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九章 符術
百姓們全都詫異了,誰也不知道為什麼,那位本應如神靈般的大禮教神官會說他可能被殺。
但是很快就有人反應了過來,這人群之中藏著想刺殺大禮教的壞人。
有一人站出來,便有無數人呼應,他們開始互相審視,然後自發的組織起來在村子里巡查,哪怕是路過的狗都要拽過來盤問一下。
此時此刻的姚星辰才醒悟過來,誰說咱們大禮教只懂得畫符?
百姓們被發動起來,比調集過來一千精銳還要有用的多。
也許過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百年之後,這村子里依然還會流傳著關於今天的故事。
村子里一代一代的老人們,會如他們的長輩一樣,告訴小孩子說,曾經啊,他們勇敢的祖先,為了保護上陽宮的一位大禮教神官而發動起來。
那一天啊,不知道來了多少殺手,全都是狠厲的角色,可是當他們看到無所畏懼的村民,那些可怕的殺手最終退縮了。
世上需要這樣的故事。
上陽宮也需要這樣的故事。
姚星辰在這一刻才真正的明白過來,能成為大禮教神官的人,原來真的不僅僅是在修為上有????????????????著逆天的成就,還要有著過人的頭腦。
大禮教神官與世無爭,他只是喜歡與世無爭,他又不是不會爭。
「咱們現在可以去休息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尚清訖背著手朝那家客棧走了過去。
客棧的掌柜叫來一成,是個很有意思的名字,可見其父母都不是貪得無厭的人。
給孩子取名一成,不是三成五成更不是十成。
來一成招待著尚清訖進了客棧之後,就連忙吩咐人去給大禮教神官打熱水洗漱。
尚清訖不喜歡人多,但他喜歡這樣的熱情。
洗漱之後,來一成已經為他準備好了飯菜,這個小村子里所有能拿得出手的食材,全都擺在桌子上了。
煎炒烹炸,樣樣都有,色香形味,道道俱全。
尚清訖只看了來一成一眼,就看出來這個平凡無奇的掌柜,其實錯過了另外一個人生,因為這個掌柜的體質可以修行。
然而這世上能修行的人千千萬萬,最終成為一個修行者的不過一成,來一成的一成。
剩下的九成人,出身平凡,家無累財,想成為修行者基本上等於痴人說夢。
這九成之中的九成,連自己可以修行的事都不知道。
「你家裡條件應該不錯,為何沒有修行?」
尚清訖還是問了掌柜一句,他似乎是在為這掌柜的覺得可惜。
「修行?」
來一次楞了一下,然後苦笑道:「修行哪是我們這種人該做的事。」
尚清訖又問:「你知道自己可以修行嗎?我看你體質還不錯。」
掌柜的點了點頭:「知道,小時候就知道了。」
姚星辰好奇的問道:「既然小時候就知道了,且你家中不算困苦,應該是可以修行的,為何沒有選擇?」
來一成道:「這位神官大人,你……了解尋常百姓們的生活嗎?」
姚星辰道:「我也是寒苦出身,我家在村子里都算是比較窮的人家。」
來一成又問:「那神官大人,你可是早早的就被上陽宮選走了?」
姚星辰道:「說不上有多早,但相對來說我確實幸運。」
來一成感慨道:「這世上,只有一個上陽宮啊.……」
他說:「我們這尋常百姓人家,不是見不到修行者,而是見到的,都是那些小門小派的人。」
「他們會來村子里尋找可以修行的孩子,只是,與大門派的人選擇弟子,自然不同。」
「大門派的人來了,見這孩子資質不錯,便會帶走,還會給家裡一筆銀子。」
「而我們這些尋常百姓見到的小門派的人,選中你家孩子,你還得向他們交錢,他們說要的不多,可實際上,九成九的百姓傾家蕩產也湊不出。」
姚星辰低下頭。
他以為自己寒苦出身便了解這時間寒苦,現在想想,其實他所了解的,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
「別說修行了。」
來一成道:「就算是想進城裡去大戶人家做下人,我們這種小村子出來的,都不受人待見,說我們愚昧,不懂事理,教起來太費事。」
他歉然的笑了笑:「是我話多了,擾了大禮教的興緻,我有罪,我先告退了。」
尚清訖卻並不在意這些,指了指對面的座位說道:「這麼多飯菜我們可吃不完,你坐下一起吃,剛好還能多聊一會兒。」
來一成連連拒絕,可終究是不敢違背了大禮教的意思,所以還是坐了下來,小心翼翼的樣子讓人看著有些心疼。
聊了一會兒之後,話題又回到了尋常百姓和修行者之間的距離。
來一成喝了兩杯酒之後,話明顯比剛才更多了。
他說:「其實我小時候,不是沒有過好的機遇,如果把握住的話,我可能也是一個大人物了呢。」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眼神都有些迷離。
他說:「當時我爹娘已經打算傾家蕩產的讓我進一個小宗門之中修行,可眼看著要被帶走的時候,那宗門之中的人說,我資質太差,又不要了。」
說到這,來一成看向尚清訖問道:「大禮教可能猜到其中緣故?」
尚清訖問道:「可是有別人給的價錢更好?」
說出來這句話,尚清訖就知道這答案不對。
小宗門的人要錢,他們會在乎多一個弟子多一筆錢?
