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新的方向
和孔府宴酒、秦池不同，旗河酒廠經過這七年的連續投資，不管是在人才、生產能力、質量水平，還是營銷範圍和深度上，都遠不是同一個級別。
在登上央視標王之前，僅依靠旗珍集團本身的推銷網路和渠道實力，旗河牡丹酒就在全國擁有了1.4億元的銷售成績，而中華酒業集團也正在致力構建自己的全國銷售渠道，避開傳統的各省酒業代理渠道，通過旗珍渠道直接下到縣市，再在各市縣招攬專賣店加盟。
當然，中華酒業集團暫時還沒有必要上市，楊少宗在眼前這個階段的工作重點很簡單……提高旗珍集團在港的市值，而這需要進一步做大旗珍集團，二是讓海螺、富力、惠友電工三駕新馬車浮出水面，集體在港上市，利用香港上市的空間提升企業的運營能力，和未來的外資進行長期抗衡戰。
在香港的這一段時間，楊少宗避開長江實業，選擇和新世界集團合作，用海螺集團的股份置換新世界集團旗下的新世界水泥公司股份，實際上等於是借殼上市，同時拿下香港建築業的部分水泥市場，為踏足國際和東南亞市場做準備，又引入新世界集團、利氏家族、新鴻基置地集團等股東，共同將海螺集團這盤棋做大，讓海螺集團成為一家以中旗集團控股為主的合資企業。
不僅與此，楊少宗還聯合新世界說服了嚴迅奇，邀請他加盟中旗集團和新世界集團合股創辦的中旗國際建築設計規劃事務所，嚴迅奇擔任執行董事，而貝聿銘則擔任名譽董事，這家中旗國際建築設計規劃事務所在國內註冊名稱是「中旗國際建築設計規劃院」，實際上正是要為楊少宗心目的城市規劃產業而服務。
經過了整整兩年的顛簸，楊少宗直到今天才終於有機會真正的建立自己心目中的「城市規劃產業」，打造中旗系的核心競爭力。
不過，在此之前，他必須先返回旗山組織好第五屆中國經濟論壇的召開工作，還要時刻準備迎接鄧首長的再次抵達。
消息非常封閉，國內還無人知道。
大家都很難想象鄧首長在這個時候還會繼續南巡視察，實際上，連楊少宗自己都沒有想到。
94年的中國經濟論壇辦的不太好，當時還是受到季昌玉遺留問題的衝擊，在中旗系逐步恢復了實力后，今年這一屆的中國經濟論壇明顯要更有聲勢，香港、印尼、新加坡等地的多位華商產業大王聯袂而至，正好體現了這一年的論壇主題——「實業強國，招商引資」。
鄧首長最終沒有來參加論壇，發改委主任陳廣明則繼續做為中央部委的主角前來助陣，直到論壇結束之後，又過了半個月，1995年4月12日，鄧首長才乘坐專列抵達旗州穆店坡火車站。
直到這個時候，大家才知道鄧首長此次只是單獨來視察旗山，一是希望來了解旗山在93年危機中的真實情況，二是想看看旗山目前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三是還一個心愿，畢竟以前承諾要再來一次。
……
這天早上，幾乎還是凌晨時分，大家就已經匆匆忙忙的做好了一切準備，這個時候的旗山區委是孫長青，這也是嚴竹青調回旗州擔任市委后的第一個行政安排。
嚴竹青畢竟沒有季昌玉那樣的後台北京，也沒有那麼強勢的個性，他很清楚在旗州當好市委，首先的第一任務不是要爭取中旗資產的控制權，敢於這樣做的季昌玉實在是想法太多了，也做的太過分了。
回到旗州，做為市委的嚴竹青第一任務就是和楊少宗等旗山人達成君子協議，旗山資產發展是自由的，不受旗州市委控制，只要能保證旗州目前的發展勢頭即可，在此基礎上，他承諾絕不干涉旗山人民公社管委會的運作，不安插一個人，不過問一件事，實際上是繼續讓旗山人自己說了算。
有了這樣的君子協議，雙方合作起來自然是很愉快，嚴竹青根本不用開口要項目，楊少宗也會給他安排妥當，保證他在任上絕對有足夠的政績，可以很光彩的提升上去。
嚴竹青來的也很早，可絕對不搶旗山人的風頭，他就像是來搞後勤工作的，甚至連站位的時候都故意站在第二排，第一排的位置讓給周長安、王中泉等省委、市委的領導，和楊少宗、秦大馳並排站在後面。
其他的一切都差不多和幾年前一樣，首長還是點名要坐他以前坐過的那輛雷諾太空車，車牌號碼都沒有變，其實在鄧首長離開后，這輛車就一直保存的非常好，基本沒有人敢開，只是每周進行一次保養性的試車。
