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回遊離
有詩：誰言鬼侯遭紂虐，冤魄至今靈故壘。那知三代去已遠，鬼神豈肯歆非祀。
……
自己難道是魂魄出竅了麽？陸壓很驚訝地發現這一點，而且察覺到這件事的除了自己，好像再也沒有別的人了，就連身旁的李固好像也沒有發覺。
在這家沒有幾個人知道的小書店裏，除了陸壓和李固，隻有一個穿著灰色夾克的男人在角落的小凳上低頭看書。
書店老板趴在桌子上，看樣子是睡著了。
今天陸壓是專門約好了書店的老板，到這家在府城有著一百多年曆史的古籍書店來翻找一本書的。
現在這個電子化的時代，願意到實體書店看書的人已經不多了，更何況是這家地處偏僻的小小古籍書店。
現在還知道府城這家古籍書店的人已經不多了，書店老板也是陸壓認識了很多年的朋友，一個閑散的男人。如果不是陸壓打電話過來，今天他是不準備開門的。
書店裏很安靜。
李固手中抱著一本已經發黃又有些殘破的線裝書，聚精會神，完全沒有在意在他身邊斜靠在書架上的陸壓。
更沒有注意到在他前麵還站著一個陸壓。
或許，他根本就沒有看見這個站著的陸壓。
站著的陸壓卻把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看見了靠在書架上雙目無神的自己，也看見了坐著的李固。
“老鬼！”陸壓抬高嗓門喊了李固一聲，但李固卻置若罔聞，書店角落裏看書的男人和書店老板好像也什麽都沒有聽見。
陸壓伸手拍了拍李固的肩膀，這次他好像有所察覺了，有些迷惑地回頭看了一眼，又往四周掃視了一番，麵帶疑惑的轉過頭去，繼續全神貫注翻看手中的那本書。
魂魄出竅的事情，陸壓並不感到害怕或詫異，關鍵是這一次自己好像居然無法控製這一切，一時還不能讓魂魄回到自己的軀體。
陸壓有些無奈，自顧自地在書店裏踱步。
一隻橘色的小貓忽然從書店大門的方向衝出來跟在他後麵，一直對著陸壓叫個不停，驚醒了睡夢中的書店老板。
睡眼朦朧的書店老板站起來把小貓趕了出去，卻並沒有看見此刻就站在小貓旁邊的陸壓，然後又繼續夢周公去了。
李固似乎感覺到什麽，有時候，有的貓，是能看到另一個世界的東西的。
難道這隻小貓看到了什麽？
李固想起自己就是一個千年老鬼，不由自主地笑了，也繼續當自己的書生去了。
那個在角落的小凳上低頭看書的灰色夾克的男人，頭都沒有抬一下。
陸壓有點無奈，找了個小凳子坐下來。
那隻小貓也躡手躡腳地跟了過來，躺在不遠的地方不再叫喚，隻是眼睛卻一直注視著陸壓，圓圓的瞳孔裏散發著幽幽的光。
陸壓正坐在小凳子上胡思亂想，那邊的小貓卻突然嗚咽了幾聲跑開了。
抬起頭一看，陸壓發現從書店門口走進來兩個穿著黑色西裝、麵無表情的男人，一白胖一黑瘦。
“陸壓，好久不見。”
白胖男人的聲音有些低沉，也有些滲人。
陸壓一時之間竟然有些激動，因為這兩個人他認識，認識很多年了。
上一次去總會開會時見到過他們，卻沒有機會能聊上幾句。
陸壓很想問他們幾個問題。
因為在總會那個地方看見他們很正常，但在這裏看見他們就有些異常了。
難道是因為書店老板？還是因為坐在角落那個看書的男人？
肯定不會是因為老鬼。
陸壓就壓根兒沒有想過是不是因為自己的原因。
“什麽都別問，跟我們走吧。”
黑瘦男人的聲音有點尖利。
陸壓想給李固說一聲，就往旁邊瞧了一眼，他還沉浸在那本書中毫不知情，另一個陸壓還靠在書架上，依然雙目無神。
那隻小貓早不知道躲哪裏去了。
書店外的街道上雖然算不得熙熙攘攘，但來來往往的那些人都不曾注意到這一切。
就好像什麽都沒有看見一般。
走出書店，陸壓也一言不發，默默地跟著兩個男人。
……
走了不到五百米遠，來到了附近一個商場大樓的背麵，駐足在一扇鋪滿灰塵的卷簾門前。
一個穿著保潔人員工作服的大媽從裏麵拉開了卷簾門，卻並沒有和他們說一句話。
陸壓跟著兩個男人走進了電梯間。
白胖男人伸手按了一個顯示為-18的樓層。
電梯運行得很安靜，也很慢。感覺過了十來分鍾，電梯才緩緩停了下來。
電梯門打開，兩個男人帶著陸壓走出電梯，這是在一個空間很大的建築裏，像是一個超級大的大廳。
大廳的屋頂黑黝黝的，望不到頭。
大廳裏的人很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還排著不少列長長的隊伍。
大廳的左側是一大片玻璃牆，透過玻璃牆能看見外麵停著一列火車，黑色的火車。
黑瘦男人推開了幾個擋在前麵的人，引起了那幾個人的不滿，嘴裏罵罵咧咧地轉頭看了過來，待看清是他們兩個後又都點頭哈腰地笑著打招呼。
兩個男人並沒有做任何回應，冷著臉帶著陸壓穿過人群，推開大廳最裏麵的一扇小門。
順著小門後麵的通道，三人來到了一間辦公室的大門外，門口站著一位背著雙手、身穿夾克衫的彪形大漢。
兩扇大門此刻是打開的，往裏望去卻隻能看到一片幽黑，像是一個無底的深淵。
“這算是到了吧？”陸壓問道。
白胖男人走上前對門口的大漢說：“陸壓來了，老板要見他。”
大漢點了點頭，示意他們可以進去。
這個辦公室很大，很寬敞，但光線並不好。
讓人看不清裏麵的陳設。
隻在最裏麵一張大大的辦公桌上，有一盞泛著青光的台燈。
台燈的另一邊，擺著一枝毛筆和一本厚厚的線裝書，以及一台筆記本電腦。
桌子後麵坐著一個穿著黑襯衫的圓臉男人，閉著眼睛，也不知道到底睡著了沒有。
辦公室裏很安靜，剛才那兩個男人已經站到門外去了。
陸壓習慣性地想從自己兜裏掏一支香煙出來，卻立刻醒悟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至少在此時此地，是不可能的。
“我一直在回憶，我們有多長時間沒有見過麵了。”
辦公桌後麵那個圓臉男人忽然睜開眼睛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