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氣勢相差的何止萬千
他如今身陷囹圄的處境他們一定是了如指掌的,漠北完全可以帶著重金前來為他們夫妻贖罪,但是,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了,失望一天一天堆積。
想到這些年他鼴鼠似的不怕冒天下之大不韙,打著綸慧長公主去旗號,費盡心機辛辛苦苦往漠北搜刮慶隆皇朝的財富,到如今,卻被父親和弟弟視為棄物。
他不知道父親到底是怎麽想的,但是弟弟不欲他回漠北一定是千真萬確的了。
他是嫡生長子,回到漠北就是名正言順的漠北王。
想來漠北小王子不花錢買了殺手在皇陵就地解決了這個直接威脅自己王位的大王子,就很顧念他是自己的哥哥了。
采得百花釀成蜜,為誰辛苦為誰甜?
漠北大王子白天整日唉聲歎氣,晚上倒頭便睡,連往日迫不得已的奉承也懶得去裝了。
就像今天晚上,綸慧勉強他陪著自己坐一會兒,他就這麽一直皺著眉頭呆呆的坐著,很生氣很不耐的樣子,連一句話都不肯說。
綸慧不禁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也不能怪丈夫,外麵三步一哨五步一崗,禁衛嚴密,說是陪著他們守護皇陵,倒不如說是皇帝派來看守監視他們夫妻的。
如果稍有不慎,出語忘形,說不定皇帝這會正在苦思冥想怎麽找個借口把他們給哢嚓了以絕後患呢,隻要被人密保毀謗朝廷,就可以叫他們夫妻真正的死無葬身之地了。
但是,有這麽一個男人陪著自己坐著,哪怕靜靜地聽著他的呼吸,恍惚驚恐的綸慧也感覺到心裏也好過些。
現在,她心裏已經沒有多少企盼皇帝會饒恕她。
她的魯莽輕狂已經讓自己的母親寒透了心,況且,母親年事已高,已經是退居三線四線的太皇太後,能夠強迫皇太後和皇帝饒她不死已經是她老人家權利的極限了,當年的陳皇後,如今的陳皇太後是不會放過她的。
她們之間也不見得有多大的血海深仇,就是那句話,彼此看著不順眼而已。
如果是普通平民百姓,彼此看著不順眼可能就意味著老死不相來往,各過各的日子。老天爺不會因為誰看誰不順眼,誰覺得誰可憎惡,就不往誰家耕種的田裏下雨了的。
但是在握有勢均力敵權利的皇族之間,可就不那麽好說了。
他們手裏有的是可以無事生非的權力,在沒有外敵的情況下,掐掐內耗未嚐不可。誰都想憑借自己手中的權勢打倒那個自己看著不順眼的人,順便再踩上一腳,隻是為了讓自己手中的權勢更加絕對強勢。
這是強者之間的一種殘酷遊戲,他們的不順眼到了最終就演化成一種可怕的政治鬥爭。
一樣可以驗證成者為王敗為冦那句顛簸不破的名人名句。
皇帝年輕,倒也許會顧念一下自己這個親姑姑,法外開恩。
但是,想要得到從前的自由,估計得很多年以後,那就是陳皇太後死了,綸慧不禁苦笑了一下:這樣下去,自己死在那個女人前麵的可能性應該會更大一些。
夜色越來越深沉,漠北大王子開始打哈欠,老婆卻還沒有放他去安睡的意思。
相對枯坐了半夜,一句話不說,卻又不放人去安歇,什麽毛病啊?
“我……先去睡了。”
漠北大王子終於還是站起來,順便活動了一下坐的生疼的骨頭。
“別……蕭眴,我想和你說句話。”
綸慧仿佛受到極大的驚嚇,恍惚的燈影裏不禁東張西望了一下,急急的說道。
“坐了這許久……你想說什麽?”
好吧,我們現在知道了紫陌的父親原來叫蕭眴;蕭眴極度不耐的聲音加上一個長長的哈欠,綸慧瞬間直覺地心如死灰。
“我說我們的陌陌……不知道現在怎樣了?早知今日……”
綸慧不覺掩麵,嗚咽起來。
蕭眴竟然冷笑一聲:“當日你何曾聽得進半句言語?陌陌要是隨了那個驃龍國王子去了,好歹勝似受我們株連……何況阿迪亞複國成功,哎!”
語言之中全是憤恨不屑,甚至有深深地鄙視。
綸慧逐漸嗚咽出聲,丈夫的離心離德現在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夫妻這麽多年,她已經習慣高高在上,習慣了他對自己的隱忍,但是,這個人現在正一天一天的對她露出真麵目,叫她感到恐懼。
他好像是存了心的,想要從她這裏討回什麽去。
今正是應了那句話:有冤的報冤有仇的報仇。
似乎又有一股陰冷的風吹進來,豆大的燈光驚懼的跳了幾跳,悠忽之間,一個長大人影突然出現在他們之間。
蕭眴心膽俱裂,瞠目“啊”的一聲大叫,竟然敏捷異常的一下子跳到綸慧背後,把綸慧抓在手裏像盾牌一樣擋在自己胸前。
綸慧被蕭眴抓的一個趔趄,幾乎跌倒,臉上卻毫無懼色,紮撒兩隻胳膊還是沉聲喝道:“什麽人?”
來人冷笑一聲:“駙馬和長公主不必驚慌。”邊說邊拉下自己罩在頭上的黑色風帽。
卻是一個陌生的男子,容貌卻是極其陰柔俊美,隻是那種俊美帶著一種冰冷險惡,叫人有種看見一朵帶著劇毒的花一樣,無論如何也覺得這種驚人的漂亮看起來不怎麽舒服。
蕭眴結結巴巴:“你你你……你你想幹什麽?皇帝說過饒饒饒……饒我們不死的……”
綸慧返身一掌把蕭眴摑出老遠,這個沒出息的,現在,他對她任何的不恭敬她都可以容忍,但是他的貪生怕死懦弱卑賤卻很叫她惱火。
難道他就不能用他的豬腦袋好好想一下來人到底是誰嗎?輕易就說出這種沒有骨氣叫人恥笑的話?
想到他竟然背著自己去內苑藏寶閣盜竊了那隻雲軒國的金琥,讓自己的情境更加的雪上加霜,綸慧終於有些爆發。
“滾一邊去,你這個沒骨頭的。”
罵過丈夫,綸慧轉過身來,語氣極為淡定:“你……應該是雲軒國主吧?”
雲軒國主不禁對這個已經淪為階下囚的長公主肅然起敬起來,說起來蕭眴也是一位王子,而且是長王子,應該更有氣魄才對,看他剛才的行為,完全是一個鼠輩模樣,和他老婆比起來,氣勢相差的何止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