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二章 罰站
辛先生覺得有些慶幸,幸好林葉他們贏了,自己的列祖列宗也保住了。
這要是真的出了什麼大事,連陛下都要忘了他身份,也問候一下辛言缺的列祖列宗。
已是隆冬時節,雲州城裡到處都是穿的厚厚的人在採買要過年用的東西。
須彌翩若站在大街上看著人來人往,覺得冬天真的沒有意思。
他來之前聽聞北疆女子性格豪爽,就連穿著都要比歌陵女子大膽不少。
誰想到,他是個冬天來的。
他站在這裡看著過往的人,不是他不正常,而是他在被罰站。
他覺得自己是無辜的,明明是觀主大人給錯了東西,為什麼陛下是罰他?
陛下還說,把事情交給你來辦,你就要心思縝密,出了這麼大的紕漏,不罰你罰誰?
他想也是這個道理,可事情交給他了沒錯,但那群人他一個也指揮不動啊。
他正站在那以胡思亂想來消磨時間呢,就看到觀主大人也出來了罰站了。
這一下須彌翩若就樂了,心說陛下果然還是公平的。
好在陛下現在住的地方,是原來的北野王府。
這地方位於雲州城的東南,本就不是什麼繁華之處,所以過往的人比雲州城正街那邊要少的多。
他想和觀主大人套近乎說兩句什麼,觀主大人卻眼觀鼻鼻觀心,好像站在那入定了一樣。
這兩個人,一個是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一個是奉玉觀的觀主。
身上還都穿著官服呢,好在是人少,要不然都得覺得無地自容。
「這位大人,你在這幹什麼啊。」
就在此時,一個看起來七八歲的小孩兒,手裡拿著個糖葫蘆,好奇的問了須彌翩若一句。
須彌翩若道:「罰站呢,你管的著嗎,再多嘴把你糖葫蘆搶了。」
小屁孩嚇了一跳,轉身就跑:「這裡有個大人罰站呢,還要搶我糖葫蘆。」
於是,人多了起來。
大家連採買東西都顧不上了,紛紛來圍觀這正四品的大官罰站是什麼樣子。
辛言缺瞪著須彌翩若,須彌翩若說:「我也沒想到啊.……」
那小屁孩遠遠的指著他:「就是他,在這罰站,還要搶我糖葫蘆。」
一群圍觀群眾,全都是一臉怪不得這位大人會被罰站的表情,可能都在想,這人連小孩糖葫蘆都搶,還有什麼事是干不出來的。
「對不起。」
須彌翩若低著頭說道:「是我連累觀主大人了。」
辛言缺嘆了口氣:「你要是真搶了,大概還不會覺得這麼虧,你不至於好意思自己都吃了,總是要分我一兩顆的。」
須彌翩若道:「我要是真搶了,陛下就不是只讓我在這罰站了。」
辛言缺又嘆了口氣。
就在這時候林葉他們從行宮出來了,看起來一路回來,林葉的傷勢恢復了一些,最起碼臉色沒有那麼差了。
子奈路過辛言缺身邊,抬著頭昂著下巴哼了一聲。
「哼,觀主大人和須彌大人聊天呢啊。」
她問。
辛言缺舉頭看蒼穹,須彌翩若低頭思故鄉。
雲州有什麼好的,還是歌陵好,歌陵那邊的女子,就算是天冷也有穿著漂亮裙子的。
這雲州有什麼,就一個會寒磣人的小屁丫頭片子。
子奈說:「陛下說。」
這三個字立刻讓那倆傢伙把頭轉過來了,都覺得有希望,應該是陛下讓他們路過的時候說一聲,就別在外邊站著丟人現眼了。
子奈說:「陛下說,我特別會說話,特別乖巧,陛下喜歡我這性子。」
說完背著手走了。
林葉用歉然的臉色看向辛言缺:「先生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見識,子奈話多了。」
辛言缺:「我怎麼會和子奈一般見識呢,是你想多了。」
林葉道:「那就好,不過陛下確實是那麼說的,說子奈說話好聽,會說話。」
他看向子奈:「會說你就多說兩句。」
子奈說:「站著說話累,我回家坐著說去。」
林葉朝著辛言缺他倆抱了抱拳,然後一邊走一邊說道:「那我回家坐著聽去。」
須彌翩若看著那群落井下石的人走遠,忍不住長出一口氣。
他說:「其實也挺好。」
辛言缺點了點頭:「是,也挺好。」
他倆對視了一眼,眼神里還真的有點同病相憐。
就在這時候,古秀今從行宮裡出來,一眼看到外邊圍了這麼些人,把他嚇了一跳。
須彌翩若連忙道:「古公公,快幫我去和陛下求求情,外邊這麼多人看著,太丟人了。」
古秀今道:「倒也不必幫你求情,聖人說,讓須彌大人先去把案子審審。」
須彌翩若的臉上就跟開了花一樣,連忙俯身行禮:「謝陛下恩典,請公公轉告陛下,我馬上就去雲州府地牢。」
說完啪嗒啪嗒就跑了。
辛言缺看向古秀今:「古公公,我呢。」
古秀今回答:「聖人沒提到觀主大人。」
辛言缺壓低聲音道:「須彌翩若說的對,我這樣一直在外邊站著,百姓們看了笑話,陛下臉上也不光彩,還是讓我回去吧。」
