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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浮夢(十一)

  秋天是什麽時候到來的,沒有人察覺,這個城市蔚藍的天空下看不見鳥兒的離去,沒有一絲一點的悲涼。可是秋風在天空蓋了一個章,那麽天空開始掛著秋天兩個字一直變換。氣溫慢慢的低了下來,早晨的時光變的漫長。


  每天早晨我幾乎都會來醫院陪李照青,上午的陽光慵懶的照進來,李照青還躺在病床上,他睜著眼看著發黃的樹葉。剛從外麵做了一圈輪椅,現在躺在床上享受著受傷時候的寧靜時光。輪椅是那個戴墨鏡的男人送過來的,李照青差點沒有把輪椅給砸了,可是戴墨鏡的男人一直沒有說話。一副很謙卑的樣子,李照青的父親甚至像感謝恩人一樣對他表示了感謝。這個以前當過兵的男人,看不出一絲一點的霸氣與直爽,流露出來的永遠是那種和善與質樸。


  李照青坐著輪椅每個清晨都在醫院的院子裏轉悠,他的胳膊雖然都受了傷,還好傷不是很嚴重,拆掉了石膏。可以慢慢的舉起手,透過窗戶可以慢慢地指著遠方的樓房對我說,前麵那個正在施工的樓房後麵就是我家的房子,等這個樓完工了,我家的房子也要拆遷了,那個我生活了很多年的胡同也要成為故事了。


  我感到一陣傷感,李照青從來不會把這些事放在心上,今天怎麽了。我說,他們想拆就拆吧,反正是早晚的事,樓房是一個城市的象征,代表著社會的進步,咱們要活在這種進步裏麵。你看那些村莊正都已經統一築起了樓房,城鄉結合。


  李照青一陣感慨,歎氣深沉的說道,現今低房築成高樓,知否知否,卻道綠肥紅瘦。


  他又在引用李清照,我笑道,綠肥是誰紅瘦又是誰?


  紅瘦是那些為房子而拚搏的奴者,綠肥就是變相的奴隸主,瘦了奴,肥了主。


  我說道,那又怎麽樣,這是當今社會誰也避免不了的,八零後最慘,八零後的男人最慘。


  李照青點了點頭,努力的伸出一條胳膊和我握了握,說道,八零後的女人最幸福。


  到了上班的時間,我匆忙的離開,轉過一棟棟的樓層,不知不覺我又走到點點發屋的門口,抬起頭望著那個門牌,依然是那些字,規規矩矩的寫在上麵。在右下角我暮然發現上麵的簽名,“落款人,大男人,小女生”,沒有名字。大門緊閉,我沒有過多的停留,隻是內心依然是那麽的好奇,好奇這個店裏的男人和女人究竟是怎樣的一段故事,那個小女孩沒有告訴我,我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仿佛又回到了過去,回到十八歲的年紀,見證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浪漫故事。


  年華是道日積月累的皺紋,爬滿額頭的時候,微微一笑眼角就露出條條的魚尾。樹木上的葉子稀拉拉的掛著,隨風擺動。北京的街道有了厚厚的灰塵,輕輕的跺一腳就像大霧起來,我繞開那些滿是灰塵的街道,趕上公交車。坐公交車是多麽的累人,我從來沒有坐過北京的公交車,我數數日子,這許多日子裏我是站在公交車上度過的。


  這是我最後一天在北京上班了,我站在公交車上開始想,我還能在這個地方繼續下去麽。李照青如果不受傷也會和我一塊回去,他說過他留在北京隻會不安。可是他真的回不去了,他真的回不去了,他的父母堅決了心,他無法自己做主。萌萌還不知道我要離開,對於這個女孩,我發現有太多的依戀揮之不去,開始有了越來越多的不安。還有母儀,我告訴她我要留在北京,因為這個城市很大氣,很闊綽,我一直想給她一個驚喜,在北京的三個月裏,有很多話想要對她說,想聽她的笑聲,想聽她的喋喋不休。


  下了車,人被擠得險些扁了一圈,公司的那些人還沒有到齊,交頭接耳的說著烏七八糟的事,不時的叫罵一聲,不時的拍案而起。打開電腦,小儀的頭像在閃,她說,晚上要給我一個驚喜。


  我打過去電話問道,你能給我什麽驚喜?

  她笑笑卻不肯告訴我是什麽驚喜。


  我仔細一想,今天也不是我的生日,也不是她的生日,會有什麽驚喜呢?


  我也故意繞一個道,我說,小儀,明天我也會給你一個驚喜。


  小儀回道,我不信,你從來沒有給我過驚喜。


  這次是真的,你就安心等著吧。我有點高興地說道。


  其實很久沒有這麽開心的和母儀打電話了,這些日子,我時常感到悲傷,母儀一直問我是什麽事情導致的心情不好。我說不上來,一種莫名的感覺會湧上心頭。看到李照青我會悲傷,他不會笑,即使笑也很偽裝。看到萌萌我會心跳,我怕和這個女孩扯上關係,她的每一個舉動我都想了解。當我突然要離開的時候,原來一切煩惱都不在了,隻有母儀才是可以存放安心的地方。


  小儀匆匆掛掉電話,說是和父母出去一趟。我靜靜的坐著,原來美好的事物會不經意的出現,一切美好的時光也會悄悄的到來。


  晚上回到宿舍,看見萌萌站在門口我嚇了一跳。這個女孩總是會在我想見她的時候出現,而此時我卻又很害怕看見她,我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她我明天就要離開北京,我望著她,支支吾吾的說,萌萌,我明天要。


  沒等我說完,萌萌突然靠在我肩膀上嗚嗚的哭起來,我一個退步倚在了門上,她不可能知道我要回去,即使知道了也不可能會有這樣的舉動,最多罵我不人道,說我不提前告訴她。我推開她,說道,怎麽了?咱家的丫頭可不是輕易哭。


  她沒有抬起頭,嗚嗚的說道,爸爸和媽媽不停地吵架,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麽了,他們從來不這樣,他們完全不顧我的感受,他們,他們,我很他們,那個家我再也不想回去了,我再也不想回去了,你帶我離開這裏吧。離開北京,行麽?


  我不知道該怎麽樣回答,我頓了頓,扶著她的肩膀,她抬起頭用哭花的臉看著我,我說,萌萌我明天就要離開北京了。


  我知道這句話在這個時候是不該說出來,我還是說了出來,她說,真的麽?帶我回去吧,好麽?

  她從來沒有這麽哀求的對我說過話,她是認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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