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四章 洗清罪孽
林葉在龍章台不會停留太久,畢竟他的公務事,也只是把隊伍給寧海棠送過來。
這兩天他一多半的時間,都在城牆上觀察著遠處的婁樊人大營。
暫時平靜,也只是表象而已。
或許是因為之前與雲孤鴻打了一仗,讓婁樊人暫時不敢輕易對龍章台動兵。
所以這婁樊人的大營看起來格外平靜,除了正常的巡遊隊伍之外,沒有大規模的兵馬調動。
婁樊人大營的位置也很合理,距離龍章台不算近,若龍章台的兵馬有膽子出城偷襲,婁樊人的騎兵有足夠時間做出反應。
就在林葉沉思著北野軍會去何處的時候,寧海棠走到林葉身邊。
她站在林葉身邊的時候,就更顯得她身材有些嬌小。
可誰又能想到這樣一個嬌小的女子,會有那麼彪悍的人生?
「你是在想,拓跋烈在想什麼?」
寧海棠問。
林葉點頭。
寧海棠看著城外說道:「我不是,我在想,宗政世全在想什麼。」
林葉側頭看了看她。
寧海棠道:「宗政世全被譽為婁樊立國以來的最強君主,這一定不是虛名。」
林葉嗯了一聲。
寧海棠道:「所以這樣一位強勢的帝王,不該會被人牽著鼻子走。」
林葉又嗯了一聲。
寧海棠問:「你話一直都這麼少?有沒有什麼令人信服的理由?」
林葉:「我虛。」
寧海棠:「.……」
她再次看向城外說道:「宗政世全不可能會被雲孤鴻那樣的人壓住風頭,畢竟連拓跋烈都未必能贏他。」
林葉:「所以拓跋烈讓宗政世全收拾雲孤鴻。」
這突然說話多了一些字,寧海棠還覺得有些不適應。
她說:「拓跋烈會和宗政世全暗中聯絡嗎?」
林葉回答:「沒必要。」
寧海棠嗯了一聲。
是啊,沒必要。
那是兩個已經站在人間最高處的人,他們的思謀,他們的眼界,都決定了他們根本無需去交流,就能明白對方在想什麼。
拓跋烈需要的是,靠婁樊人把雲孤鴻那五十萬玉軍給滅了,縱然不能打的雲孤鴻全軍覆沒,也要讓雲孤鴻再無一爭之力。
而宗政世全借道孤竹滅冬泊,進而攻入大玉的計劃其實早已失敗了。
他在回國之前,需要一場大勝來挽回聲望。
雖然沒能如願攻入大玉,可若能滅玉五十萬大軍,宗政世全回國之後,依然會被當做絕世英雄一樣夾道歡迎。
婁樊雖強,可與大玉交手以來,從沒有佔到過便宜。
十幾年前那一戰婁樊人回去之後,一直宣揚的都是大勝。
然而實際上,他們只是靠著用火燒山這樣的辦法,才讓怯莽軍全軍覆沒。
在這之前,兵力只有一萬多人的怯莽軍,前前後後殺婁樊人能有近十萬人,而且,最後被圍困的時候,怯莽軍沒有支援,又已斷糧多日。
即便如此,回去后,婁樊人在國內對這樣的戰績都要大肆慶賀,鼓動宣傳。
用十倍的損失,還不是在正面擊敗了怯莽軍,對於婁樊人來說都是大勝。
那若宗政世全這次回去,帶著擊敗五十萬大玉軍隊的戰績,他更會被奉若神明。
誰還會說他南征失敗了呢?
況且,冬泊也被他打的支離破碎,回軍之後若只奪冬泊北疆不是問題。
所以,這根本不需要拓跋烈去和他勾結什麼。
以宗政世全的眼界,以他的頭腦,一眼就能看清楚拓跋烈到底是要做什麼。
說實話,在婁樊人追著北野軍騎兵進入北野軍大營的時候,婁樊騎兵真的沒機會撤回來?
那怎麼可能,十成十是因為宗政世全看破了拓跋烈的計謀。
三個統帥,只有雲孤鴻是上當了的。
寧海棠問:「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宗政世全根本不想進孤竹。」
林葉點頭:「有。」
寧海棠問:「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宗政世全是在配合拓跋烈演戲給雲孤鴻看。」
林葉:「有。」
寧海棠問:「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拓跋烈已經脫離戰場,想繞路去孤竹。」
林葉:「有。」
寧海棠問每一個問題,林葉的回答都很快,也都簡單的不像話。
可寧海棠知道,就是這簡單直接的答案,正說明她所問的每一個問題,林葉都是仔細考慮過的,而且應該不止考慮的一遍。
寧海棠問:「如果是這樣,宗政世全下一步是幹什麼?」
林葉:「攻龍章台。」
寧海棠嘴角一揚。
明明這是最不可能的事,可林葉說出來的時候卻又那麼篤定。
寧海棠笑,不是嘲笑,而是肯定,因為她也是這麼想的。
接下來,如果宗政世全的主要目標是雲孤鴻那支玉軍,他必會先假意攻打龍章台來迷惑雲孤鴻。
可,也只是做做樣子而已。
寧海棠道:「你剛來龍章台的時候,分走了我一半的紅利。」
林葉:「我也分你一半。」
寧海棠側頭看向林葉:「你難道不該急著趕回陽梓城去復命?」
林葉:「分完就回去。」
寧海棠道:「陛下讓你來,只是來給我送兵的,你卻拖著不走,不怕陛下責備?」
林葉:「那你猜,陛下為什麼是讓我來?」
寧海棠沒說話,可已經忍不住笑了起來,嘴角上揚的樣子,也確實很好看。
只是送兵而已,非得讓一位大將軍親自來?
