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安濟

  身著深色唐裝的李固猛然閃現在了陸壓身旁。


  李固有些迷茫、有些惶恐、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四周。


  “放心，沒有人能看見你，除了我，”陸壓對李固說：“以及和你一樣的魂魄。”


  “為什麽讓我過來？”李固還很不習慣這個完全陌生的環境，“這是哪裏？”


  “你在家裏呆了這麽多天了，讀了這麽多天的書了，總還是應該出來逛逛吧，”陸壓微笑著說道：“有個大學問家說過，既要讀萬卷書，也要行萬裏路。”


  李固似乎在回味“讀萬卷書行萬裏路”這幾個字。


  “和我一起在醫院裏走幾裏路吧”，陸壓簡單給李固說了說這件事情。


  李固看了看陸壓，輕輕歎了一口氣，說道：“估計這老婦人的怨氣夠大的啊！也確實遺憾啊，夫妻二人一起風風雨雨過了幾十年，結果最後一麵卻沒能見著，可是我感覺她也沒有誰可以怨的啊？都是天意吧。”


  “說的也是，所以她的魂魄一直糾結在死前那一刻的無助中，我們一起過去看看吧，”陸壓點了點頭。


  陸壓和李固走進住院部大樓，幾經輾轉找到了一個在醫院已經做了十年看護工作的魏阿姨，就問了問她關於當年老婆婆的事。


  魏阿姨皺了皺眉頭，說道：“你打聽這幹嘛啊，白天莫說人，夜晚勿說鬼啊。”


  陸壓從錢包裏摸出兩百塊錢默默地塞給她，說想了解一下還請幫幫忙，把知道的跟自己說說，她這才換了副笑臉跟陸壓說了起來。


  原來她們這些老護工，都知道老婆婆的事，而且也知道晚上不能走11樓到12樓的樓梯，因為住院部大樓翻新改建投入使用後，就有一個老護工中過招。


  但是當年那個中招的老護工可沒夏曉梅運氣這麽好，第二天早晨被人發現的時候已經渾身顫抖、翻白眼吐白沫，大小便失禁，估計是被嚇掉了魂，後來被親戚給領回老家不了了之了。


  魏阿姨說這老婆婆的老伴當年就住在11樓，後來被送到13樓的重症監護室，後來才聽說老婆婆死在了11樓和12樓之間的樓梯上，也知道了老兩口的遺憾。


  說完這些，魏阿姨也感歎了一聲：“真是造孽啊。”


  看來情況和夏曉梅告訴自己的基本一致，陸壓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接近午夜了。


  陸壓和李固直接乘坐電梯上到了11樓，從電梯間出來後，推開了樓梯間的門走了進去。


  剛一推開門，陸壓就馬上感覺到了濃鬱的陰寒之氣環繞在這樓梯間裏，好在陸壓早就司空見慣了。


  至於李固，他自己就是一個一千多年前的魂魄。


  果不其然，樓梯走到一半的位置，樓道昏暗的燈光下隱隱照出一個影子。那個影子漸漸清晰地顯現出來一個老婆婆的樣子，這個情景就好像一個虛影慢慢變成實體，甚是詭異。


  “請問，1302病房怎麽走啊？”這個老婆婆用空洞的聲音問道。


  陸壓說：“老婆婆，已經沒有1302病房了，你是想去找你老伴嗎？”


  “1302病房怎麽走啊？1302病房怎麽走啊？怎麽走啊？”


  老婆婆一直在問1302病房怎麽走，無論陸壓說什麽，她都好像聽不見，她問著問著漸漸加快了語速，也顯得不耐煩起來。


  光線照到她臉上，老婆婆的臉上慢慢猙獰起來，眼珠中的血絲越來越密，而且流下兩行血淚。


  “你快告訴我1302病房怎麽走！”老婆婆突然怒吼著向陸壓撲過去，張開雙手掐住了陸壓的脖子，想把陸壓撲倒在地。


  老婆婆並不能傷害到陸壓，陸壓也並不願意讓這個老婆婆的陰靈得到魂飛魄散的結局。


  陸壓望著李固。


  “你這個老鬼想想辦法啊，”陸壓的內心有種直覺，李固有著強大的潛能。


  而李固隻是傻傻地望著陸壓。


  這樣的狀況僵持了將近半分鍾，李固忽然伸手抓住了老婆婆的手臂。


  老婆婆似乎感受到一種難耐的痛苦卻又無法掙脫李固抓住自己的手，好似被死死地禁錮住了，她鬆開了掐住陸壓脖子的手，用驚懼的目光看著李固。


  陸壓溫和地對她說道：“不用害怕，我帶你去見你老伴吧。”


  “李固，你也放開她吧。”


  老婆婆好像是聽懂了陸壓說的話，用一副感激的表情看著陸壓。


  李固跟在後邊，一起往樓上走去。


  陸壓用手指在12樓的樓梯間出口的門上畫出了一道符咒，然後推開了樓梯間的門，抬眼就看見牆上掛著寫著“13F”的牌子，老婆婆滿臉疑問的看他。


  陸壓一臉誠懇的表情，對著老婆婆點了一下頭，說道：“老婆婆，你跟我來吧。”


  三人沿著走廊有些昏暗又泛出一絲柔弱陰氣的燈光往前走，路過了13樓的護士站，值班的護士好似並沒有看見他們三人。


  護士站斜對麵的病房就是1302病房，陸壓輕輕推開房門，裏麵有一個老伯的人影。


  這時老婆婆急忙走上前去，摟住了那個人影，原來，她老伴也一直等著她不肯離去。


  他們如同好久不見的熱戀情人一般低聲細語述說著對彼此無盡的思念，不過陸壓根本聽不見任何聲音。


  稍許過後，他們一起看向陸壓和李固，然後微笑著化作一縷青煙，憑空消散了，整個房間的陰氣頓時也煙消雲散。


  陸壓覺得自己的眼睛好像有那麽一點點濕潤。


  “想不到這老夫妻兩人，生前最後一麵沒有見到，死了都還掛念對方，這樓梯間到這病房也就百步之遙，卻隔斷了他們這麽多年……”李固一聲歎息，“唉，時也命也，這也許是上蒼給他們安排的命數。”


  聽到李固說出“命數”這兩個字，陸壓不禁沉思起來，自己的命數會是什麽呢，他不願意去想，或許也想不明白。


  “你的命數是什麽呢？”陸壓問李固。


  李固望著陸壓，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神情顯得有些呆滯了，似乎是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的很多很多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