一直等到早上8點多，列車才緩緩駛入車站，就在大家翹首以盼的目光中，鄧首長才悄然無聲的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隨之而來的就是一片響若春雷的歡迎掌聲。
為了這一天，旗山人實在是等的太久了，他們有太多的委屈想要向鄧首長訴苦，千言萬語一句話——季昌玉和原來的韓把他們害苦了，差點連人民公社都被強拆了。
以前拆公社是因為公社發展的差，現在拆公社是因為公社發展太好，連旗州市委和江東省委都眼紅，省委或許倒還沒有眼紅，關鍵是韓姑息養奸，縱容季昌玉胡作非為。
反正是被害苦了呢，差點連共同富裕都被剝奪，所有資產都成了旗州市委所有！
此仇不共戴天啊！
歡迎中夾藏著那綿綿不盡的恨意，還有餘勢未盡的擔憂，大家現在都無比希望鄧首長能一次定音，將旗山人民公社的形式敲定下來，以後不要再換個市委又琢磨拆公社，奪公產。
不過，當大家真正看清楚鄧首長這時的神貌，大家也忽然意識到，鄧首長畢竟是91歲高齡的老人，以起上一次來旗山的時候，身體明顯有些撐不住了。
這一次能來旗山，或許也是……。
楊少宗心裡很清楚，他知道首長不得不來，旗山公社事件在93年和94年都鬧的沸沸揚揚，一度連中央媒體也不敢觸碰這個地雷區，公社財產是否應該國有化，這是一個很難下結論的話題。
大家都知道不合適，可一直沒有高層站出來真正的一錘定音說「不對」。
鄧首長似乎也知道旗山人在過去兩年受了委屈，面對這樣轟轟烈烈的熱情掌聲，他也很高興的鼓掌回禮，一路在女兒的攙扶下走了過來，並和大家逐一握手。
等到了楊少宗的面前，鄧首長終於開口說道：「你乾的不錯，旗山人受委屈了，你撐住了，這很好！」
楊少宗心裡不由得有些慚愧，他是撐住了，但他被迫用股份化和私有化的方式去對抗這種邪惡的官場權力，這真是何等悲劇的結果？
鄧首長的身體確實不如幾年前了，這一次，他並沒有要求參觀整個旗山，而是點名去中旗酒店看一看，因為中旗酒店的二期工程上次沒有建成，他想看一些以前沒有見過的。
另外，他點名去看看旗山人籌建的灰鶴館和旗山溫泉度假酒店，唯一例外的是旗河酒廠，他還是想去看一看珍寶坊的大窖池。
雖然在93年下半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重挫，1995年的旗山相比1991年還是有非常龐大的變化，旗山和整個旗州市的商業中心都已經轉移到了新建成的紅旗廣場。
紅旗廣場位於紅旗區東段區域，距離旗河管理區比較近，東距中旗廣場大約有一千米的距離，都位於紅旗中路上，而這條紅旗中路才是整個旗州市最繁華的地段，幾乎所有的大企業都紮根於此，一路建立的高檔寫字樓和大廈有六十餘間，風格變化已經比較大，最高的樓宇是48層樓的神州中心大廈，也是神州集團的總部所在地。
一路看過去，鄧首長顯得很滿意，旗山的發展勢頭明顯還是比他預期的要好很多，雖然受過挫，比起其他地區的發展依然要更猛。
這樣的速度在全國範圍內幾乎只有幾個大城市和特區能見到。
現在，不僅是中旗系的各家公司總部紮根於此，中信集團和招商局也都在旗山設立了分部，大谷會社、日產汽車株式會社在華辦事處、裕華集團駐內地的總部、香港滙豐銀行駐旗州代辦處也都悄無聲息的抵達這裡。
這裡有各種各樣的公司，很多省在這裡都有新的辦事處，旗山在1994年總計舉辦了4次國際性質的展覽會，7次全國性質的交易會，早已成了名副其實的交易展覽之城。
圍繞著旗山，旗山的酒店、物流、貿易、金融產業異常發達，國內四大銀行在旗山都有等同市一級的支行機構，其他股份制商業銀行也陸續紮根於此。
做為中旗萬通證券的總部所在地，旗山實際上還是全國證券交易的中心地區，想要讓自己的公司順利上市，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到旗山的中旗廣場找到中旗萬通證券，登門拜見求推銷。
整個94年中，中旗萬通證券幾乎包攬了中國證券市場75%的一級市場份額，其餘各家證券公司，包括所謂的全國性證券公司都只是在分二級市場。
