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相逐
一道耀眼的白光,刺得陸壓幾乎睜不開雙眼。
地麵上畫著一幅先天八卦圖,自己站在其中,雙手沾滿了鮮血。
在模糊的視線中,一個黑色的背影正慢慢遠去。
陸壓想追過去,卻怎麽也無法移動自己的身體。
“叮鈴鈴鈴鈴叮鈴鈴鈴鈴……”
一陣陣電話鈴聲,把陸壓從夢中驚醒。
陸壓伸手抓過床頭櫃上的手機,屏幕上顯示“未知來電”幾個字。
“喂?”陸壓睡眼朦朧地聽著電話那頭的聲音。
“知道了,地址發短信給我。”陸壓掛斷手機,翻了個身,繼續睡。
……
一百多公裏全程都是高速公路,也就一個多小時左右的時間。然後出長途車站又坐了半小時的出租車,陸壓到達了此行的目的地。
南山村。
“沒想到是你!而且這麽多年不見,你居然沒啥變化。”老村長一見陸壓,有些激動地使勁抓住了他的肩膀。
“師兄,今天能喝到你的泡酒不?”陸壓握住老村長的胳膊。
“有有有,晚上到家裏好好喝幾杯。”老村長拉著陸壓往村裏走去。
“早上我收到協會的通知,具體是個啥情況喃?”陸壓問。
“我在村裏住了幾十年,這是第二次遇到,上一次還是龍王廟被拆的那年。”老村長輕歎一口氣,“但是那時我還太年輕,現在已經不大記得當時的詳細情況了。”
“前麵右手邊那裏就是了。”老村長指不遠處的農家小院,新郎正在小院門外來回踱步。
陸壓跟隨著老村長和新郎走進了這個農家小院。
結婚那天用的火盆還放在門後。
陸壓蹲下來,用手拿起火盆裏殘存的木炭仔細看了看,又放在鼻子前聞了聞,“嗯,用的是柳木。”
“走吧”陸壓起身繼續往裏走。
小院裏東邊兩棵筆直高大的樹木遮住了絕大部分陽光,隻有斑駁稀疏的光線透過樹木的枝葉照射進來,地上顯出斑駁詭異的花紋。
“這兩棵樹的方位不好啊。”陸壓自言自語。
順著濕漉漉的卵石鋪成的小路,陸壓往後院慢慢走去。
在後院的角落裏,散落著幾片帶血的羽毛。
“哇——哇——”,小院牆頭站著一隻渾身烏黑的烏鴉,張開嘴嘶啞地叫著。
新郎撿起地上一顆小石頭扔了過去,烏鴉“撲棱棱”地飛了起來,落在了院牆的另外一頭,“哇——哇——”
陸壓抬頭看著那隻烏鴉,口中輕呼一聲“咄!”,那隻烏鴉“撲”的一下飛走了,身後帶起一小團煙霧。
空無一人的後院,一絲絲淡淡的血腥味若有若無地飄進三人的鼻腔。
陸壓推門走進廚房,老村長和新郎隨後跟了進來。
灶台上一片狼藉,雜亂的骨頭和羽毛,一攤殷紅的血跡中有一個雞頭。
新娘轉過身,直挺挺地站著,用呆滯的目光掃視著走進來的三個人。
隻見她眼睛黑多白少瞪得滾圓,微微張開的嘴裏露出雪白而尖利的牙齒,脖勁和手臂泛著深深的青紫色,衣服的胸口處有幾團暗紅的血汙。
“老婆,你怎麽我,是我啊。”新郎滿眼都是無盡的關懷,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但新郎和老村長都有些驚懼,不大敢往前靠近。
新娘的目光定在了陸壓身上,好像也有點害怕。
“你別怕”陸壓用右手食指在自己左手掌心快速寫了一道符,往新娘那邊靠近,“但你這樣會嚇壞其他人。”
新娘往後挪了挪,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讓我來幫你”陸壓往前跨了一大步,伸出左手拍向新娘。
新娘突然變得動作異常敏捷,縱身躍上灶台推開窗戶跳了出去,緊接著像一隻猴子似的翻過小院圍牆,跑掉了。
“老婆!你要去哪裏?”新郎的情緒很激動,轉身要衝出房門去追。
老村長跟著新郎也想追出去。
“別追了,讓她去吧。”陸壓抬手攔住了他們。
……
老村長家。
蟲草泡酒的香味彌漫在屋子的每一個角落,陸壓和老村長對坐在一張小方桌前。
“這到底是個什麽精怪?”老村長一臉的迷惑,“我師傅留下來的本子裏也沒有記錄。”
陸壓並沒有答話,呡了一口酒,“還是那個味道,好酒啊!”
“不管是個什麽東西,你都不該放走啊。”老村長長有些不放心,“會不會傷到村子裏的其他人?”
“師兄,你放心,一般情況下他們是不會傷害人的。”陸壓又給自己滿了一杯酒,“西晉的傅玄寫過一本《明巍堂誌》,裏麵就記載了有一種叫嗤狨的動物,會人語,能夠幻化成人形,好吃其他長羽毛的動物,但不會傷人。”
“書上還記載,嗤狨一旦幻化成人形,一般都會忘記自己是嗤狨,隻有死前或者受到外界什麽特殊的刺激,才會再次記起自己是嗤狨。”陸壓右手又端起了酒杯,左手盤玩著自己的桃木手串。
老村長仍有一個不解的疑問,“那嗤狨為什麽會幻化成人形呢?”
陸壓閉上眼睛,似乎努力在思考著什麽,“《明巍堂誌》裏麵隻記載了兩個字,逐情。”
……
小院外街對麵的路燈陰影中,滿眼幽怨的新娘靜靜地望著小院的大門。
新郎麵無表情地坐在臥室的床邊,床頭台燈的燈光照在他的臉頰,他手裏拿著和新娘的結婚照,默默地看著。
“哇——哇——”屋外又傳來了烏鴉粗劣嘶啞的叫聲。
新郎渾身輕微顫抖了一下,忽然咧了咧嘴角,露出了一顆尖尖的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