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獵殺開始
唐久來到嚴家武館的時候,太陽還沒有升起多高,武館里已經傳來陣陣吶喊之聲,那是弟子們在整齊習武。
原總捕雷風雷活著的時候,他對嚴家武館的人就格外客氣,雷風雷死了之後,他沒有疏遠冷淡,反而更可氣了些。
那是因為雷風雷雖然死了,可是又多了一位更惹不起的郡主。
所以此時登門,唐久還是要陪著三分小心,帶著七分客氣。
他是來找林葉的。
他當然知道,一連七天,林葉都在梨花亭那邊等消息,雲州城的江湖,在梨花亭形成了一個漩渦。
他當然也能猜到,飛魚堂二百人在距離梨花亭不遠的地方集結是因為什麼。
雷紅柳說,林葉在練功,有事你可以問我。
唐久說,還是要見見林公子的好,畢竟這事確實不小。
雷紅柳對唐久這個人,談不上厭惡,但也始終提不起來喜歡。
她哥哥在的時候說過,唐久很機靈,也忠誠,可是這個世上忠誠與機靈並存的人著實不多。
「我去叫他,請總捕大人稍等。」
雷紅柳說了一聲后就要去後院,唐久坐在前院客廳里等著的時候,忍不住嘆了口氣。
府治大人是夾在幾方大勢力中求生存的小人物,那他就是小人物中的小人物。
他又能怎麼樣呢,如果他再不抱緊了府治大人的腿,雲州城裡就快沒有他一席之地了。
所以唐久羨慕林葉,不.……是嫉妒。
那個從小地方來的少年,憑什麼就能得那麼多大人物的青睞?
要說只是因為林葉樣貌生的俊美,是大人物們喜歡的那一類,唐久覺得自己也不差啊。
要說是因為林葉做事用功,肯努力,那唐久更加 的不服氣,他覺得自己比他見過的人都努力。
所以歸根結底,唐久覺得自己只是差了些運氣。
等林葉的時候,他不由自主的也在心裡罵了林葉幾句,畢竟這少年算是在給他添麻煩。
林葉出現在門口的時候,唐久連忙起身,臉上又堆出了和善溫柔的笑意。
「林公子。」
他作為總捕,緊走幾步迎上去,還已經抱拳行禮。
林葉比唐久快一些的客氣行禮:「見過總捕大人。」
寒暄了幾句之後,唐久找了個機會切入話題:「最近夜裡,林公子都出去?」
林葉:「是。」
唐久又問:「可是因為前陣子錢老頭兒那命案?林公子當知道,這案子既然雲州府管了,總是會查個水落石出。」
林葉:「謝謝大人。」
唐久道:「所以,林公子這般興師動眾,是想親自抓了兇手為錢老頭兒報仇?」
林葉:「抓了兇手押送府衙。」
這話讓唐久一怔。
唐久:「那……最近就先不要再安排人查這事了可好?昨夜裡又出了大事,飛魚堂那邊死了兩百餘人。」
說到這,他看向林葉的眼睛。
作為一個查案多年的老手,他知道一個人在說謊的時候,眼神多多少少都會有些不對勁。
林葉也在看他。
從林葉的眼神里,唐久讀懂了一個意思,那就是.……林葉也在想,一個人在說謊的時候,眼神多多少少會有些不對勁。
所以唐久莫名懊惱起來。
林葉等了片刻,不見唐久繼續說下去,於是問:「總捕大人說飛魚堂死了兩百餘人的事,是與我有關?」
唐久:「當然沒關係,只是提醒林公子……」
林葉點頭:「若
無關,那我就不送花圈和輓聯了。」
唐久心裡的火氣有些快壓不住了,他覺得這個如此好看的少年,又是如此的面目可憎。
林葉也聽說了飛魚堂命案的事,如果不是庄君稽先來找他,他大概也不會這麼快就明白飛魚堂死的那二百餘人,是當夜就要來殺他的。
所以這二百人死了,林葉為什麼要覺得可惜?
唐久道:「林公子送不送花圈輓聯,是江湖事,本官也不能過多干涉,不過林公子若真的打算送,那可能會讓麻煩變得更大些,畢竟,飛魚堂會覺得林公子這樣做是在挑釁。」
林葉:「送一個會不會顯得寒酸?」
唐久:「公子這是什麼意思?」
林葉道:「意思是,送兩百個花圈輓聯要花很多錢,我捨不得。」
唐久笑了笑,也只能是笑了笑。
他說:「我該提醒公子的已經說過了,公子最近幾日,還是不要讓你手下人在城裡再多做些什麼,府治大人要求嚴查此案,飛魚堂也是人手盡出,我怕.……」
林葉:「飛魚堂人手盡出是為什麼?」
唐久:「當然是因為他們那邊死了人。」
林葉:「錢爺不是人?」
唐久沉默。
良久之後,他抱拳道:「若林公子對於飛魚堂的案子有什麼能幫府衙的地方,想起來了,或是知道了,就請林公子知會我一聲,多謝。」
林葉也抱拳:「若總捕大人有了關於錢爺案子的消息,也勞煩知會我一聲。」
唐久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林葉等唐久出門之後,去和雷紅柳請了個假,因為這事他確實需要做些安排。
飛魚堂人手盡出,他們大概是不會拿那些江湖底層的人當回事。
所以他們一定會抓這些日子幫林葉查案的人,抓了殺,他們也不在乎。
林葉出武館后,就見幾名捕快從遠處跟上來,始終保持著距離。
林葉找到了高恭,讓高恭把人手分派出去,請所有幫忙的人都停下來。
為了安全起見,所有人都來大福狗現在的倉庫那邊,高恭會保證他們的生活。
如今大福狗生意做的還不錯,在城東靠近雲州城水門的地方租了個倉庫大院。
這大院最起碼能容納兩三千人,前院加上正房住幾百人沒問題,後院庫房能住的人更多。
高恭問林葉:「這一千多人的開銷,就只算吃喝用度也不少錢。」
林葉道:「去辦吧。」
高恭點了點頭,有些心疼銀子,畢竟那都是辛辛苦苦賺來的。
可是轉念一想,這麼多人的命,不比銀子重要?
