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無爭
東城區建設路這一帶已經荒廢很久了,幾個大型工廠搬走後卻不知什麽原因一直沒有重新開發。
與老馬分開後,陸壓獨自一人走進這片略顯荒蕪的廢舊廠區。
陸壓要找一個人,一個流浪漢,一個有可能偶爾會在這裏出現的流浪漢。
今天他運氣好。
忽亮忽滅路燈下,一個流浪漢坐在街邊捫蝨嬉笑。?
?陸壓快步走過去。
“來啦,哪樣?”?流浪漢頭也不抬。
陸壓並不多言,說道:“出現地肉芝了。”
流浪漢問:“怎樣?”
“我已經把他毀了”陸壓點燃一支香煙,背靠在流浪漢身旁那跟水泥石柱上,“但我擔心還會再出現。”
“一定會的”流浪漢緊了緊身上那件髒兮兮的外套。
“近期不大正常,你那邊有啥消息?”陸壓一轉臉,流浪漢已經不見了,“每次都是神出鬼沒的,靠。”
……
黃昏,廢舊廠區。
李九就肅立在夕陽下,身後廠房辦公樓的陰影恰巧蓋住了他的臉。
他看起來是那麽的年輕、隨和,他喜歡酒,也很喜歡美人。但是他卻是個執行者,是羅浮山的杜子仁手下最好的執行者之一。
他站在陰影裏,目光穿過前麵一大片破舊的廠房,死死盯住遠處正在和流浪漢說話的陸壓。
每次辦事前,他都會感到一種無奈,甚至是一種疲倦。從剛跟杜老大做小跟班到現在做執行者,自己已不知帶走了多少的冤魂。
今天來的目的,當然也是來辦事。辦事總是要流血的,或許是敵人的,也許會是自己的。
“東西一定要拿到!”李九在心裏對自己說道,雖然他知道曹十已經敗在陸壓手下。
冷風在空曠的廠區裏肆虐,吹著他被冷汗濕透了的衣服,他全身冰冷,但他的心更冷。
暮色漸濃,夕陽的餘暉把大地映成血一樣的顏色。
李九冷漠的眼神中已經泛出了死亡的光芒,做了一個小小的動作,左手食指指向遠處的陸壓。
“走!”
從他身後飄出幾個黑色的影子,隻是影子,黑色的。
……
陸壓透過嫋嫋的煙霧看著李九。
“東西交給我吧”李九的臉上帶著一絲冷酷的笑意。
“啥東西?”
“地肉芝”李九的右手揣在褲兜裏,但卻感覺到手心莫名地有些發冷。
“我已經把它毀掉了”陸壓並不去理會那幾個在自己身後不遠處飄來飄去的黑影子。
“哦?”李九用手撣了撣飄落在自己外套上幾片煙灰,“杜老大會很生氣的。”
“那就隻能給他說聲抱歉了”陸壓麵無表情。
“你當麵去和杜老大說吧。”李九眼角的眉毛挑動了一下。
那幾個黑色的影子像毒蛇一樣向陸壓靠近。
李九的手掌滲出一股黑霧。
也許陸壓唯一的機會就是今天不來這裏,但他已經來了。
“東西沒有拿到,把人帶回去也應該能給杜老大一個交待了吧。”李九心裏想著。
一道黑霧,裹著那幾個黑色的影子,如烏雲壓頂,挾帶著低沉而詭異的嗚咽聲直奔陸壓而來。
李九覺得自己頭頂的天色一變,忽明忽暗,黑白交替,一股強勁的力道襲上身來。一隻拳頭,一隻看上去白白淨淨斯文秀氣的拳頭閃電般的擊向他的胸前。
李九覺得自己完全可以躲閃開,身體卻又不能移動。
黑霧和那幾個黑色的影子在刺耳的悲鳴聲中四散飛濺。
李九是乎還沒明白是怎麽回事,就已經看見胸前多了一個金色的美麗的八卦印記,就好象是從自己身上長出來的一樣,那麽醒目,那麽鮮豔。
他很想發出一聲驚歎,卻突然眼前一片黑暗,什麽也看不見了。
死亡,會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那樣的感覺太遙遠太遙遠了,李九早就已經忘記了。
而且,李九知道自己不會死。不過,總會有些比死亡更痛苦,也比死亡更讓人恐懼的事情。
此時,李九心中出現的最後一個念頭是,真不該來走這一趟。
空曠的廠區恢複了死一般的沉寂。
陸壓的背影緩緩消失在破敗街道的盡頭。
……
東鵝市巷5號,金河大廈,701室。
陸壓坐在桌前,左手拿著一瓶啤酒,仔細翻閱著放在桌上那本古籍書局出版的《頑石齋手劄》。
翻到其中一頁時,最上麵寫著“地肉芝”三個字,緊接著是一幅手繪的地肉芝插圖,下麵密密麻麻記載著一些內容。
“地肉芝,有可能生長於極陰之地或陰陽交界之處。外形酷似熊掌,肉色,無味。此前僅在無名老人所著《續博物誌》中收錄。”
“據《續博物誌》記載,最早的傳言是源自於戰國時期長平之戰之後。秦國率軍在趙國的長平一帶同趙國軍隊發生的戰爭,趙軍最終戰敗,秦軍獲勝進占長平,此戰共斬首坑殺趙軍約四十五萬。此戰之後,趙國元氣大傷。”
“當時趙國平原君門下有一位叫景洪的門客,據說其技神乎其神,能借調陰兵作戰,地肉芝就是當時景洪從某個古墓中偷盜出來的,意欲用來複活那些被秦軍坑殺的四十五萬陰靈為趙國作戰。”
“西漢末年,王莽改漢朝為新朝。王莽借用術數為改朝換代服務大造符命,舉行神秘的祭祀,聲稱要學黃帝成仙。傳言當時最有名方士蘇樂,發現了地肉芝的另一個重要作用,就是能讓人長生不死。”
“據說,蘇樂就是借用始終聚集在地肉芝周圍濃鬱的陰氣掩蓋人的陽氣,使活著的人身上充滿了陰氣,這樣一來,身無陽氣,形同孤魂野鬼,也就造成了假死的症狀,欺騙鬼神,認為此人已死,但是真實的情況是這個人並沒有死,這樣就會遊離於陰陽之間,也就可以達到所謂的長生不死。”
“自北朝周武帝之後,目前所見的文字中再無任何關於地肉芝的任何記載。”在這句話下麵,有兩道不知是誰用鉛筆畫的橫線。
陸壓點燃一支香煙,沉思稍許,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