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浮夢（七)

  救護車還沒有到，時間很慢很慢的過去，萌萌慢慢的走過來，用手挽住我的胳膊，頭靠在我的肩上，我閉上眼，聽見萌萌輕微的抽泣聲。我的心像刀絞一般，我緊緊的抓住她，我說，萌萌，還疼不疼？


  一片樹葉落下來，掉在萌萌的頭發上，她慢慢的蹲下去，望著李照青，輕輕地說道，唐明哥，如果不是胖子哥推我一把，躺在這兒的就是我，你會怎麽辦？

  我搖搖頭，蹲下去，讓自己鎮定下來，我說，事情已經發生了，不要提了。


  萌萌看著我，又問了我一遍，你會真麽辦？

  我說，像剛才那樣，打120，守著你。


  萌萌笑了笑，如果是小儀姐姐躺在這兒你會怎麽辦？

  我明白了她為什麽這樣問我，我沒敢看她，我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冰涼，她說，很難回答麽，是有區別的，是麽？

  我說，傻丫頭，聽話，咱們都會沒事的。


  女司機不慌不忙的坐在車裏，聽著歌，萌萌抬起頭看了那個女人一眼，說，那個女人真賤！

  幾輛奔馳開了過來，從車上下來幾個男人，女司機一下子就從車裏出來，跑過去，走在最前麵的那個人帶著墨鏡，很瘦很瘦的樣子，那個女人對走在前麵的那個男人說，怎麽才來，是不是要等老娘被他們欺負死！你們老板呢，怎麽沒來，不管我的死活了是不是。


  戴墨鏡的男人什麽也沒有說，躲開女人直接向我們走了過來。萌萌緊緊的躲在我後麵，我冷冷的看著他走來，我想這個世道還真挺混亂，我一直憎恨那些有了錢就囂張拔扈的人，我站起來望著他，這個時候沒有退路，不管怎麽樣，李照青已經躺在這兒，如果我不能討回一個說話，我寧願也躺在這兒。


  我突然想到萌萌的爸爸，我對萌萌說，給你爸爸打電話。


  萌萌說，已經打過了。


  戴墨鏡的男人走到我身邊，突然對我鞠了一躬，說道，先生，對不起，我們願承擔一切責任，請原諒。


  我雖然很驚訝，可是我依然沒有動，我不知道他們在玩什麽計策，先敬我們酒，等我接受他的道歉的時候，然後再罰我們酒，冷不丁的對我們使用暴力以滿足那個女人的心願？


  我心裏暗自笑了笑，真他媽的，老子不吃這一套。


  他掏出一遝子錢，繼續說道，這些是我們補償給你們的，請接受。


  萌萌突然大聲的說，我們不要！

  我望著躺在地上的李照青，我冷冷的說，帶著這些錢和那個女人滾吧。


  他開始沉默，那個女人快步的跑過來，很惱怒的對他說，你是怎麽回事，你就是這樣處理事情的，向他道什麽歉，你老板是怎麽安排你的，給我打他，聽見沒有，給我打他。


  說著就要上來打我，戴墨鏡的男人一把把她拉過去，然後伸手在她臉上甩了兩個耳光。女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兩個耳光打懵了，她一個踉蹌後退一步，然後瞪著眼睛大聲的說，你他媽的敢打我，你他媽的敢打我，我讓你老板炒了你，有種你再打。


  她撲上去，用手去捶戴墨鏡的男人，男人抓住她的手，伸手又是兩個耳光打在那個女人的臉上。


  我和萌萌愣在那裏，圍觀的人群裏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好，女人捂著臉再也沒有說話，墨鏡的男人又把錢遞給我，我依然沒有接。他說，我們跟你們去醫院，我會把事情處理好。然後他很慌張的望著萌萌，問道，這位姑娘沒大礙吧？


  萌萌沒有理他，萌萌對我說，他們到底是什麽人？


  我搖了搖頭。


  救護車來了，短短十分鍾的時間，感到從來沒有的漫長。人群散開，車呼嘯而過，我想這個小小的街道或許很久沒有這麽熱鬧了。


  在戴墨鏡的男人的帶領下，他們開著車跟著到了醫院。那個女司機在被打了兩個耳光後，沉默了一會，轉身開車離開。


  戴墨鏡的男人在醫院交了一大筆錢，硬是留下了一大筆錢，很是誠懇的向我們道歉，他又把李照青安排到了最好的病房，然後買了一堆貴重的營養品。我問他原因，他沒有告訴我。他問我一切都辦妥了是否可以離開？

  我越來越感到驚訝，我說，謝謝。


  萌萌的胳膊擦破了皮，除了受了點驚嚇，倒無大礙，給萌萌檢查完。我讓她去休息，她不肯，她要和我等李照青醒過來，他還在急救室。


  我望著這個臉色有點發白的女孩，我鬆了一口氣，我說，萌萌，對不起，讓你害怕了。


  她輕輕的笑了笑，唐明哥，對不起，讓你為我擔心了。


  我望著急救室的門，門緊閉。


  萌萌的爸爸給她打過來電話問她怎麽樣了，萌萌說，葉子謄，我恨你，我恨你。


  然後掛掉電話莫名的哭起來，我安慰她，我說，你福大命大，他是你爸爸，他也擔心你。


  萌萌哭著說，他為什麽就不來看看他女兒成了什麽樣子，我給他打過電話的，他怎麽就不肯過來。


  然後萌萌掏出手機給她媽媽打電話，說葉子謄怎麽怎麽的不好，說你們為什麽都不來看看。


  李照青的父母慌慌張張的趕過來，他們問我，照青怎麽會被車撞，嚴不嚴重？

  我盡量很平靜的把整個事情告訴給他們，我沒有告訴他們李照青是因為救萌萌而被車撞。


  萌萌一直低著頭，像一個犯了很大錯誤的人。她抬起頭用含著點點淚光的大眼睛看著我，小女孩不能再承受太多了，因為她已經承受了很多。


  李照青的爸爸沒有說誰的不是，沒有對女司機進行抱怨，甚至很感謝那個戴墨鏡的男人，他硬要把錢送回去，他說，我們不欠任何人的，這是命，現在好人也越來越少了。


  我想，現在好人越來越少了，您就是最好的人。


  誰也不再說話，我們沉默著等李照青從那個門裏出來。


  李照青醒來的時候是第二天的晚上，他喊著口渴的時候，我一下子從座位上跳了起來，他的母親慌張的給他倒水，然後嗚嗚的哭出了聲，他的父親一個勁的問他怎麽樣。


  李照青睜開眼，看見自己胳膊上纏著的繃帶，還有腿上的石膏，看見他的父母，看見我，他笑了笑，你們都在，我睡了很長時間吧。哎呀，頭好痛呀。


  然後他用手拍了一下頭，他的頭同樣被包了起來。他嗷嗷的叫了幾聲，腿猛的一動，接著更加慘烈的疼痛起來。她母親喊道，你不要再動了，不要再動了。


  李照青又暈了過去。


  他父親慌忙的去喊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