他分派大福狗的人出去,把所有幫忙的漢子都請到倉庫大院來。
林葉知道幾人的住處,刀疤和跳蚤他們最近一邊查兇手,一邊聽林葉的安排,找人重修錢爺那小院。
所以他們一直就住在那,房子燒沒了,他們在院子里搭了幾個棚子住。
林葉到的時候,這小院里一個人都沒有,刀疤和跳蚤都不在,蓋房的工匠也不在。
林葉進院看了看,門口這,有摔碎了的酒罈,他沉默片刻後轉身離開。
飛魚堂的大堂口也在城西。
那是一座四層高的木樓,後邊還有一大片院子,木樓里做的是最掙錢的生意。
門上掛著一面很大的匾額……凝春樓。
林葉走到半路的時候,一輛馬車從對面過來,在他身邊經過的時候,車夫看著他獰笑了一聲。
車夫回身用棍子捅了一下,一具屍體從馬車裡推出來,就摔在林葉不遠處。
刀疤
。
此時的刀疤已經被打的面目全非,身上的衣服一條一條的,整個人都是紅色。
林葉站在那看著刀疤的屍體沉默了片刻,然後腳下炸開一團氣浪。
下一息,林葉已經追上馬車。
可那車夫卻從馬車上跳下來,跑到幾個跟蹤林葉的捕快身邊。
「大人救命啊,有人往我車上塞了一具屍體,大人救命,草民求大人嚴查。」
車夫跪倒在那幾個捕快身前,說幾句,又回頭看向林葉,臉上儘是對林葉的嘲諷。
似乎是在問林葉,光天化日之下,府衙官差面前,你能把我怎麼樣?
林葉依然在朝著那車夫走來,那幾名官差卻嚇壞了,他們幾個甚至都有些想逃。
林葉腳步不停,這幾人壓力就越來越大。
此時大街上人那麼多,又被這事吸引紛紛駐足,或許只需要片刻圍觀者就能把路都堵上。
「拿下他。」
就在這時候,唐久急匆匆的沖了過來,在林葉到之前擋在車夫前邊。
他一聲令下,那幾名捕快立刻將車夫按住,手腳麻利的用鏈子鎖了。
「林公子!」
唐久伸手示意林葉停下來:「這人涉及命案,我要把他帶回府衙問話,還有那具屍體我也要帶回去。」
林葉腳步停住。
唐久道:「林公子,我把人帶回去后就會好好審問,若此人就是真兇,府衙絕不姑息。」
林葉走到唐久面前,卻沒有看向唐久。
他看著被按倒在地的那個車夫,那車夫仰著頭看他,臉上還都是得意的笑。
林葉不說話,車夫說:「總捕大人你千萬要查仔細,我也是無辜的,天知道什麼人把一具屍體塞進我的車上,我這可是合花會的車,我們都是做正經生意的!」
唐久一回身,一腳踩在那人臉上,直接把嘴唇都給踩豁開了。
這一腳,大概連牙齒都會被踩掉幾顆。
唐久提醒:「林公子,你該明白,此時有人逼你觸犯國法,只要你當眾殺人,你就翻不了身。」
林葉:「謝謝總捕大人。」
然後轉身離開。
見林葉走了,唐久暗暗鬆了口氣。
這車夫當然不可能是合花會的人,合花會會那麼蠢?
飛魚堂啊飛魚堂,你們真的是過分了。
他看著林葉走遠,可也沒能真的就踏實下來,他現在已經有點了解林葉的性子。
那不是個十四歲的孩子,那是個有仇不忍的男人。
他當場沒動手,只是不想牽連他身邊更多人,可從這一刻起,雲州城的江湖就會大浪滔天。
他沒猜錯,他不喜歡自己沒猜錯。
他覺得自己也開始不喜歡天亮了。
天亮,他站在距離飛魚堂大堂口沒多遠的地方,這裡停著幾輛馬車。
馬車沒有車廂,是光板大車,幾輛車上堆滿了死人,唐久不用問也知道,死的都是飛魚堂弟子。
幾大車啊。
大概都是飛魚堂派出去抓人的人,現在反而成了被獵殺的目標。
唐久看向飛魚堂木樓上,他知道那個叫施紅燭的女人一定在看著這裡。
唐久嘆了口氣。
飛魚堂啊飛魚堂,你們為什麼要去招惹他?
他把視線從木樓上收回來,又落在了那幾輛大車旁邊。
這裡有一個花圈,花圈兩側黏著輓聯,一邊是空的,另一邊也是空的,輓聯上一個字沒有。
可畫圈正中,黏著一本百家姓。