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端倪
有詩:物外光陰元自得,人間生滅有誰窮。
……
落日,餘暉。
夕陽西沉,那如血的太陽將一抹金色的光芒投向這座有近千年曆史的道觀,這便是聞名的青羊古觀。
觀門兩旁是兩隻早就被香客摸得發亮的青銅羊,無論從哪個方向望去,銅羊的眼睛都似乎盯著你。
迎著那一抹西霞,陸壓快步走了過來,對青羊觀門口一位小道童點了點頭,一言不發地側身閃進道觀。
今天下午,青羊觀的住持元誠道長給陸壓打了個電話,隻是讓他盡快趕過來。
陸壓沿著古觀裏雷神殿旁的林蔭小道快步前行。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濃的檀香味道,三三兩兩的香客遊蕩在四處。
幾點香灰輕輕的飄落在陸壓的肩頭,和著絲絲風聲,仿佛在嗚咽地訴說著生命各自的故事,或許這每一點香灰都是一個逝去的亡魂。
忽然,“啊——”,叫,慘叫,撕心裂肺的慘叫。
陸壓縱身急馳而去。
前方的銀杏樹下,身著道袍的青羊觀住持元誠道長已仰麵倒在地上,三個身穿黑色西服的大漢正欲轉身離開。
陸壓已然明白發生了什麽。
“站住!”,隨著陸壓的一聲怒喝,三個大漢一怔,隨即明白過來,向陸壓走了過來。
這時,陸壓看清了那幾個人,他們西服左袖口上是三顆暗金色的方形紐扣。
陸壓心中陡然一驚:難道他們是……
那三人在距陸壓十餘步遠的地方站下,沒有動,沒有說,雙方四人相互凝視著。
陸壓這些年遊走於神州之大好河山,專注於尋師訪友,一直不再願意過多介入協會的事情。但當他看見暗金色的方形紐扣時,心中就湧起了一種很多年都沒有過的不詳的感覺。
若是平時在別的地方遇見他們,陸壓早已閃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今天,青羊觀住持元誠道長是自己十多年的老友……
“我不想動手。隻要你們說出是誰指使你們的。”
其中兩個大漢相互耳語了一句,轉身疾走幾步,竟然穿過道觀的灰磚牆,消失了!
第三個大漢因憤怒臉已扭曲,大喝一聲“少廢話!”話音末落,揮動著縱碗大的拳頭身衝向了陸壓。
陸壓忽然感覺自己走神了,這一秒的時間。
“啪——”陸壓左臉已被打中,“呃——”帶著一聲悶哼,他飛身跳出一丈開外。
陸壓的嘴角流出一絲鮮血。痛,真痛,揪心的痛。
“永遠別和我們作對!”大漢臉上露出猙獰的表情。
“哈……哈……”大漢得意得獰笑著,“以你這種身手還要來多管閑事,簡直是自不量力!找死!”說著,他從腰間掏出一把泛著藍光的短刀,繼續向陸壓逼近。
“我靠!”陸壓實在忍不住地飆了一句髒話。
陸壓在未動手之前,就早已知道會有什麽結果了。所以此時他很鎮定安詳地麵對著走向他的大漢,用大拇指擦了擦嘴角上的血跡。
費力透過烏雲和樹葉縫隙間的幾縷陽光,緩緩的將他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陸壓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心中湧起一股讓他自己的都有些恐懼的殘酷念頭。
陸壓左手掐訣,口中低聲念著什麽。
大漢猛然感覺耳畔似有雷鳴,站在樹蔭中一動也不能動,一股透骨的冷風環繞在自己身旁。
大漢的臉上露出了異常驚懼的表情。
然後,他的左臉,開始發青,一直到鐵青為止。
他的右臉,開始發紅,幾乎到血紅才停。
他張開嘴想說什麽,卻無法言語。
他的鼻尖滲著點滴的汗,手心也全是汗。
一隻麻雀,“撲”的一聲從樹枝上掉下來,死了。
大漢,化作一股青煙,消失了。
幾片金黃色的銀杏葉,緩緩飄下,落在地上時已變成了深灰色。
陸壓的心中,卻掠過一絲悲哀。
……
陸壓把受傷的元誠道長背進後堂房中放在床上。
“問題不大,應該隻是皮外傷”陸壓仔細看了看元誠道長的傷勢。
“你不該出重手啊”元誠道長側身躺著,輕輕閉上眼睛。
“沒有辦法”陸壓長歎一聲,“他們不該出現在這裏,而且傷了你。”
元誠道長猛的睜開雙眼,似乎在感受窗外灰白模糊的天空。
“我知道遲早會來,卻沒有想到會這麽快。我記得年前的時候,你還到觀裏來提醒我”道長眼中流露出一種不安的神色,“近來時常有怪異的事情發生,你必須要留意。”
“我知道”陸壓說,“我感覺到了,近來也看見了一些本不該出現的……人。”
“剛才那幾個人是來找《覓燈夜錄》的,要逼我說出這本書的下落”道長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我以為不再有人記得這本書的存在了。”
“他們應該是羅浮山老杜的人”陸壓剛才看見暗金色方形紐扣時就明白了這夥人的淵源。
“其實我也不知道這本書現在在什麽地方”道長看了看陸壓,“或許你知道吧?”
“自從那一年津門的事情之後,我真是不想再參與這些事情了,道長你是知道的”陸壓點燃一支香煙,猛吸了一口。
“那件事情並不全是你的錯,你也不用太自責”道長慢慢坐起身,“而且……”
“道長,別說了”陸壓完全不願意提起這個話題,“我還是喜歡現在的生活狀態,做點兒小事,掙點兒小錢,喝點兒小酒,挺好的。”
“道長,你還記得這個東西吧。”陸壓取下左腕上的手串,“這還是當年我用雷神殿外被驚雷劈裂的那棵老桃樹的桃木做的。”
法門萬千雖無情,人卻有情。
生命中的矛盾數不清,也沒有人甘願去數,陸壓就不願。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好俗的話,卻又是真理。”陸壓把煙頭上的煙灰輕輕吹落在地。
元誠道長抬眼看了看陸壓,輕輕搖了搖頭,又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