從1987年到1995年，8年的時間，旗山從一個小鄉鎮變成了一個神奇的新城市，此時的旗山區有65%地區已經徹底城市化，餘下的只有風景區、礦區、山區。
原先保留的耕種地區——湖濱管理區在陸續迎接了各所大學和其他研究機構后，本地的耕種地面積已經消耗了大半，現在可剩餘的用地也不足兩萬餘畝，取而代之的是超過7所大學分校和旗州大學、旗州職業技術學院……！
這就是旗山，很難理解的一個地方，一個和深州一樣，從農村變成城市的新奇迹。
參觀了一圈后，鄧首長終於點了最後一個地方……他想去旗山人民公社管委會看一看，這個要求似乎在大家的預料中，也讓大家異常的高興，車隊重新轉向，回到了旗山人民公社管委會的大院里。
此時的管委會歷經風雨，早已不像過去那樣顯赫，它就這麼無聲無息的隱藏在湖濱管理區，臨近徐家集高級中學，幾經變換，它最終回到了原地。
裝修一新並不能掩飾它的沉默和悲壯，管委會早已沒有多少實權，宛若凋零的花瓣，寂寞的殘存在紅旗西路的角落裡。
這讓人悲傷呢。
曾經代表了旗山人走向共同富裕的標誌，此時卻只能這麼無聲息的隱藏在世界里。
在管委會的會客廳里，鄧首長坐了下來，看了看展覽櫃里陳列的一些舊獎狀和榮譽，這才讓其他人也都坐下來。
大家知道，首長決定就在這裡談一談旗山的問題。
是的，必須要談了。
楊少宗本來想坐的遠一點，鄧首長還是很關注他，遠遠招呼他坐過來，就坐在自己的右側，對面是省委副周長安。
等楊少宗坐下來，鄧首長才道：「旗山……我是很早就想再來一次，可是一直沒有這個時間安排好，現在是真的不能不來，再不來，恐怕要出事了。現在有一些同志對旗山有異議，對中旗公司股份化也有異議，認為不妥當，我覺得很好，形式不重要，重要的還是能否一起走上共同富裕嘛！」
聽到這話，大家都默默的鬆了口氣。
楊少宗沉默不語，他心裡的感觸實在是太複雜了。
鄧首長則主動的和他問道：「小楊，你是旗山的大功臣，大家都指望你繼續發揮領導能力，帶領旗山走下去，你現在對旗山還有什麼樣的想法啊？」
楊少宗想了想，道：「旗山發展到今天的這個樣子，有很多是我最初無法預料的，特別是在旗山人民公社的定性上，我覺得這個問題如果不能有個很好的結論和新的發展方向，旗山未來的發展或許不會受到較大的影響，但旗山精神和旗山奇迹的意義就會大打折扣！」
鄧首長微微點頭，道：「我倒是覺得很多事情可以想的更遠一點，我這一次來，實際上也是因為我有了一些更多的考慮。公社畢竟是過去的一個時代標誌，在生產力不匹配的情況下，藉助其部分形式發展共同富裕是可以的，但還是要找到一個更合適的形式。有人說旗山的公社資產應該國有化，我不認同的，這個頭不能開，一開就會亂的，誰開誰就是罪人，是要干擾整個國家經濟建設秩序的。不過，我同時也希望旗山的公社資產可以擴大受益面，帶領更多的人走向共同富裕。我認為，在旗山現在的這種情況下，旗山人民公社可以向整個旗州覆蓋和發展，如果說公社的定義過高了，我們可以適當放低一些，倒退一些，退的夠一些，可以改成旗州人民高級合作社，或者是其他的名稱也可以，形式和名稱不重要，重要的是符合現在的發展關係，要擴大，也要適當的倒退，只有擴大，只有適當的倒退才有更大的發展空間！」
這番話讓所有人心中都是一閃，大家一時想不透鄧首長這番話的具體意義，可楊少宗心中卻是一亮，他意識到了，他明白了……鄧首長的意思很簡單，大膽一點，繼續改革公社，使旗山人民公社符合新時代的發展趨勢，哪怕是一個特例，也應該繼續擴大發展空間，為共同富裕做出更多的探索工作。
楊少宗當即點頭，道：「首長，旗州人民高級合作社確實是更好的一個新探索，我們也確實可以進行更大的擴展，將福利和社會保障覆蓋到整個旗州。」
鄧首長道：「自從旗山公社事件發生之後，我一方面覺得旗州市委有很多工作是不對的，同時也在考慮，旗山發展到一定程度之後，是不是應該更膽大一些，更寬放一些，擴展開自己的發展空間，不要繼續受傳統旗山地區的束縛，只有這樣，你們自身才能真正的發展起來嘛！」
楊少宗想了想，問道：「那麼，旗州高級合作社成立之後，合作社管委會是不是應該採取更為直接的公選，自行決定管委會的委員？」
