是誰見了,也隻覺得這是個天真單純的小姑娘,即便是他也被她給騙了。
??顧顯榮兀自往前走了幾步,謝文柏下意識的跟了上去。
??“京中人都說我命途多舛,少而體弱,恐活不過十八,因此縱我生得也算是俊朗,旁人見了也隻噓唏感歎一聲,少有人欲嫁我,然我觀顧四姑娘,卻似乎並不因此而心生恐慌,甚至樂見其成。”至如今四下裏無人時,謝文柏方才褪去體虛病弱,顯現出幾分少年心性來。
??顧顯榮淡然以對道:“不過是傳言罷了,我觀柏郡王之麵向,活到八十綽綽有餘,再者姻緣天注定,我既與郡王有著從前在幽州比鄰而居的情誼在,又怎麽會因此嫌棄柏郡王呢?”
??謝文柏又無奈小聲問道:“顧三姑娘想來也見過我那繼母了,繼母人美心黑,你不怕將來嫁過來麻煩嗎?”
??顧顯榮深吸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什麽時候竟不知不覺的被謝文柏給套在了裏頭,忙轉口道:“婚姻大事,我自是聽長輩的安排。”
??能瞧見素來行事說話滴水不漏的小姑娘落到自己的言語陷阱裏,也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謝文柏素來文雅的麵上笑意又深了些,隨後又正了正神色道:“顧三姑娘進京月餘,想來也大概明了我信王府的一些情形,但似乎並不太了解我這麽個人。”
??“身為信王原配嫡長子,因著父親的偏心,我親眼目睹母親發瘋癲狂而死,而我自己,也不為父親所重視,分明是嫡長子,卻無緣繼承信王世子之位,若非今上明智,怕我這郡王之位也沒有,總歸現下與你有婚約的人,是個什麽都沒有,什麽都要靠著自己去爭、去搶的人,也是因著這些,我大抵不會有那許多的閑情雅致,去陪你花前月下,屬於郡王夫人該有的尊重,是我能給你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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