就算有人出價更多,他們也可以把兩人全都收了,而不是要那給的多的,不要這給的少的。
來一成道:「是隔壁村子的人,聽聞我們村子有人被選中,他們害怕將來被報復,所以湊了一大筆錢給那小宗門的人,買通了選人的使者,只說我資質不夠便不要了。」
「我們村子和隔壁村子,年年都要打架,因為一寸的地頭,都要打,打的頭破血流。」
來一成感慨道:「他們村,是不敢讓我們村出一個修行者的。」
姚星辰張嘴說道:「那你們村的人,也可以湊一大筆錢出來送你進宗門啊,既然那小宗門的人愛財,總不能有錢不要。」
來一成問:「神官大人,你知道,何為嫉妒之心嗎?」
姚星辰一怔。
來一成道:「莫說進那小宗門修行,便是我家開著這鎮子里唯一的客棧,都不知道招惹多少人眼紅,年年都有人來做些噁心事。」
「對於他們來說,本村出一個修行者自然不算壞事,可不出在他們自己家裡,那當然也算不得好事。」
「如果沒有這個修行者,村子還是那個村子,有了這個修行者,我家在村子里還不得橫行霸道?」
尚清訖輕嘆一聲:「這話里有大道理。」
來一成搖頭道:「大禮教,我不懂什麼大道理,我只知道,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大概就是.……你可以好,但不可以比我好。」
姚星辰端起酒杯:「掌柜的,敬你一杯,你這話里還是有大道理。」
來一成連忙道:「可不敢可不敢,還是我敬神官大人一杯。」
他端起酒杯先干為敬,那一杯酒喝的連半滴都不剩。
尚清訖也跟著喝了一口,這酒算不得什麼好酒,如此小村,又怎麼可能有什麼好酒。
這裡距離歌陵說不上有多遠,可歌陵的繁華,相對於這村子來說,是在天上。
尚清訖喝完這口酒之後,緩緩吐出一口氣。
他低著頭看著手裡的酒杯,聲音很輕的說了一句。
「這故事,是你精心編出來的,還是真的和你有關,又或者,是你親眼所見?」
聽到這話,姚星辰的臉色都跟著變了變,更別說那個來一成。
來一成明顯嚇著了,他連忙起身道:「大禮教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怎敢胡言亂語欺騙神官?」
尚清訖道:「這酒里有毒,你真的不知道?」
來一成臉色瞬間就白了,然後撲通一聲跪下來:????????????????「草民也喝了這酒,況且,這酒是我自家釀的,怎麼可能有毒?」
他話才說完,嘴角溢出來一股黑血,緊跟著他身子就抽了一下,然後捂著肚子倒了下去。
姚星辰看著那個不住扭動身軀的平凡人,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這麼平靜的看著,還是施以援手。
「你覺得,我做法不妥當?」
尚清訖問了姚星辰一句。
姚星辰立刻說道:「弟子只是不知道,大禮教是什麼時候發現他有問題的。」
尚清訖道:「在你看來,他不一定有問題,但酒是他親手端上來的,所以他介乎於有罪和無罪之間,你啊,心地過於善良。」
他說話的時候指了指那酒壺。
姚星辰下意識的把酒壺拿起來看了看,沒見什麼不妥當,再舉高些,這才注意到壺底不知道什麼時候粘著一張符紙。
尚清訖道:「我和你說過的,人啊……尤其是陌生人,說的話再動情也不能信。」
他又指了指那個快要死了的來一成:「你看,裝的多像。」
姚星辰這才反應過來,那符紙解了壺中酒里的毒,他和大禮教都沒事,那掌柜的卻如此痛苦.……不是裝的還能是什麼。
見尚清訖如此反應,來一成也不再裝了,上一息還在捂著肚子打滾,下一息腳上一發力,人貼著地面飛了出去。
再下一息,來一成雙手一拍,屋頂上便落下無數灰塵,而這灰塵,也是毒粉。
尚清訖依然坐著,他手指往上一抬,原本在壺底的那張符紙隨即飛起來,到了頭頂高度之後,忽然間開始分裂,一張變兩張,兩張變四張,分裂的速度奇快無比。
只轉瞬而已,符紙形成了一成杏黃色的穹頂,將毒粉全都攔住了。
等到姚星辰反應過來,再想追那個來一成的時候,這才看到,門外的來一成已經不能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