還是陽梓城那邊的兵馬統帥,負責平叛大事。
這種事,陛下隨隨便便指派一個將領過來就能辦的妥妥噹噹,讓林葉來,可不只是讓林葉和寧海棠有些無聊的比試。
林葉覺得無聊的,難道寧海棠就不覺得無聊?
她只是有好勝心,她又不是個莽撞人。
如果真的魯莽,真的是頭腦簡單不服就干,那天子又怎麼可能讓她來龍章台。
寧海棠道:「那就說好了,分我一半,少一點兒都不行。」
林葉道:「另一半給你也行,我可以和你換一樣東西。」
寧海棠問:「什麼東西?」
林葉道:「你昨夜裡和子奈說過,她對力量的控制不純熟,你既然說了,就證明你有法子幫他。」
寧海棠:「我還和子奈說過,關於你丹田被毀的事,你為什麼不問問我,有沒有法子救你的丹田氣海?」
林葉道:「不需要。」
他轉身道:「我先回雀字營和夔字營了,你若能幫子奈,都是你的。」
寧海棠道:「去吧。」
林葉離開城牆,寧海棠回頭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有一種似乎要飛揚出來的光彩。
不出預料,婁樊人在第二天就開始有兵馬調動。
之前的平靜,沒有維持多久,這平靜也只是一個假象。可這兵馬調動,當然也是一個假象,哪怕這個假象造的足夠逼真。
第二天,婁樊人就開始組建樓車,甚至還能看到他們的攻城錘已經推倒大營外邊來了。
林葉他們能看到,雲孤鴻派出來的斥候當然也能看到。
如果雲孤鴻足夠謹慎的話,那他現在可以帶著人馬立刻撤離了。
可遺憾的是,雲孤鴻不是拓跋烈。
更遺憾的是,拓跋烈不知道什麼時候,帶著北野軍繞到了雲孤鴻大軍的背後。
此時此刻,雲孤鴻變成了被夾在中間的那個。
曾幾何時,因為北野軍被夾在中間,雲孤鴻開心的像個出門就撿到寶貝的孩子。
如今的雲孤鴻,像是個才撿到了寶貝,就被兩個壯漢把東西給搶走的孩子。
非但如此,一個壯漢把他的寶貝搶走了,另一個壯漢還給了他一個大耳瓜子。
拓跋烈這一路南下,連用三招。
誘敵深入,一石二鳥,移形換位。
婁樊人擺出來的攻城隊伍,可不是用來騙雲孤鴻的,因為沒必要。
雲孤鴻的大軍已經被拓跋烈的北野軍擋住退路,婁樊人可以敞開了打。
所以這攻城的隊伍,只是給龍章台里的玉軍看的。
宗政世全可不知道在龍章台里有兩個妖孽,能把城外的局勢看的這麼清楚。
而且,那兩個妖孽還想著,趁機撈一筆,狠狠的撈一筆。
第三天,婁樊的攻城隊伍開始前壓,至少出動了五萬大軍。
這支軍隊在城外擺好陣型,似乎隨時都要發起進攻。
可實際上,在婁樊大營的另外一側,宗政世全親自指揮,大軍幾乎傾巢而出,朝著雲孤鴻的隊伍猛撲過去。
雲孤鴻這結局,是註定了的。
他不可能用全部兵力來迎戰,哪怕拓跋烈不夾攻他,只是把北野軍擺在他背後,他就不得不分兵戒備。
在這樣的平原戰場上,婁樊人又是帶著決絕之心,想幹完這一架就回家去,士氣自然兇猛。
而林葉和寧海棠,根本就不在乎雲孤鴻那五十萬玉軍。
陛下都不在乎,他們何必在乎。
再說了,要在乎也不是在這個時候,這個時候他們在乎的,就是能賺多大便宜。
第四天,婁樊攻城的軍隊再次前壓。
看到這一幕,寧海棠就笑了。
如果不是宗政世全那邊已經佔據了上風,甚至可能已經要把雲孤鴻壓死,這支攻城做樣子的婁樊軍隊不會前壓。
看似要進攻,他們只是要把樣子做的更足一些。
她側頭看向林葉:「何時?」
林葉抬頭看了看天空,回答:「此時。」
太陽剛剛升起,陽光從他們這邊往婁樊人那邊照,如果是午後的話,陽光就會照著龍章台這邊。
這只是個細節,也不一定是重要的事,可不顧細節就一定是重要的事,而且是重要的壞事。
半個時辰后,龍章台城門大開。
林葉帶著夔字營和雀字營直衝城外,烈旗連成一片,如虹落人間。
「殺過去,以婁樊人的血,洗掉你們身上的罪業。」
林葉心念一動,面甲覆蓋,長刀向前。
一萬多玉軍士兵,眼睛里冒出來了冷冽嗜殺的光。
是啊,陛下把他們送過來,就是讓他們來洗清罪孽的。
以婁樊人之血。
「殺!」
「殺!」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