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回 追煞
有詩:風雨滿山連地卷,鬼神現世覺天低。時人子細回頭看,萬事悠悠落日西。
……
雨後的府城,繁華都市依然籠罩在陰雲中,往日車水馬龍喧鬧的街道,此刻展現出了它安靜的一麵,平日裏忙碌的市民似乎也趁著這陣暴雨偷得一絲清閑。
陸壓,現在卻無法享受這樣的安逸。
“這個人到底是誰?我在哪裏見過他?怎麽會有見過很多次的感覺呢?”陸壓心裏一直在想著這幾個問題。
坐在這個開往郊外的搖搖晃晃小巴士的最後一排,陸壓悄悄觀察著坐在門邊座位上那個留著寸頭的中年男子。
從長途汽車站的出口出來後,陸壓就一直跟著他,上了小巴士後,寸頭男就一直埋著頭打著瞌睡,陸壓總無法看清楚他的模樣。
小巴士離開主城區已經很久了,很快就會到終點站了。此時除了司機和售票員,隻剩下陸壓和寸頭男還在車上。
寸頭男忽然用低沉的嗓音對小巴司機說:“師傅,請停一下,我要下車。”
車門剛打開,他就快步走下車,鑽進了路邊的一條林蔭小道。
陸壓連忙跟著下車,遠遠地跟在寸頭男的身後。雨後的道路顯得有些泥濘,偶爾一道遲來的閃電把他前進的道路照得發白。
然而,就在這短短的兩、三百米的林蔭小道裏,陸壓竟然把寸頭男跟丟了,在前麵不遠處的寸頭男走著走著就不見了。
陸壓緊趕幾步,轉出這片樹林時,腳下是一條石板小路,道路兩邊也全是樹,看不見天上的太陽,地上的石板長著一層青苔,讓人感覺很陰森。
石板小路的盡頭是一棟歐式風格的大別墅,別墅的大門虛掩著。
這是一棟有些破舊的豪門宅院,四周被很多植物的藤蔓纏繞著,院子裏鋪滿了和路上一樣的石板,房子四周用鐵欄杆圍起來,圍欄上也全是植物,即使現在雜草叢生,斑駁狼藉,也完全能夠想象昔日的奢華。
陸壓駐足而立,抬頭凝望著麵前這棟曾經奢華而今卻顯得有些破敗詭異的建築良久,感受著迎麵而來的陰森之氣,然後邁步走上了別墅大門前的台階,摁響了門鈴。
過了將近三分鍾,“吱呀”一聲,好像久病的老人在呻吟一般,虛掩著的大門打開了。一個麵色蒼白,看起來六七十歲的老婦人從門裏探出半個身體。
她還沒有說話,陸壓先開口:“阿姨,打擾了,剛才我有個朋友路過這邊,是一個留著寸頭的中年男人,現在我和他走散了,電話也打不通,他有沒有到您家裏來呢?”
“我是一個人住在這裏,沒有看見有什麽別的人來過,”老婦人看著陸壓,然後很和藹的請他進門:“小夥子,進來坐會兒吧,喝杯茶。”
陸壓稍微猶豫了一下,一個敢讓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走進自己家裏的獨居老人,反而讓他心中湧起了不安。
陸壓最終還是踏進了房門,他總感覺這棟別墅和寸頭男一定有著某種聯係。
別墅裏的空間很大,家具都很齊全,有兩層樓,一樓的家具除了沙發和茶幾,其他卻全部蒙上了白色的布,可能是老婦人一個人住,怕家具髒了,也不好收拾,所以蒙上了布。
屋子裏拉著窗簾,阻隔了屋外溫暖的陽光,空氣顯得陰冷,這不是帶著空調的那種冷空氣,而是缺少人氣的陰森感覺。
盡管見不到陽光,卻也聞不到發黴和其他異味,但是偶爾傳來某種淡淡的奇怪香味。
老婦人給陸壓端出來一杯熱茶放在茶幾上:“年輕人,坐下來休息會兒吧。”
陸壓看著老婦人那沒有什麽血色的臉,想著一個孤獨的老婦人住在這樣的環境中,也著實有些可憐。
“阿姨,我看你麵色不大好,要多曬曬太陽,平常多出去走走,就會好起來的。”
老婦人隻是盯著陸壓微笑著,點點頭。
就在陸壓靠在沙發靠背上的那一瞬間,他的餘光好像看見有什麽東西在二樓看著自己。他猛的一下子坐了起來,再看過去的時候卻什麽也沒有。
“小夥子,怎麽了?”老婦人還是那樣微笑著。
陸壓繼續側著頭看了一會二樓,老婦人也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小夥子你在看什麽呢?”老婦人再次問了起來。
陸壓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麽,眼睛花了。”說完他低下頭,點燃了一支香煙。
“我已經很多年沒有抽煙了,對身體不好,”老婦人又從茶幾下麵拿出來一個有些灰塵的黑色煙灰缸。
此刻陸壓的心裏還真是有一絲忐忑,自從在長途汽車站看見那個寸頭男人,這一路上總感到怪怪的。此刻他有點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了,也許這次自己真不該走進這棟別墅。
“小夥子,我去給你拿點兒我自己做的點心。”
“謝謝阿姨,心領了,我真不吃什麽東西,”陸壓欠了欠身,客氣地回答。
“沒有關係,嚐一嚐吧,我這裏平常也難得來一個客人,”說完這句話,老婦人又對著陸壓笑了笑,轉身離開了客廳。
“阿姨……”不等陸壓說完,老婦人已經消失在一樓的角落上了。
陸壓再次環顧著這個房間,但心裏卻一直想著失去蹤影的寸頭男人、突然出現的大別墅和這個古怪的老婦人,總有一種讓自己不踏實的感覺,卻又理不出任何頭緒。
在他旁邊的那把蓋著白布的搖椅,突然輕微地搖晃起來,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難道是,有風麽,陸壓起初也是這樣想的。
在這間門窗緊閉可以說是密不透風的大廳中,又怎麽會有風呢。
陸壓仍然感覺到,在二樓上的欄杆後麵,躲著什麽東西在悄悄地窺視著自己,用一種冷冷的目光。
然後,他立刻感到了一股從地麵往上吹的風,那股冷風直貫進褲腿裏,一陣寒意遍布全身。
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陸壓很少有這樣的感覺。
他旁邊那把蓋著白布的搖椅,依然搖晃著,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