鄧首長不置可否，沉吟片刻才道：「還是要循序漸進，這個問題急不得，還是要尊重旗州人民代表大會的決定權，旗州各個分區、各個大隊和自然村可以自行選舉，這是可以的，具體的形式要總結，要一步步的走，不要急！」
楊少宗不語，他知道，不能解決直選的問題，旗山的人財產權還是不能通過公社、合作社進行有效的保護，這個問題解決不了，中旗公司就必須進一步的股份化。
否則，成立高級合作社和國有化基本也沒有大的差別，總有一天，還是會再出現第二個季昌玉的。
在內心裡掙扎了一剎那，楊少宗最終決定勇敢的站起來，他當即和鄧首長說道：「首長，其實93事件對旗山造成了損傷是非常大，經濟上的損失，我們已經逐步扭轉了過來，可對於社員內心的傷害則是永遠無法扭轉的，大家對公社已經失去了信心，因為公社根本沒有辦法保護自己。我們所有社員將資產都委託給公社集體管理，結果卻是這些凝聚著所有社員血汗的資產差點被全民所有化，這簡直是過去那些歷史的重演。所以，旗山人民公社必須進行兩個改革，一是權力擴大，社員有權利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和財富經營，二是直選，必須由社員表決管委會主要成員，而不是由其他組織確定。如果做不到這兩點，我相信超過90%的社員會選擇解散公社，將現有的集體資產全部股份化。」
他的這番話說的非常大膽，讓全場的人都嚇了一驚，特別是周長安和王中泉，可是，對在場的其他社員們來說，這才是大家真正想要說的話。
這番話也必須由楊少宗來說，因為他才是旗山人民公社真正的主心骨，當他離開旗山人民公社的那一天開始，93事件就已經是板上釘釘必然會發生的悲劇。
這番話同樣也讓鄧首長吃了一驚。
沉默的思索了片刻，鄧首長並沒有急於給出一個答覆，他讓隨行的人員給了一根煙，和傳說中的一樣，過濾嘴比煙還要長。
他就這麼沉默無聲的抽著煙，思索著楊少宗這番話里的勇氣和堅決，他似乎能夠理解，旗山人已經失去了耐心和原來的勇氣，所謂的黨組織並沒有真正讓他們感到放心。
這是一個悲劇。
痛定思痛，鄧首長終於將煙蒂掐滅在煙灰缸里，毅然的說道：「既然是這樣，那也沒有什麼不可以，將旗山人民公社改製成旗州人民高級合作社，社員直選管委會主要成員，雖然這個改革過於激烈了，要慎重，可也要勇敢一點嘛。」
一聽這話，周長安等人心裡都是微微有些震驚，而楊少宗他們則是真正的感到了解脫。
見周長安和王中泉都有點無法接受，鄧首長則又和周長安叮囑道：「旗山的情況是特殊的，93年的事情不應該再重演，搞經濟建設不能反覆折騰，對旗山還是要給予一些新的支持和保障，鼓勵旗山繼續發展下去，同時也要在旗山的基礎上摸索出更好的經驗，首先在江東省和旗州的其他地區進行推廣。改革是一定要冒風險的，但不能因為有風險就放棄改革。」
周長安連聲點頭稱是，贊同道：「首長說的是，省委一定會堅決做好這方面的工作，加大推進改革！」
……
鄧首長的二次視察旗山來的很突然，但卻沒有掀起更多的社會影響，根據中央方面的一些要求，全國媒體並沒有對此次視察做出一些新的報道，所有的影響都集中在政治層面。
有一點是肯定的，鄧首長給大家指明了一個新的方向，那就是旗山必須有更大的勇氣尋求新的突破，否則就會固步自封，以後遇到的困難也會越來越多。
旗山必須繼續向前走，不能因為93事件而停滯，停滯沒有未來，旗山想要繼續發展，下一步就只能是旗州化，將整個旗山和旗州徹底融合起來。
鄧首長在旗山視察了兩天，隨即就乘坐專列直接返回首都，沒有再去視察其他的地方，似乎……他的身體情況也不允許再多視察其他地區，這一次來旗山本身就是很冒險的，必須要來，不得不來。
雖然鄧首長來了之後也沒有給出一個確切的結論，但至少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徹底否定了季昌玉和93事件，認同了旗山人的股份化選擇，同意了旗山社員的直選要求。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