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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一樣都不差

  北野王府。


  拓跋烈大步進門,院子里,一群北野軍的將軍們立刻看向他,然後整齊的跪了下去。


  「請大將軍治罪!」


  這院子里,一片鐵甲,單膝跪在那,低頭請罪。


  拓跋烈沒有說話,也沒有看他們,直接往後院走。


  到了後院,五尊青銅戰甲看到他,也全都單膝跪下來。


  拓跋烈依然不說話,直接進了拓跋雲溪的住處。


  門口,幾個醫官看到拓跋烈到了,全都撩袍跪下來。


  拓跋烈邁步進門,見拓跋雲溪正躺在床上.……看書。


  「哥。」


  拓跋雲溪見到拓跋烈回來,嘴角揚起一抹笑意,可她看到拓拔野那血紅血紅的眼睛,她的笑意也逐漸消失。


  「對不起……」


  拓跋雲溪低下頭:「讓你擔心了。」


  「怎麼樣?」


  拓跋烈站在她床邊問。


  拓跋雲溪道:「我身上有軟鱗甲,擋住了那一箭大部分力度,沒什麼大事。」


  拓跋烈側頭看了看,他送給拓跋雲溪的那件軟鱗甲此時掛在一側衣架上,在心口位置有一片破損痕迹。


  這件軟鱗甲是拓跋烈窮盡心思打造出來的,就算是神兵利器都不可破。


  可那一箭是內勁。


  拓跋烈問:「感覺如何?」


  拓跋雲溪怕他實在擔心,所以又笑起來:「剛才還吃了幾個奶黃包,喝了好大一碗粥。」


  拓跋烈這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其實,那一箭很重。


  哪怕有軟鱗甲,那內勁之箭也足以造成重創,可巧就巧在,拓跋雲溪把林葉給的一頁葯經放在這個位置了。


  她重傷出血,葯經遇血融化,在第一時間為她將傷口處理了一下,若沒有這一頁葯經,便是出血都可能讓她有生命之危。


  再加上軟鱗甲足夠細密,擋住了絕大部分內勁的侵襲。


  「多虧了林葉。」


  拓跋雲溪笑著說:「他臨走之前讓子奈給我送來一些葯,我恰好就帶在身上。」


  拓跋烈嗯了一聲。


  他沉默片刻,回頭問跪在門口的那些醫官:「大小姐傷勢如何?」


  為首的醫官立刻回答道:「大小姐身上帶著的葯有止血奇效,所以傷勢很快就被控制,我等又仔細診治,大小姐並未傷及心脈,現在看,只是外傷還需調理。」


  拓跋烈又問:「小禾呢?」


  醫官連忙道:「小禾姑娘未傷及臟器,那一刀她及時避開了些,所以也無生命之憂。」


  拓跋烈點了點頭,他看向拓跋雲溪:「好好休養,其他事,無需惦記。」


  拓跋雲溪嗯了一聲:「知道了哥,你.……別太生氣。」


  拓跋烈點頭:「好。」


  他轉身出門。


  走到院子里,看了一眼還跪在那的五尊青銅戰甲。


  「都起來吧。」


  那五尊青銅戰甲這才起身,每個人都是一臉愧疚。


  拓跋烈道:「說一下那箭。」


  其中一尊青銅戰甲道:「那箭分兩層襲來,前邊是一支金箭,至少在三裡外發出,丙甲攥住了金箭,可沒能擋下來,箭穿了丙甲的手,也穿了他的身體。」


  他看向拓跋烈繼續說道:「金箭之後,還有無形一箭,極精準,從丙甲被洞穿的傷口經過,打傷了大小姐。」


  拓跋烈點了點頭:「丙甲屍體何在?」


  那戰甲回答:「在前邊偏房,用藥物壓著不讓他腐壞,等大將軍回來查看。」