古秀今道:「觀主應是了解聖人的,若這些話說給聖人知道,聖人非但不會讓觀主回去,還會讓觀主多站一會兒,然後跟百姓們收個圍觀的錢,給的多的,就靠近些看,算是貴賓雅座,給的少些.……」
辛言缺:「罷了,不要和陛下提這件事了,你就當什麼都沒有看到。」
古秀今道:「說還是要說的,總不能真的就這麼眼睜睜看著觀主大人在這站著。」
辛言缺竟是感動了一下,抱拳道:「那就謝謝古公公了。」
古秀今道:「觀主大人客氣了,這是我分內事,也是我喜歡做的事。」
辛言缺沒理解,他問:「為何說是你喜歡的事?」
古秀今道:「因為聖人每次這樣玩,得了的錢都是賞賜給我,聖人看不上那點小錢,我就看得上。」
說完轉身就回行宮裡去了,辛言缺看著那個傢伙的背影,心說以後有機會了,我一定讓你也在外邊罰站,我也讓百姓們圍觀你,我也收錢。
行宮中。
萬貴妃端了一碗羹湯放在天子面前,笑著說道:「觀主在外邊也站了好一會兒了,天寒地凍的,還是讓他回來吧。」
天子端起碗喝了一口后說道:「他是修行之人,修行之人怕什麼天寒地凍。」
正說著呢,古秀今回來了。
天子問:「外邊圍觀的百姓們散了嗎?」
古秀今回答道:「沒呢,非但沒散,好像人還越來越多。」
天子道:「百姓們不懂修行純粹是因為想看熱鬧,都不怕什麼天寒地凍,缺心眼怕什麼天寒地凍,讓他站著吧。」
聽到缺心眼這三個字,萬貴妃實在沒忍住笑了。
天子道:「這麼大的事他都能出紕漏,朕現在就有些懷疑朕自己,到底選了他是對還是不對。」
萬貴妃連忙示意天子說話小聲些,幸好此時這屋子裡只有他們三人。
天子要幹什麼,萬貴妃知道,古秀今當然也知道。
天子顯然余怒未消。
「朕就要說.……朕還懷疑,因為他能修行,能入賦神,就把江山社稷交給他,以求皇族之後不會再被威脅,不至於無還手之力,朕就覺得他合適,這樣的想法,朕是不是錯了。」
萬貴妃和古秀今對視了一眼,倆人誰也沒敢接話。
這話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接的,哪怕是萬貴妃也知道自己不能在如此大事上胡言亂語。
人都知道本分這兩個字,但能做到本本分分的著實不算多。
有多少後宮的妃嬪,都是因為覺得自己受寵了,地位不一樣了,所以就開始在皇帝面前口無遮攔,最終落得個慘死下場的。
天子道:「讓他知道知道什麼是丟人,好好反省一下。」
他把那碗羹湯一口氣喝完,然後對萬貴妃笑了笑:「真好喝,再來一碗。」
萬貴妃開心的把碗接過來,轉身又去盛。
天子繼續說道:「朕本來還覺得,他不是笨,只是不穩重,現在朕覺得,他這不穩重,比笨一些還要可怕。」
萬貴妃此時笑著回了一句:「那就罰他,什麼時候百姓們散了,再讓他回去休息。」
天子一聽,點頭:「古秀今,聽到了嗎,就這麼辦。」
古秀今連忙俯身:「臣知道了,臣馬上就去告訴觀主。」
萬貴妃給了古秀今一個你快去吧的顏色,古秀今連忙退出了書房。
萬貴妃把第二碗羹湯放在天子面前,她走到天子身後,為天子揉-捏著肩膀。
天子嘆了口氣:「朕確實得再仔細考慮一下了,上次因為那個叫陳微微的人,朕已經提點過他一次了,他執迷不悟,朕也沒過分的說些什麼,這次竟是出了如此大的紕漏,萬一……」
他氣的,端起碗一口氣又把羹湯都喝了。
這個男人啊,在發火的時候,都知道怎麼哄自己的女人開心。
生氣發火的時候,方式是吃自己女人親手做的東西,這事,就叫潤物細無聲的寵著。
等到了快天黑的時候,古秀今看了看,大街上的人比之前少了些。
畢竟就一直看著一個人站在那,又不挨揍,也不砍頭,確實有些無聊無趣。
他擺了擺手,示意手下人上前,把剩下的百姓勸走。
反正陛下說的是,百姓們什麼時候散去,再讓辛言缺什麼時候不必再站著了。
他上前,給辛言缺披上一件大氅:「聖人說,觀主回去后,還是要好好自省才行。」
辛言缺點了點了點頭:「我知道自己這次著實是錯的離譜,回去你和陛下說,辛言缺知錯了,再也不會犯了。」
古秀今嗯了一聲,招手,讓人趕著車馬過來。
他扶著辛言缺上車:「聖人知道觀主大人是疏忽,但這事沒準會讓許多人出意外,所以聖人才生氣。」
他看向車夫:「平穩些。」
然後繼續對辛言缺道:「觀主可記得明日一早就來宮裡和聖人請罪,聖人也就不生氣了。」
辛言缺道了一聲謝,然後看向車夫:「不回天水崖,去大將軍府。」
古秀今笑起來,心說陛下只是太嚴苛了,觀主大人其實心思還挺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