  拓跋烈又緩緩吐出一口氣:「你們儘力了,不要自責,當初你們有十個人,現在只剩你們五個.……以後也都多保重自己。」


  最初時候,青銅戰甲一共十尊,以甲乙丙丁午己庚辛壬癸為名。


  十幾年前那場大戰之後,拓跋烈就預感到,不管是外敵還是朝中,都有人希望他早點死。


  於是他在整個北野軍中精選出來十個人,親自訓練培養,打造十尊青銅戰甲。


  之後,朝心宗謀逆大案中,這十尊戰甲損失了四個,還餘六尊。


  自此之後,這六尊戰甲就被拓跋烈分派為大小姐的護衛,至今也有不少年頭了。


  拓跋烈道:「你們不用跟來,我看過後,會厚葬丙甲,到時候你們送送他。」


  那五尊戰甲同時俯身:「謝大將軍!」


  拓跋烈大步出門,到了前院,那一院子的將軍們還都跪著。


  「去辦你們該辦的事,別跪在我面前請罪,北野軍的人吃了虧,如果只會跪著求我治罪,那北野軍還不如直接散了。」


  「是!」


  院子里的將軍們整齊贏了一聲,起身後又行軍禮,然後退出北野王府。


  拓跋烈到了偏房,丙甲的屍體還在,為了讓大將軍回來后看清楚傷勢,連那沉重的青銅戰甲都沒脫去。


  拓跋烈蹲下來仔細看了看傷口,按理說,箭傷留下的洞,不可能如此規則。


  這個血洞太圓了,傷口一圈猶如被火灼燒過一樣,連青銅戰甲上都有些焦痕。


  這是那內勁之箭穿過後造成的,以至於連傷口位置的血都被勁氣燒沒了,傷口被燒焦,也就沒有更多的血流出來。


  「三裡外么.……」


  拓跋烈自言自語了一聲。


  能將內勁凝集成箭,且於三裡外殺人,這種實力,絕不僅僅是才到武岳境的人能有的。


  如庄君稽那樣才進入武岳境的人,還不能完全領悟體會到無形的威力。


  如修萬仞那樣的人,勉強掌握了無形內勁的用法,卻還不能將內勁凝練。


  拓跋烈起身:「將戰甲卸下,厚葬了他。」


  說完后邁步出門。


  一個時辰后,雲州城,石塔寺。


  還是那座看起來很巍峨的石塔上,還是那最高層,還是那兩個身穿黑袍的人。


  拓跋烈將黑袍上的帽子摘下來,直接露出面目。


  「到底怎麼回事?」


  他問。


  那身材瘦削的黑袍人也把帽子摘下來,轉身看向拓跋烈。


  正是錢爺。


  錢爺就那麼看著拓跋烈,語氣有些複雜的問:「你是來質問我?」


  拓跋烈搖頭:「若非是你,無需那可用無形之箭的人出手,雲溪已有生死危險,我為何會質問你?」


  錢爺道:「那你該對我說一聲謝謝。」


  拓跋烈深吸一口氣,然後抱拳:「謝謝。」


  錢爺嘆道:「果然,這世上唯有你妹妹,才可讓你低頭。」


  他轉身看向塔外說道:「吉祥雲院子里出手的人是婁樊人,其中兩個是武岳境的高手,我殺了一個,走了一個。」


  拓跋烈:「武岳幾芒?」


  錢爺道:「死的那個不會超過三芒,逃走的那個不會超過四芒。」


  拓跋烈問:「這樣的實力,怎麼可能在你手中走脫?」


  錢爺回頭看了他一眼:「我老了。」


  拓跋烈怔住。


  錢爺道:「我已經一百多歲了,不再是當初的我,所以一個武岳境四芒實力的人在我手中走脫,又怎麼會讓你覺得奇怪?」


  拓跋烈低頭:「我只是忘了。」


  錢爺道:「看來你還知道愧疚,這倒是讓我有些意外。」


  拓跋烈:「這十餘年來,都是我虧欠你,我一直愧疚,只是我性格如此,不會表露。」


  這次,是錢爺怔住。


  良久后,錢爺緩緩說道:「從十幾年前,我得知疾弓慘死後來找你,便沒有離開過,十幾年來,我始終信你說過的話,早晚要為疾弓


  報仇……」


  拓跋烈嘆了口氣。


  錢爺道:「雖然十幾年來你並沒有做到,可我心中其實沒有怪過你,這大玉人心複雜,你能自保已殊為不易,所以我也從未催促過你。」


  拓跋烈道:「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對不起疾弓,十幾年了,沒能報仇。」


  錢爺道:「報仇的事,我大概已經沒有辦法親手做完。」


  拓跋烈道:「還有機會。」


  錢爺搖頭:「區區一個武岳境四芒的人,都能在我手中走脫,我還有什麼能力親手報仇?」


  他沉默片刻后說道:「你該知道,這段日子,我已在安排後事。」


  拓跋烈點頭:「我知道,你將葯經都給了林葉,也幸好是你將葯經傳給他,不然雲溪可能真的會出意外。」


  錢爺道:「似乎,一切都是因果,這樣也很好。」


  他回頭看向拓跋烈:「你承認,是你辜負了我,對不對?」


  拓跋烈點頭:「對。」


  錢爺認真道:「我現在鄭重的告訴你,林葉是我選中的傳人,你要善待他。」


  拓跋烈:「我會。」


  錢爺:「你發誓。」


  拓跋烈也肅然起來,認真說道:「我,拓跋烈,自今日起必會善待林葉,窮盡心思,幫他報仇。」


  錢爺點了點頭:「我現在還算能信得過你。」


  拓跋烈忍不住問道:「你……算到了自己大限?」


  錢爺道:「差不多了,本來我覺得,還能再撐一陣子,前幾日連個武岳境四芒的人都沒能殺了,我便知道,我哪裡還有那麼多時間,這臻天,是要召喚我了。」


  他走到窗口看著外邊:「大概,不久矣。」


  拓跋烈:「你……不打算在這之前,去和林葉說明白?」


  錢爺搖頭:「何必呢?」


  他笑了笑:「那是何等聰明的一個孩子,從第一次他貿然求到我幫忙,我為晴明傘里換上毒粉,他又怎麼可能猜不到我身份。」


  那傘啊,是當年大將軍劉疾弓為了他的愛妻,回師門求來的。


  這件事,婆婆自然會告訴林葉。


  錢爺那般輕而易舉的為晴明傘換上毒粉,明明該是第一次見到這傘,卻對傘的構造那般熟悉,這不足以說明什麼了嗎?

  錢爺道:「那時候,他大概就猜到了我身份,只是他不問,多好的孩子,從不追問別人的秘密。」


  拓跋烈道:「我竟是忽略了。」


  錢爺道:「他為我送殯的時候,披麻戴孝,扛幡抱罐,就是因為他知道,我算是他師爺。」


  拓跋烈沉默。


  錢爺道:「所以不必再去說什麼,他都知道。」


  拓跋烈嗯了一聲:「他確實很聰明,也確實是難得的人才。」


  錢爺道:「一晃,十幾年了,疾弓的仇,他扛了起來.……可不知道為什麼,這仇,我竟是有幾分不想報了。」


  拓跋烈:「你剛才說過,因為他是個好孩子,報仇這條路,九死一生。」


  錢爺笑了笑:「是啊,他若是不去報仇,只一生富貴,也挺好。」


  拓跋烈嗯了一聲。


  錢爺說:「我若沒了,你自己知道就行,勞煩你派個人,把我骨灰送回山裡。」


  拓跋烈道:「不讓他送?」


  錢爺笑著說:「他不是已經給我送過殯了嗎,我親眼看著的,挺好,是該有的樣子,一樣都不差。」


  他說:「歸根結底,他也只是個才十五歲的孩子,送過很多人了,我怎麼能那般自私,讓他送我兩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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